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凌晨三点骤停,陈冠生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水渍,听着隔壁传来酒瓶碎裂的声响。陈伟霆醉醺醺的咒骂穿透薄薄的墙壁:“讨债的都堵到家门口了,那个小杂种还敢藏钱。”
陈冠生攥着门把手的指节泛白,掌心新结的痂被金属钥匙硌得生疼——那是今早倪妮随手借他开拳馆储物柜的,此刻还带着她指尖的余温。
踹开门的瞬间,酒瓶碎裂的脆响混着浓重酒气扑面而来。陈伟霆举着酒瓶砸过来,他侧身躲开,额头还是被擦出一道血痕。“钱藏哪了?”陈伟霆的拳头落在他背上,“给那个野丫头买早饭倒是舍得!”
这句话像根钢针,精准刺中陈冠生所有隐忍。他扯松歪斜的领带,喉结在泛青的皮肤上滚动。下一秒已经掐住陈伟霆的脖子,将人死死抵在墙上:“你还不配提她名字。”他逼近时,沾着玻璃碴的皮鞋碾碎地上的烟蒂,“要不是看在生养一场,你以为能活到现在?”
陈伟霆抄起酒瓶子的动作比他预想中更快。陈冠生偏头躲过,酒瓶擦着耳际砸在墙上迸出裂纹。他反手扣住对方手腕,膝盖狠狠顶向腹部,听着闷哼声响起的同时,抓起桌角的烟灰缸——在即将砸下去的瞬间,倪妮低头喝豆浆时睫毛轻颤的模样突然闪过脑海。
“滚。”他将烟灰缸重重砸在陈伟霆脚边,瓷片飞溅的寒光里,陈伟霆惊恐的眼神与他十七岁那年蜷缩在墙角时如出一辙。陈冠生抹了把嘴角的血,转身时踢翻的椅子发出刺耳声响:“再有下次,我不会留手。”
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陈冠生倚着锈迹斑斑的铁门点烟。火苗亮起的刹那,映出他额角蜿蜒的伤口,锁骨处青紫的瘀伤在衬衫破口处若隐若现。尼古丁混着血腥味在喉间翻涌,他望着楼下昏黄的路灯,想起今早倪妮说“豆浆太甜”时皱起的眉,嘴角不自觉上扬。
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时,他以为是幻觉。直到熟悉的薄荷香混着雨水气息漫过来,陈冠生慌忙掐灭香烟,却还是被倪妮瞥见他染血的指节。她穿着黑色运动服,背着拳套包的身影在晨光里利落如刀,目光扫过他浑身伤痕:“又去打架?”
“小伤。”陈冠生藏起手背,却因牵动伤口闷哼出声。他看着倪妮从包里掏出碘伏棉签,突然想起十七岁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带着一身硝烟气,把混混从他身上踹开。“疼就说。”她的声音冷得像浸了冰,动作却格外轻柔,棉签擦过伤口时,陈冠生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远处传来早班车的鸣笛,倪妮起身时,金属钥匙扣在她腰间晃出冷光。陈冠生鬼使神差抓住她手腕,又触电般松开:“钥匙。”他看着她疑惑的眼神,喉结滚动两下,“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顺路买。”
倪妮盯着他泛红的耳尖看了两秒,转身时马尾扫过他手背:“不用。”走出几步后又回头,晨光给她周身镀上朦胧的金边:“伤口别沾水。”
陈冠生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雾霭中,摸出被攥皱的烟盒。夹层里露出半截手绘的简笔画,是今早偷偷塞进她书包的——画着叼着草莓牛奶的鹰,旁边写着“别皱眉,不好看”。他低头轻笑,伤口的刺痛突然变得遥远,仿佛刚刚那场恶战,不过是为了能更干净利落地站在她身旁。
“要听我弹吉他吗?”倪妮的声音突然从巷口传来,惊得陈冠生手指一颤,烟盒差点滑落。她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倚着墙的姿态慵懒随意,可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拳套包的拉链,泄露了几分不自在。
陈冠生愣了愣,额角未干的血迹随着动作微微颤动。清晨的薄雾缠绕在她发梢,将平日里锐利如刀的眉眼晕染得柔和,这让他想起十七岁那年,偷偷在拳馆外看见她卸下防备的模样。
“不要就...”倪妮话说到一半,脚尖碾过地上的碎石,余光瞥见陈冠生向她走近的身影。他扯开破洞的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处淤青还泛着血丝,却笑得比朝阳更肆意:“好。”
琴箱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倪妮取出那把黑色吉他,琴弦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她随意地坐在台阶上,指尖扫过琴弦的瞬间,几个不成调的音符蹦跳着溢出。陈冠生挨着她坐下,尽量避开伤口的动作却还是扯动了结痂,倒抽冷气的声音惹来倪妮一记白眼。
旋律突然流畅起来。陈冠生望着她垂落的睫毛,看她专注拨弦时微抿的唇,喉咙发紧。这是他从未听过的曲子,带着雨后天晴的潮湿,又藏着若有若无的温柔。
黑色吉他躺在倪妮膝头,金属琴弦折射着碎金般的日光。她随意盘起长腿坐在台阶上,高挺的鼻梁与紧抿的唇角勾勒出冷艳的弧度,脖颈间若隐若现的锁骨,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当她的指尖拂过琴弦,几个不成调的音符跌跌撞撞地蹦出来,像受惊的小鹿乱窜。
陈冠生听得无比认真,每一个音符的流转,都像是她独有的心事在诉说。睫毛的阴影在眼下轻轻颤动,每一次扫弦的动作,都牵引着他的目光。偶有穿堂风卷起她的发丝,掠过他手背时,带着淡淡的薄荷香,让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一曲终了,余韵在潮湿的空气里震颤。倪妮的指尖还搭在琴弦上,泛着细微的红,陈冠生望着那双手,想起它们既能在拳台上凌厉出拳,也能在琴弦间温柔游走。“很久没弹了。”她打破沉默,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陈冠生喉结滚动,想说“很好听”,话到嘴边却成了:“练了多久?”他生怕自己笨拙的言语惊扰了此刻的氛围,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贪婪地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倪妮轻笑一声,抬起头来,晨光恰好撞进她漆黑的眼眸,折射出细碎的光:“记不清了,小时候偷偷省下早饭钱买的二手吉他。”她摩挲着琴身,眼神变得悠远,“那时候总在天台练,怕被我爸听见。”
这话如同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陈冠生心中某个隐秘的锁。他突然意识到,在他们看似截然不同的生活轨迹里,竟藏着相似的孤独与倔强。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以后我想听,还能听吗?”
倪妮挑眉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中却有星光闪烁:“看你表现。”她利落地合上琴箱,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声响,惊飞了树梢的几只麻雀。起身时,她不经意间瞥到他锁骨处的淤青,动作微滞,“伤口处理过了?”
“处理过了。”陈冠生下意识挺直脊背,生怕她看出自己逞强,“就是些小伤,不碍事。”
倪妮没再追问,却从包里摸出一盒消炎药扔给他,转身时马尾扫过他肩头:“记得吃。”不等他回应,便背着琴箱大步离开,黑色运动裤裤脚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在朝阳下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陈冠生攥着药盒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变小,直到消失在巷子尽头。手中的药盒还带着她的体温,就像方才萦绕在耳畔的吉他声,久久不散。他低头轻笑,小心翼翼地将药盒塞进衣兜,转身时,伤口的疼痛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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