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肃的马靴踏在刑部衙门前的青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女儿停下，自己则微微俯身，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帕子，递了过去。
"蒙上。"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尸气伤眼。"
沈青烟接过帕子，指尖触到父亲掌心的薄茧。她熟练地将帕子折成三角，系在脑后，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父亲看着她利落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但很快又恢复成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待会儿别乱碰东西。"他叮嘱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银鱼袋，"尤其是尸身上的伤口。"
沈青烟点头，却忍不住偷偷用舌尖抵了抵上颚——这是她紧张时的小习惯。
父亲总说，仵作最忌心浮气躁，可她偏偏每次验尸前都会心跳加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衙役推开停尸房的门，一股阴冷的腐臭味立刻扑面而来。沈青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听见父亲淡淡道："用鼻子。"
她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验尸时，气味往往比视觉更能揭露真相。她缓缓吸气，让那股甜腻的死亡气息灌入鼻腔。
**的肉味里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她眉头一皱，立刻看向父亲。
沈肃的唇角微微绷紧，显然也注意到了异常。他没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柄银质小刀，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过来。"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
沈青烟凑近停尸台，看清了上面的尸体——工部侍郎的千金，十四岁，和她同龄。少女的尸体已经浮肿发青，但面容仍能辨认出曾经的秀美。
她的嘴唇呈现出不自然的紫黑色，脖颈处有一圈细细的勒痕，像是被什么极细的丝线勒过。
沈肃用银刀轻轻拨开死者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处极小的针眼。沈青烟瞳孔微缩——针眼周围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腐蚀了。
"爹..."她小声开口，声音有些发颤，"这是..."
"嘘。"父亲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示意她噤声。他的目光扫过停尸房角落的阴影，那里站着一个始终低着头的衙役，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
沈肃收回视线，手指在银刀上轻轻一弹，刀身发出清脆的嗡鸣。他俯身凑近尸体，用只有女儿能听见的声音道："看她的指甲。"
沈青烟低头，发现死者的指甲缝里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碎屑。她刚想伸手去碰，父亲的手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用这个。"沈肃从怀中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递给她。
沈青烟接过银针，指尖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她小心翼翼地刮取那些碎屑，将它们抖落在父亲展开的素白帕子上。碎屑在帕子上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却又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朱砂..."沈肃喃喃道，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衙役慌乱的通报："大人！周、周尚书派人来了！"
沈肃的手猛地攥紧，银刀在他掌心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他面无表情地将刀收回袖中，转身时官袍下摆带起一阵冷风。
"记住你今日所见。"他对女儿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某种她从未听过的肃杀，"一个字都不要说出去。"
沈青烟怔怔地点头，看着父亲大步走向门口。在跨出门槛前，沈肃突然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抱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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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个字都不要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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