午休的阳光透过教室玻璃斜斜洒落，倪妮将脸埋在臂弯里补觉，校服袖口蹭着淡淡的吉他松香。高二三班静悄悄的，唯有窗外蝉鸣此起彼伏。突然，教室后门“咔嗒”轻响，秦欢捏着一叠照片猫腰溜进来，马尾辫上的蝴蝶发圈随着动作晃得欢快。
“哟，大忙人还能抽空睡觉？”秦欢戳了戳倪妮发顶，故意拖长语调，“我可听说某人最近春心萌动，连老庄的课都不打瞌睡了。”说着把照片“啪”地拍在桌上，画面里陈冠生半跪着为她系鞋带，便利店暖黄的灯光给两人镀了层毛茸茸的边。
倪妮撑着桌面坐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照片边缘参差不齐的毛边。阳光刺得她眯起眼，“所以呢？”她的声音裹着未散的倦意，伸手将照片推回去，“你专程来当侦探？”
“校门口奶茶店老板的杰作。”秦欢一屁股坐旁边，从书包掏出草莓味润喉糖，拆开包装时糖纸发出窸窣声响，“人家还问我，说咱们倪大小姐是不是谈恋爱了，天天有帅哥送热可可。”她突然凑近，指尖点着照片上陈冠生发红的耳尖，“你看这耳朵红的，比我家招财猫的鼻子还显眼。”
倪妮抓起糖盒砸过去，却被对方灵巧躲开。秦欢笑得前仰后合，马尾扫过倪妮的琴谱：“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勾搭上打工小狼狗的？”见好友脸色冷下来，她立刻举手投降：“行行行，不开玩笑了。”声音突然压低，“最近总有人盯着你们，我听说......”
“听说他爸是酒鬼，他妈跟人跑了？”倪妮把照片塞进抽屉，金属钥匙扣撞出清脆声响，“这些我早知道。”
秦欢愣了愣，随即轻轻撞了撞她肩膀：“算我多嘴。”她撕开润喉糖包装，粉色糖果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但要是哪天他敢欺负你，记得叫上我，我跆拳道白带可不是白考的。”
上课铃突然炸响，秦欢慌忙把糖盒塞进倪妮手里：“放学老地方，我请你吃章鱼小丸子赔罪！”跑出门前又探回半个身子，冲她挤眼睛：“不过说真的，他系鞋带那姿势，还挺苏的！”
倪妮望着空荡荡的后门，剥开草莓糖含进嘴里。甜腻的滋味漫开时，她摸到口袋里陈冠生今早塞的薄荷糖，两种味道在舌尖交织，竟意外和谐。窗外蝉鸣更烈，她翻开琴谱，在空白页画下歪歪扭扭的爱心，又飞快用橡皮擦掉——有些心事，大概要等盛夏的晚风再凉一些，才好慢慢说与晚风听。
暮色如同泼翻的墨汁，悄然浸染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蝉鸣渐渐弱了下去，被归巢的雀鸟啁啾取代。倪妮将吉他轻轻放进琴包，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置一件稀世珍宝。
琴谱夹层里那张被橡皮擦淡的爱心图案，在翻动间若隐若现，仿佛一颗羞赧的心跳，烫得她耳尖发烫。她故意放慢动作，等教室里只剩零星几个值日生窸窸窣窣的收拾声，才背起琴包，踩着满地碎金般的夕阳余晖，往校门口走去。
梧桐树的枝桠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秦欢早已抱着章鱼小丸子在奶茶店门口翘首以盼，“大小姐你可算来了。”她跺着脚抱怨，“再晚章鱼都要变成鱿鱼干了。”说着将木签递过来，酱料在暖黄的路灯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氤氲的热气裹着鲜香扑面而来。
倪妮咬下裹满木鱼花的丸子，咸香在舌尖炸开：“少贫嘴，找我到底什么事？”
秦欢突然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今天课间，我听见庄清颖和教导主任在办公室嘀咕，说有人匿名举报高二三班有学生搞校外不良社团活动。”她戳了戳倪妮的琴包，“虽然没点名，但你最近和陈冠生走得近，他又在酒吧打工。”
倪妮捏着竹签的手指微紧，木鱼花被晚风掀起，簌簌落在鞋面上。秦欢却突然轻笑一声，掏出手机划开校园论坛：“放心，我已经用小号带起了新节奏。现在全校都在猜是街舞社偷偷办比赛，毕竟他们社长上周刚和教导主任吵过架。”
“你什么时候学会借刀杀人了？”倪妮挑眉。
“跟某位表面冷淡，实则春心萌动的吉他手学的。”秦欢突然凑近，指尖点了点她发烫的耳尖，“校门口奶茶店老板拍的照片，我可都高价收购了。”见倪妮作势要抢手机，她灵活地后退半步，马尾扫过霓虹灯牌：“不过作为交换，你得教我用吉他弹出《碟中谍》的BGM——下周文艺汇演，我要惊艳全场。”
夜风卷起倪妮的发丝，缠上秦欢手腕的皮质手环。两人并肩往公交站走时，秦欢突然扯下绑头发的皮带，将两张皱巴巴的乐谱系在一起：“记住，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被发现...”她故意顿了顿，在倪妮紧张的目光中咧嘴一笑，“我就把你写的肉麻情歌谱，卖给隔壁班那帮腐女。”
倪妮抬脚作势要踹，却被秦欢笑着躲开。远处便利店的霓虹招牌明灭，映着少女们打闹的身影，将未说出口的担忧，都化作了夏夜晚风里的笑闹声。
霓虹灯光在秦欢的手机屏幕上明明灭灭，她划开加密相册，二十几张偷拍照在夜色里泛着暧昧的暖光。陈冠生半跪着为倪妮系鞋带的侧影、便利店玻璃倒影里交叠的身影，每张照片角落都标着精确的拍摄时间与地点。“奶茶店老板的相机像素不错，”她用指甲轻点屏幕，“要不要我帮你做成电子相册？配个《恋爱循环》的BGM？”
倪妮抢过手机塞进她包里，金属拉链撞出清脆声响：“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把你初中穿恐龙睡衣的照片传到论坛？”
秦欢突然收敛起笑意，从帆布包底层摸出个牛皮纸袋。泛黄的边缘沾着咖啡渍，里面装着撕成碎片又拼好的举报信，用透明胶带歪歪扭扭地粘成半张：“高二学生...地下音乐节...不良影响...”“今早清洁工阿姨特意留给我的，”她晃了晃纸袋，“教导主任办公室的碎纸机卡壳了。”
倪妮的指尖抚过纸片上凌厉的字迹，突然想起昨天音乐课上，赵清颖盯着她琴谱时骤然收紧的瞳孔。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她将纸袋塞进琴包最深处：“既然知道是谁，为什么不直接摊牌？”
“证据链还缺最后一环。”秦欢转动着皮质手环，金属扣与地面碰撞出冷硬的声响，“你以为我在论坛带节奏只是闹着玩？等举报者按捺不住跳出来，咱们就能瓮中捉鳖。”
夜风卷起路边的传单，“校园歌手大赛报名处”的字样被揉成纸团滚到脚边。倪妮弯腰捡起传单，背面空白处突然浮现出用铅笔轻描的简笔画——是只叼着音符的鹰，翅膀末端写着小小的“等你”。她慌忙将纸塞进衣兜，耳尖烧得发烫，却听见秦欢促狭的笑声：“某些人的春心，都快溢出来了。”
两人走到公交站台时，末班车的车灯刺破暮色。秦欢跳上车前突然转身，马尾辫上的皮质绑带甩出利落的弧度：“对了，我托街舞社的人打听到，音乐节评委里有个神秘嘉宾，说不定和你琴盒里那张泛黄的演出票，能对上号。”
公交车缓缓启动，倪妮望着好友在车窗后比出的“加油”手势，摸出琴盒夹层里母亲留下的票根。1998年星光摇滚音乐节的烫金字样，在夜风中微微发颤。远处传来吉他弦轻响，不知是幻觉还是现实，她突然期待起这场即将到来的较量——无论是暗处的敌人，还是心底隐秘的渴望。
夜风裹挟着烧烤摊的烟火气掠过站台，倪妮捏着那张泛黄的演出票，指腹摩挲着票根边缘的折痕。母亲年轻时在摇滚音乐节上的照片在脑海中浮现，照片里女人抱着吉他仰头痛笑，脖颈间的银链坠着与她琴箱上一模一样的鹰形挂饰。秦欢那句“神秘嘉宾”像根刺，扎得她心跳莫名加快。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秦欢发来的消息。配图是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缝，透过模糊的照片，能看见庄清颖正在往碎纸机里塞文件，桌上摆着的正是高二三班的学生名单。文字简短却透着狠劲：“明天午休，顶楼储物间，带录音笔。”
次日正午，毒辣的阳光将走廊烤得发烫。倪妮握着冰凉的录音笔，推开储物间的木门。霉味混着旧纸箱的气息扑面而来，秦欢蹲在窗边，校服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小臂上用马克笔写的“计划B”。“刚截获到风声，”她扯下粘在头发上的蜘蛛网，“赵清颖准备用‘未成年人参与商业演出’为由，让你在音乐节前被退赛。”
倪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琴谱上未完成的和弦在眼前晃动。储物间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她们看见黄毛叼着烟经过，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他脸上的狞笑：“这次看那个妞还怎么蹦跶......”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秦欢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U盘：“昨晚黑进学校内网，找到赵清颖和校外酒吧的邮件往来。”她将U盘塞进倪妮手里，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原来她一直给黄毛他们提供学生情报，拿了不少好处费。”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倪妮想起这些天在天台练琴时，总有莫名的视线如芒在背；想起陈冠生身上新添的伤口，想起那些匿名的威胁短信。她握紧U盘，指甲在金属表面刮出刺耳的声响：“明天音乐节，就是她的审判日。”
秦欢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银色徽章别在两人胸前——是她们初中时组建的“无畏者联盟”标志。“需要我发动论坛水军，还是安排街舞社的兄弟现场助威？”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数百人的应援群正在疯狂刷屏。
阳光从储物间的破窗斜射进来，在她们脚下投出交叠的影子。倪妮望着徽章上展翅的鹰，突然笑了。这笑容让秦欢想起初中时，她们在辩论赛上绝地反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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