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遵所率领的骑兵没能攻入西夏核心阵地,半渡延水后战死沙场,而一直河谷腹地御敌的刘平,此时也举步维艰。西夏军好似疯狗一般,不顾伤亡,前仆后继杀了过来,不要命地往上冲,宋军见状,万箭齐发。西夏军没办法靠近,随即取来了巨型盾牌,掩护着主力部队向前推进,刘平见事态不利,纵马上前,身先士卒带领宋军奋勇向前,迎上渡过延水的西夏军,双方随即展开了一场混战。
也不知过了过久,西夏军的盾牌统统被宋军夺取,西夏死伤惨重,刘平头部也为敌军所伤,此刻殷红的血液正顺着下颌线不住地往下滴,他夺过迎面刺来的长矛,将对方一枪挑于马下,喘息的间隙,他只觉身后似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紧盯着自己,转过头,迎着余晖看向缓缓下沉的落日,他看到了那个端坐马背上的帝王,火红的太阳虽将他的身影映得有几分暗,可背靠红日,傲然马上的他,冷眼看着这场厮杀,任凭几千西夏将士血洒疆场,依然不为所动,竟是如此的顶天踵地,身上那一股睥睨天下的帝王之气已然无所遁形。
有那么一刻,刘平竟然在想,若是败在这样的人手中,他也心服口服了。
战斗还在继续,西夏人依然不知疲倦、不顾伤亡地进攻。突然,元昊右手一挥,又一支骑兵从西南方向气势汹汹朝着宋军冲来。这支骑兵虽不如铁鹞子那般坚不可摧,可却能在此人困马乏之际给宋军致命的一击。
果不其然,西夏骑兵一至,宋军队列便被冲散了,一时间,宋军阵营首尾不能相顾,将士只能各自为战,好似一盘散沙一般,在铁骑面前不堪一击。
危急关头,只听身后一声炮响,原是卢政带着由二百士兵组成的强弩队赶到了,刘平见状,即刻下令全军后退,卢政则带着强弩队一涌上前,一时间,乱箭齐发,打的西夏军无处遁形,只得拖着同伴的尸体落荒而逃。
宋军连番恶战,待退到河谷中后,已是人困马乏,刘平拖着疲惫的身体驱马来到卢政面前,本欲摘镫下马,双足却如灌千斤,试了几次都没能从马背上下来,直到卢政上前服了一把,才勉力下得马来,此刻紧绷着的神经微微松开,刘平顿觉骨散筋弛,方才发现左腿不知何时被利刃划开了一道口子,流出来的血液早已凝固,死死的站在撕破的裤腿上,刘平无奈地笑笑,“我说方才怎么迈不开腿。”说者,他在卢政的搀扶下缓缓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刘将军,今日我军三川口遇伏,末将觉得甚为蹊跷。”卢政不知从哪摸出一个水袋递给刘平,刘平接过猛灌了一口后应道:“是啊,先是战报有误,后是探子失察。”说道探子,刘平挑了挑眉,朝着四下张望,口中还不忘问道:“对了,张德和哪儿去了?若不是他执意阻拦,又言之凿凿,我也断然不会听了他信口胡诌,若是当时我坚持派遣前哨官,何至如此啊!”
正说着,卢政抬眼便瞥见张德和在兵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朝这边走来,他暗叹一口气,没去理会,反而对着刘平道:“将军,虽然如今西夏兵暂退,我军得以喘息,可今日连番恶战,体力消耗太多,人马损失也很大,就连郭遵将军都……”说道郭遵,卢政哽咽了,那位顶天立地的汉子啊,就这么死在了敌军乱兵之下,他们退的匆忙,根本来不及寻回尸身,没准儿郭将军的遗体,现在还泡在冰冷的延水中。
刘平神情悲悯地望着不远处的延水,他皱了皱鼻子,抬手在脸上胡乱摸了一把,又低下头去,耳边又传来卢政的声音,“如今天色近晚,此处又四面是山,倘若敌军趁着夜色居高冲击,只怕我军难以抵挡,是否,率军暂退?”
刘平撑着卢政手臂缓缓站起身,昂起头环顾着周围的高山,片刻之后,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阖上了双眸,并狠狠咬住后槽牙,应道:“不可。”卢政还想说什么,又听刘平道:“西夏来势汹汹,照他们这般打法,我军确实抵挡不了多久,可若是我等率军退却,元昊便可顺着河谷长驱直入,延州,就岌岌可危了,唉……范大人既然派遣多名精兵外出求援,那赶来相救的,便不会只有我们这一支兵马,我们多拖一刻,延州就多一分希望。”
卢政知道,延州是西北重镇,更是此次与西夏军展开战斗的指挥部,一旦延州有失,将会被迫切断与朝廷的联系,这样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二人谈话间,灰头土脸的张德和也默默坐到了他们身边,此刻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军!”
刘平听到呼声回过头,见不少将士聚到自己跟前,他们有的手中拿着敌将的兜鍪,有的握着敌军的箭矢,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刘平这才反应,这些将士,是拿着战利品前来邀功了。见大军有所松懈,刘平暗道不妙,连忙说道:“各位弟兄,我知道,如今这片刻的安宁,皆是诸位浴血奋战之功,可形式危急,万万不可懈怠,这样,你们先将自己的功劳记着,等打完了这一仗,我重重有赏!”
可谁知,话音刚落,就听响箭升空,西夏军派出的轻装小队飞也似的杀到了宋军阵前,宋军一阵慌乱,本就征战疲惫的他们,被西夏兵马这么出其不意的一冲,有些支持不住了,队列一连向后退了三十多步,前军的四个指挥以及两千骑兵被西夏军包围,而负责联络的旗号手也被乱军冲的不知去向,刘平不见军中旗号,心道不妙,火速上马迎向前去。
正在此紧要关头,后军都监张德和竟然带着手下的兵就往反方向走,卢政和少将军刘季见状连忙拦住,刘季更是拉住张德和的马头跪在了那人面前,苦苦哀求张德和回军,哪知张德和贪生怕死,坚决不肯回军支援,只见他一脚踢开刘季,一扬马鞭,就率军朝着甘泉方向奔去,等卢政下马扶起刘季时,张德和已经跑没了影。
宋军见后军奔走,一时间士气沮丧,纷纷逃散,任刘平在军中竭力嘶喊也阻拦不住,只是须臾,便只剩下千余人还在继续抵抗,西夏见宋军大乱,立马加紧攻击,刚刚才被卢政扶起来的刘季,见宋军大势已去,气得直跺脚,他朝着张德和逃走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而后翻身上马,高声呼着“杀贼”便独自一人纵马疾驰,杀入西夏战阵。
别看这少将军年纪不大,胆气却不小,就这么直愣愣冲进西夏人马中央,只杀得西夏军人仰马翻,一时之间竟无法抵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刘季见状,立即对刘平喊道:“父亲快快引军撤离,儿自当断后!”说完便舞动着长槊再次纵马杀进西夏军中。
刘平驻马在不远处看着冲进敌军阵中的儿子,不多时便湮没在了漫天扬起的尘土中,他忽然感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滑了下来,滴在手上冰冰凉凉的……
“后来,末将与刘将军带着余留下来的千余名士兵边战边退,与西夏人僵持了三天,一直退到了西南山。西夏人暂停攻势后,我军才得以喘息,刘将军又带着残兵连夜修建了七个寨子。那天夜里,元昊多次派人求见,刘将军均不予理睬,甚至将伪装成我军将士送来文书的来使斩首。”
“后来呢?”周昉问道。
卢政看了看坐在一旁一直不曾言语的展昭,接着说道:“后来,元昊又派人来到我军阵前高声呼叫,劝刘将军投降,刘将军不应,元昊便恼羞成怒,亲自带着骑兵冲了上来。唉……我军本就筋疲力尽,如何架得住虎狼冲击啊!末将与刘将军被俘,残余将士,被全部歼灭……”
听完了三川口之战的整个过程,展昭唏嘘不已,他抬眼看向窗外,泠泠的月色洒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摊上,三川口一战,是败了,可我大宋将士浴血奋战,誓死不降,虽败,犹荣!
“可否请卢将军,将三川口一战详情写成奏章,我……”展昭话还没说完,便见卢政伸手朝衣襟摸去,下一刻,一份奏折便被递到了展昭面前,与奏折一起被递过去的,还有一方映有血迹的素缟,“展大人,奏章在此,这是在兴庆府大狱之中,末将与刘将军一同写成的,这方素缟,也是刘将军生前留下的。”
周昉见了奏折不觉疑惑,吞吞吐吐半晌还是问出了口,“将军,这……这行军打仗,还随身携带奏折啊?”
卢政闻言叹道:“这是刘将军一贯的作风,带着奏折出征,空下来的时候便就地书写,倘若将士遭遇不测,尚有奏章为凭,就是为了防止军中情形不能如实上报至朝廷。”
听了卢政的回答,周昉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展昭也缓缓展开奏折,这奏章,前半段尚为白纸黑字,虽谈不上工整,字迹倒也还算清晰,可后半段……刺眼的一片红。卢政方才说,是在兴庆府狱中写成的,狱中无有笔墨,那这……是血书啊!
压下心头触动,他又展开那方染血的素缟,八个大字赫然眼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谭嗣同上身的刘平[哦哦哦]
三川口之战,可以说是宋夏之间的第一次大的交锋,宋军几乎全军覆没,惨不忍睹。
阿昭来了这么久,可算是听到了完整版的战况了,那这份奏折,真的能被送到赵祯眼前吗[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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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宋夏初交锋 虽败且犹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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