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卫疆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急切又担忧。
“清晏,清晏?”
谁在叫我?
我不是中毒死了吗。
该死的小人,暗箭难防,若不是箭上抹了毒药,自己定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可死了,还能说什么,只怪自己,怪这世道。
只恨自己不能报仇雪恨!亲手手刃了那些奸佞之辈!
“……还请丞渊侯给个说法……”粗旷的男声令卫疆有些耳熟。
“卫将军息怒……此事蹊跷,你且放心,我断不会让害了令爱的人逍遥法外!”丞渊侯面色尴尬,急忙道歉。
“哼!当时只有令府千金同清晏在一处,丞渊侯莫不是想包庇!”卫忠眼神阴沉的扫视过在场之人,最后停在了贺雪婷身上,眼中满是怒火。
贺雪婷眼角微红,眼中的水汽愈来愈厚,却死死憋着不让眼泪落下:“我不会害卫姐姐!”
丞渊侯听到卫忠平白无故的怪罪自己女儿,先前的歉意少了几分:“大将军这是无凭无据便诬陷小女?”
“我看就是你想包庇!”卫忠见对方毫无歉意,怒火更甚。
“你可有证据?!”丞渊侯也不甘示弱。
卫忠怒瞪着眼睛:“莫不是看我年迈老朽,欺我卫家无人,便行此下作之事!”
“卫忠!”丞渊侯一脸不可置信,嘴唇轻颤,舌尖像是被什么叮了一下,失去了知觉,不再言语。
好吵。
卫疆几次想睁开眼,却徒劳无果,像是被魇住一般。
“都先出去吧,等清晏醒来再议。”温絮板着脸起身,一副赶人的架势。
丞渊侯贺柏川到底给温絮几分薄面,丞渊侯夫人林若柔拉了拉贺柏川的衣袖,也希望不要闹的太僵。
贺柏川袖子一甩,哼了一声出了房门。卫忠抱臂立在一旁,扭着脸,鼻息哼哼哧哧,显然是怒火中烧。
“你也出去。”温絮毫不留情的赶走卫忠。
卫忠脖子一横:“我也要走?!我……”
温絮给了卫忠一记眼刀,斩断了卫忠接下来的话。
卫忠只好出了房门。
卫疆一直在试图睁眼,可尝试了许久,还是不可以。
就像自己只是短暂的在这具身体停留着,只能听,不能说话,不能支配。
火舌燃烧炭火发出爆裂声,房门开开合合,偶尔能听到几声若有似无的抽泣。
卫疆想起了这段记忆。
沐秋二十七年腊月初八,卫忠、卫安战败,失了曲阳府两州,败仗归来,陛下只说了句好好养伤。
腊月二十,丞渊侯贺柏川升任左中总兵,掌管左军和中军,于家中设宴款待宾客。
宴会后段,卫疆到院中透透气,于是站在池边赏雪,不一会儿贺雪婷也出来了,二人争执了几句,卫疆就被贺雪婷推下了冰池。
那日落水后就高烧昏迷了,三日后才醒来,贺雪婷来道歉,卫疆平静的说了那日贺雪婷的所作所为,惹得卫忠大怒,同丞渊侯府闹掰,二家井水不犯河水。
年后,卫忠请旨告老回乡,求一道恩旨,请求陛下赐婚卫疆和抚宁侯赵冲。陛下感遇,赐卫忠忠勇侯,赏宅院,下旨赐婚。
再然后便是卫疆偷偷修改卫忠奏折的事情败露,卫忠同温絮既气恼又心疼,可赐婚已定,再难转圜。
三年时间,卫疆尽心尽力,不断替赵冲出谋划策,帮助赵冲坐到前军总兵的职位,赵冲吃到了甜头,开始魔怔般想着建功立业,谋取军功。
可赵冲祖籍本是季阳府知府发家,文官世家,赵冲虽有一身想领兵打仗的念想,可到底学识浅薄,凭借打点进了军营当个千户。
许是运气好,混了几年倒也真混到了都督佥事,卫疆见此人好拿捏,没心眼儿,是个怂包软蛋,便想着借赵冲之手守好丰阳,不再丢失一府一州。
可那日穿心之箭的痛仍留余痛,满门抄斩依旧痛彻心扉!忠良惨死,群狼环伺,外敌来犯,仇恨裹住了卫疆。
卫疆不可能忘记这些血痛!
既然老天让自己回到三年前,那自己定要护好家国,守好自己所爱之人!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打开了,听着动静,来人停在了卫疆床前。
“卫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贺雪婷声音哽咽,撑在腿上的手攥紧衣衫,“我只是轻轻一推……”
房门关上,卫疆耳边安静了下来。
是啊,如今已经是腊月二十了,池中的冰层再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理应承得住。
蹊跷。
*
腊月二十四,卫疆在一阵窒息感中猛然惊醒,睁眼看到了围在身边的人。
卫忠温絮神情紧张,卫疆昏迷的这些时日当真是吓坏了他们二人。
卫疆既然清醒,账还是要算算的。几人来到会客厅,同贺柏川主家一行三人对峙。
“清晏啊,醒了就好,身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劳贺伯伯记挂,清晏无碍。”卫疆沙哑着嗓音,宛如被沙砾磨过。
卫忠冷哼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此事也该有个了断。”
贺柏川神色不愉,没有说话。
“那日……贺妹妹确实……推了我。”卫疆抬头直视贺雪婷,双眼闪过一丝光芒。
贺雪婷似是知晓卫疆会如实说出此事,神色如常,可袖口里紧攥的双手令指甲在掌心印出一个个月牙儿,仍不知痛。
“哼!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怎么样都要……”卫忠正想破口大骂,卫疆抬手打断。
“这件事不想追究,只要丞渊侯带我去看下那日在池边,我所站的地方,此时一笔勾销。”卫疆看向贺柏川,神情满是倨傲,神情冷漠。
那日之后,卫家同贺家不再交好、生了嫌隙的言论遍布京城。
百姓们无暇顾及世家权贵们交好还是交恶,都在忙碌而又欣喜的迎接着元旦。
执棋之人却知,风云涌起。
*
“又下雪了。”六棱雪花飘落在卫疆手掌心中,微凉的手感令卫疆忍不住起了孩子心性,不厌其烦的用手接着天空落下来的雪花。
月梅拿了大氅披在卫疆身上,拢了拢领子:“大姑娘怎么不在屋里养身子。”
“无妨,交代你的事情可办好了?”卫疆拢了拢领口,说话间飘着雾气。
月梅点了点头。
今年的元旦平静而美好,卫疆望着天边,思绪纷飞,万分惆怅。
重活一世,不可再重蹈覆辙,既然赵冲靠不住,那便无需请旨赐婚,求的当是实权,是职位。
可此事差了一把火候,一把烧起陛下心中之愧的火候。
阖家团圆的除夕日,一场变故搅乱了京中的表面无波。
卫忠食间忽呕血,急召御医,旧伤复发,早年打仗中箭的余毒未清。
陛下准安心养伤,赏数味灵丹妙药。卫忠却呈了奏折,望告老还乡,又感念君恩,为尽臣之本分,讨陛下赏女卫疆军中职务,为陛下鞠躬尽瘁。
陛下心中有愧,念卫忠开国元勋、守国几十余年,准。又看在卫疆早年随父出征,巾帼不让须眉,赐忠勇侯卫忠之女卫疆前军总兵职务。
接旨那日,正月十五,月圆之夜,卫疆却被罚跪在祠堂。
烛火跳窜,卫疆跪坐着,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人声,毫不在意,满不关心,只是一味的盯着众多牌位上的墨色姓名,出神着。
“吱呀”一声,祠堂被人悄悄推开了。
“大姑娘,奴婢带来了些糕点给您垫垫肚子,看夫人的架势是要过了后日才放您出来了。”
卫疆被拉回了注意力,对着来人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吃着翠竹送来的点心。
“对了,乌家公子给了小姐一封信,邀约今日上元节赏灯猜谜。”翠竹从袖口掏出一封信递给卫疆,一脸八卦。
上一世,卫疆气恼乌言在自己行军时五年不曾回信,一句解释没有,二人便很久不曾书信。
后来,边境战事吃紧,为守住丰阳,卫疆嫁给当时就已经成为都督佥事的赵冲,一同去边关打仗,二人自此再没了联系。
可没想到,最后还挂念自己,想替卫家报仇的是乌言,身死之时听到的句句誓言,说不在意是假的……
“去!叫上月梅!”卫疆忽的起身,吓了翠竹一跳。
翠竹面带犹豫:“可大姑娘你还被罚跪呢……”
卫疆眼里闪过狡黠:“你姑娘我之前也没少跑过,无妨,快!”
翠竹转念一想,大姑娘虽为女子,可幼时年少确是鬼主意颇多,折磨起人来当真是小魔头,少不得被夫人罚跪。
于是翠竹悄悄起身去唤月梅,几人约好直接在后门相见。
卫疆悄悄回屋换了个衣裳便去了后门,几人说说笑笑的去了欢庆街。
“你这女儿,当真是胆大包天极了,我看谁也镇不住她!”温絮听到暗卫报卫疆早早出逃了,气愤又无奈,葱白般的玉手揉捏着太阳穴,一脸疲惫。
卫忠倒是不甚在意,听完哈哈大笑:“清晏这恶毒女将的名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看她适应的挺好的啊。要我看,乌家那小子就能拿住她。”
“你还笑!清晏此次仿摹你的字迹写了本奏折呈了上去,陛下倒真允了她总兵的位置。这前军总兵根本就不是个好职位!当年容昌也是这个位置,如今……如今双腿有疾……”
温絮说着说着,眼角泛红,声线略微颤抖,止了话。
卫忠不再似方才那般没心没肺,揽住妻子,宽慰道:“卫家几代为将,守国卫疆从未懈怠,卫安那小子身为我卫忠的嫡子,便是受伤不再能上战场,也不愧任何人,老子自豪得很。”
“如今大姑娘延父之志有何不可,她可不输男子!这时代当交由子辈来奋斗,我们可是成了老人家喽!”
温絮不痛不痒的锤了卫忠一拳:“你才老,老娘风韵犹存呢!”
卫忠“哎呦哎呦”的叫了几声,佯装被打痛了:“我知晓你怕清晏上了战场受伤,又没有父兄相护,可我们难护她一辈子……”
温絮低着头默不作声,卫忠说的她又何尝不懂?可作为母亲,又怎会不担忧。
卫疆几人东跑跑,西看看,玩儿的好不快活,全然忘了同乌言相约的时辰早已过去。
人头攒动,卫疆同翠竹二人走散了,不过卫疆倒不是很担心,三人皆会武,上元节也不会出什么事。
走到拐角处,卫疆突然被人捂住口鼻。
这件事就这么轻易过去?
女宝:想的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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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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