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王朝的盛世,像一尊描金珐琅瓶,在正午的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沈青烟勒住缰绳时,马儿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她抬手遮在眉骨处,纤细的手指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远处,西域商队的驼铃声与茶楼里的惊堂木声交织在一起,几个锦衣孩童正往运河里抛掷铜钱,金灿灿的开元通宝在水面打着旋儿,惊起桥洞下一片黑压压的蝇群。
"烟儿,看那边。"父亲沈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沈青烟转头时,一缕不听话的发丝从束发中溜出,扫过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她看见父亲修长的手指正指向刑部门前的獬豸石像,阳光在他指尖跳跃,映得那枚墨玉扳指泛着幽光。
"这神兽辨忠奸..."父亲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嘴角勾起一个略带讽刺的弧度,"却分不了男女。"
沈青烟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这个习惯性动作立刻引来父亲警告的眼神。
她赶紧松开牙齿,却忍不住用舌尖轻轻舔过方才咬过的地方。伸手整理腰间佩剑时,她故意让剑鞘与马鞍相撞,发出"铿"的一声脆响。
"今日教你验腐尸..."父亲说着,浓密的眉毛微微挑起,眼角浮现几道细纹,"怕不怕?"
沈青烟轻哼一声,纤细的手指拽紧缰绳,让马儿原地转了个完美的圈。
她扬起下巴时,脖颈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阳光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流淌。"爹去年就带我看过白骨案了。"她的声音清脆如铃,却刻意压低了几分,“倒是娘又该念叨了。”
红衣下摆扫过青石砖缝,她突然皱了皱鼻子——那里有干涸的血迹,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父亲的眼睛,沈肃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话。
这时,两个衙役抬着蒙白布的尸架匆匆而过。沈青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却还是闻到了那股甜腻的腐臭。当穿堂风掀起布角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青紫色的脚趾上,三根指甲不翼而飞,伤口整齐得像是...
"像用裁纸刀削过的宣纸。"父亲突然开口,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沈青烟的后颈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她注意到父亲的手指在扳指上无意识地摩挲,这是他在思考时的小动作。
"爹..."她刚开口,一阵孩童的嬉笑声打断了话语。桥洞下,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正用树枝拨弄着什么。沈青烟眯起眼睛,待看清那些漂浮的"东西"时,她的胃部突然抽搐了一下。
沈肃叹了口气,这个动作让他挺拔的肩膀微微塌陷了一瞬。"工部侍郎家的千金..."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才十四岁..."
沈青烟猛地攥紧缰绳,指节泛白。她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眼眶里打转,赶紧眨了眨眼。再抬头时,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爹…验完尸...我们去买胡饼好不好?"
父亲没有立即回答。他深邃的眼睛凝视着远方,下颌线条紧绷。良久,他才轻轻点头,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马蹄声渐远,一枚铜钱沉入水底,惊散了那些围着女婴尸体的鱼群。沈青烟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阳光在水面碎成千万片金色的鳞,刺得她眼睛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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