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虽被制住，却既不言语也不挣扎，卫疆倒是头一次见这种人，满怀好奇。
松了钳制，绕到来人面前，摘下那人附在口鼻上的黑布，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卫疆总觉得这张脸在哪见过。
那人许是没想到自己还没被杀死，满脸疑惑，灵光乍现，突然觉得定是要接受噩梦般的盘问，心如死灰。
他猜测的不错，卫疆好奇此人来这是为着什么：“目的。”
面貌暴露于人下，那人面色惨白，吞了吞口水，抿着嘴巴不愿开口。
卫疆皱着眉头，耐心被消耗殆尽，一个手刀打晕男子，背到背上，从这个毫无收获的密室里出去。
翠竹见小姐五花大绑回来一个男子，吓了一跳。卫疆把人甩给翠竹，便上床歇息了。
清晨，整个世界还笼罩着薄雾，灰蒙的世界令万物都看不真切，有时真相也如这般。
卫疆在知府被好吃好喝的供着，这尊瘟神在这，王卖泉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只寄希望于卫疆赶快任职，好把她打发走。
昨日书房密室探查一番，却不见私矿账本，卫疆猜测这账本当是被王卖泉藏的更隐蔽，莫不是在寝室？还是在矿洞？
可惜昨晚被打断了，不然卫疆一晚也就把这个**不堪的蛀虫窝翻了个底朝天。
王卖泉这边一无所获，也不知道乌言那边如何。不过把月梅放在那两人身旁，卫疆放心了不少。
吃过早膳，卫疆可就要回屋好好审审昨日的不速之客。
“别装晕了，趁我还好说话，赶快交代，昨日为何在密室，找什么？”
李郃悄悄潜进密室时就预想过一死的结局，此时倒还算镇定，梗着脖子默不作声。
卫疆没什么耐心，脸一瞬冷下来：“翠竹，去把我家伙什儿拿来，既然这壮士不怕死，那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生不如死。”
翠竹不聪明，可此人这胆小的秉性倒是自己也能窥探一二，真不知怎么有胆子去探密室的。
配合着拿来了一套针具，李郃看到那同自己小臂一般长度的银针时瞬间吓破了胆，如此长度的银针无论是扎在哪，都令李郃汗毛直立，汗如雨下。
“说……说……”
“小人是……是来找证据的，找王卖泉奴役流民，私自开矿的证据……”
李郃本来还因那惊人的长针害怕，可提起王卖泉时，眼中的怒火倒是把那点害怕烧了个精光。
卫疆坐在凳子上，抱臂沉思，没想到王卖泉胆子胃口愈来愈大，上一世只判他个走私矿产，削官充军倒是便宜他了。
若是加上如今的罪名，倒是够斩了。
“小人本是流民，得牙行老板赏识，改了民籍，在西街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日子也算过得去。可……那吃人的王卖泉面上在流民区招人，说是进山采药，只要采够了足够药材，多的便可自己买卖。”
“起初这事确实属实，可后来……”
“后来人便回不来了，说是进山风险，许是失足落山。小人的哥哥爬山一把好手，小人也不信那么多人采药都没回来！”
“所以小人委托牙行老板帮我进知府，小人在这埋伏数月，昨日才有机会进那密室……”
丰阳的流民是五年前有的，彼时曲阳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只好往丰阳逃，可五年下来，战火殃及农作城建，父老兄伤不能领兵打仗，曲阳终究还是失了两州，一些流民也没了家。
“府内做什么的？”卫疆询问。
李郃急忙回道：“马夫，今日当值。”
卫疆搭在手臂上的食指点了点，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放了李郃，叮嘱这几日老实做事，一通威胁，李郃已是连连点头，也不枉卫疆搬出恶女的名头。
“姑娘就这般放过此人？他可是知道您进了密室，若告诉知府，岂不是打草惊蛇？”翠竹不解卫疆此举。
卫疆摇摇头：“他胆子虽小但还有点小聪明，若今日不放人，他缺值也会被府中人发现。况且这是有人故意透露，试探我们态度的。”
“王卖泉做知府也十余载，不会轻易落了把柄在外面，现在要看背后那人是什么意思了。”
王卖泉若想私开山矿，火药管控严格的局势下，背后之人应当权势不小。
卫疆出府去了酒楼找乌言，刚下马车，周围人见了卫疆容貌后一瞬安静，生怕得罪这个瘟神，下了牢狱。
乐得清闲的卫疆进了包间，外面才陆续窃窃私语起来。
乌言摇着扇子坐在一旁揶揄：“真不愧能止小儿夜啼。”
早习惯乌言满嘴跑火车，卫疆直接进入正题：“可找到什么线索？”
乌言拿起桌上绿色糕点细细品味：“账本搞到了，锦衣卫也到了，矿山现下已经被围。”
“这般快？如今不过过去了一晚。”
卫疆惊叹乌言的办事速度，一晚拿了账本围了矿山，想来出发前就安排好了。
乌言气定神闲，微微抬头。
卫疆皱眉：“打草惊蛇了。”
“嗯？”乌言刚想得夸，就被这话噎住了，“怎么说？”
“昨日夜探书房密室，在里面碰到了个马夫，他找的，是王卖泉奴役流民、私开矿山的证据。”
方才挂在脸上的笑意此时也隐没了，乌言摇扇的频率加快，一阵烦躁。
“别扇了，冷死了。”被余风吹拂过脸颊，卫疆感到一阵寒冷，这大冷天的，不知道总扇个什么劲儿。
收了折扇，乌言仍是一阵烦躁，起身走到窗边开了条窗缝，感受着侵染进内室的冷气，乌言才勉强镇定心神。
“私开矿山？采矿报备审查严格，王卖泉胆子可没这么大，断尾求生？”
“不知晓传此消息的人目的为何，不过既有风声，为着百姓，也当深究。”
卫疆深思其中缘由：“如今已然是打草惊蛇，找找哪座山附近有采矿的痕迹，无论对方目的为何，之后定会有行动。”
卫疆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前世三年边境冲突不断，姜国骚扰烦不胜烦，这一世既不能背上通敌叛国的无端罪名，也要保住边疆，最要紧的便是对营中人了解个知根知底。
王卖泉这边可以交给乌言，于是择日不如撞日，卫疆同翠竹买了两匹马，即刻出发。
任职还算比较顺利，毕竟卫家两代任前军总兵，卫疆军功在身，下面的人也都心服口服。
赵冲这一年确实当上了都督佥事，这一世卫疆不会再为他人做嫁衣，总兵的职位只会属于忠臣良将。
在军营呆了两日，卫疆就回了王府。幕后之人没再有所行动，锦衣卫那边倒是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城外一村落的村民偶然跑到北面的一座山去采药，往深处走时被突然冒出的人告知此地被禁入内，锦衣卫探听到了风声，才发现北山深处被封，附近也有车辙痕迹，想来是运送矿产的地界。
山找到后，锦衣卫直接进山，流民被封山中数日，无水无食，加之被长期奴役已久，营养不良，个个面黄肌瘦，身上被鞭打的伤痕新旧交加。
*
王卖泉被判斩刑，阖家流放，此事传到陛下耳里已是两日之后了。
此事办的太过顺利，虽说前世已经知晓王卖泉的罪行，可卫疆只知罪名，看那日乌言的情态也不似知晓私开矿山一事。
流放那日问讯，卫疆才知这府中并无叫李郃的马夫。
这种被谜团缠绕其中的感觉很不好，卫疆心烦意乱极了，若因自己重生后轨迹变动，致使触摸到了前世不曾触摸到的地方，卫疆拿不准是好是坏。
可卫疆也不是个杞人忧天的主，奉行的向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回到军营的第三日，卫疆收到京中来信：巫咸有异，尽快查明。若局势变动，国利当前。
火舌吞噬了信纸，火苗摇曳中兵营还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总兵，此人再营地附近鬼鬼祟祟！”
卫疆看着来人，颇为无奈：“退下吧。”
“怎么，嫌命长？”卫疆坐在椅子上，俯视着被扣押之人。
“想你了。”
“有事说事。”
“冷漠得很，你若在此驻扎，我想见你一面可是难如登天。”
那人站起来，踱步到卫疆面前，捏着卫疆下巴，眼眸中阴郁一闪而过。等卫疆对上双眼时，那眸子里盛的已满是笑意。
卫疆拍下乌言的手：“怎得没回京？”
乌言感受着手上的微痛，另一只手细细摩挲着，靠坐书案，双腿交叠，从怀中拿出一封文书递给卫疆。
“有备而来啊。”卫疆展开信封，发现是陛下口谕，落款处印着章子，“我倒是成了你的私卫。”
乌言很是受用，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靠在案边，眼神追随着卫疆，看不够似的。
“陛下倒是器重你，你这二品督察，到成了陛下亲信。”卫疆感叹陛下对乌言的……包容，心中充满疑惑。
乌言直起身子，拿过信收好：“毕竟办了大案，器重也是在所难免的，也还是要谢谢总兵大人的线索啊。”
卫疆抱臂站在乌言对面，仰着头质问：“矿洞私账你一晚就能拿到，那你此行真实目的为何？还是你早就知道巫咸有异？”
“私矿陛下早有察觉，我只是奉命收网，至于为何是我，当然是我主动请缨，希望能同你一路。”
边说乌言边靠近卫疆，越靠近檀木香越浓郁，掺杂其中的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独属于卫疆的气味。
乌言动了动鼻翼，香味飘进乌言的鼻孔直冲头颅，分别三日一直钝痛的神经才有所缓解。
卫疆不太习惯突然的靠近，微微往后仰着头躲避。
乌言微微蹙眉，脚步虚浮一踉跄，佯装头晕，倒在卫疆身上。
“抱歉，头有些晕，让我缓一下。”
卫疆僵直着身体，双手虚环：“你这体格当真柔弱。”
乌言倒是毫不客气的环着卫疆，汲取着气味和体温，贪婪的享受着此时的安宁。
“重死了。”维持着姿势站了一盏茶的功夫，卫疆终归不怎么习惯，慢慢推开乌言，一脸的赶客。
乌言被推开时眼眸中满是阴狠，若是卫疆看见，定会惊诧以往的风流笑面虎，也有如此狠戾的一面。
“清晏，答应我，永远不要推开我，永远。”
乌言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好像这五年没回信的是卫疆。
不过卫疆虽然没有耐心，却最是擅长“哄骗”，应下后领去营地帐篷休息，准备两日后出发去往巫咸。
营地帐篷到底还是透着点风，即使烧着炭火，乌言还是浑身打着冷颤，一阵猛烈的咳嗽终于停止，乌言也从噩梦中清醒坐起。
睁开的双眸蒙着一层将落未落的苦泪，嘴角微微牵动，双手不自觉的攥拳。
良久，抱着沾染了细微檀木香的外袍，乌言坐着埋进外袍，等着天明。
乌言：做噩梦，想老婆[爆哭]
下一章开启临国小副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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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别推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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