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姝的父亲成了城主。这对她来说,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她住的屋子更大了。
而她父亲依旧不来看她母亲。母亲总是拿着一方帕子哭泣,坐在窗边看着父亲的院子。
沈欢姝搞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从小到大,母亲在自己生病时流得泪还不如平时多,她更在意父亲会不会来看自己。
沈欢姝自嘲地想。
刚搬进新家的那一天,她就配合她母亲的暗示,又大病了一场。
发烧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得不到人精心照顾——她的母亲为了显示自己的舐犊情深,坚持自己亲自照顾。
夜晚她正难受的时候,突然感觉额上一阵清冷。
好舒服。
沈欢姝迷迷糊糊地想。
“水……给我倒杯水……”
床上的少女呢喃出声,床边的鬼一愣,她不过是看她难受的厉害,才出现帮她降降温,怎么被使唤了起来。
但是她一向好脾气,于是任劳任怨地飘去倒了杯水给她喝下,又顺手给喝了水的大小姐掖了掖被子。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沈欢姝看到床榻下的杯子,意识到昨晚并不是梦。
她可不会觉得她那母亲会突然良心发现,所以会是谁呢?
齐颜欢完全没想过会有凡人不怕自己还想办法抓到自己的。
她有些震惊地看着她面前的少女——比她死的时候还要小一些。
沈欢姝捧着双颊看着她,笑意盎然地开口:“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齐颜欢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没办法从束缚里消散。
“不要挣扎啦,我没有恶意的。”沈欢姝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冰冰凉凉的,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我只是很喜欢你。”
齐颜欢的眼睛瞪更大了——凡人怎么能直接接触到她。
“我叫齐颜欢。”
她愣愣地说。
“我叫齐颜欢,是很久很久以前住在这里的。和阿姝是最要好的朋友。”
“这样呀,可是沈小姐很快就要死了。”
道士语气哀怜地道。
“阿姝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齐颜欢立刻反驳,“她自己都是这么说的!”
道士依旧是那张笑脸,或许是觉得她的话可笑又或许习惯了这幅表情:“齐小姐,你当真不知道沈小姐怎么了吗?”
齐颜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是了,她知道。
她清楚无比。
她清楚自己的鬼气会无知无觉地侵蚀沈欢姝,她知道她不应该靠她太近。
“可是,”齐颜欢声音颤抖,连形体都变得更透明了几分,“可是我们是朋友啊。”
道士盯着她看了一会,叹了一口气,道:“真可怜呀。”
“真是——太可怜了。”
那双昆仑玉一样的眼睛怜悯地注视着她。
沈欢姝醒来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忍不住不守礼仪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下意识喊道:“阿欢。”
无人应答。
她并不觉得奇怪,只又喊了一声。
依旧无人回应。
沈欢姝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迅速地从床上下来,又唤:“阿欢。”
室内一片寂静,没有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某个角落缓缓显现。
沈欢姝慌了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一堆法器,一边喊“阿欢”,一边尝试用那些东西寻找齐颜欢的踪迹。
最后当然是,一无所获。
沈欢姝瘫在地上,有些茫然地呢喃道:
“阿欢,你在哪?”
他们都说,沈家大小姐疯了。明明没有灵根,却整天研究一些鬼神相关的东西,可不是疯得厉害?
侍女把今天的饭食放在房门前,便迅速转身离开,就好像房内有什么洪水猛兽。
沈欢姝散乱着头发,抓着毛笔在纸上画些什么。
不对。
不对。
这个也不对。
沈欢姝将纸团成团扔出去。
全都不对!
纸团“嗒嗒”地滚了两下,然后靠着一双黑色的靴子停了下来。
那人裹着黑色的长袍,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
他向沈欢姝伸出了手。
“沈小姐,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鬼使神差,沈欢姝握住了他的手。
“好。”
顾悠桐松开握着沈欢姝的灵力,那一团鬼气失了支撑,竟然直直地往下落。
齐颜欢也想不了太多,下意识地飞过去接住。
“阿姝!”
也许是顾悠桐灵力加持的原因,两人周身漆黑的鬼气散了许多,露出她们原本的面容来。
沈欢姝,或者说沈欢姝的鬼魂抓住齐颜欢的手,轻声道:“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齐颜欢闻言,只将她又抱紧了些。
“对不起,阿姝,对不起。我以为……”
沈欢姝拍了拍她的背,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是,阿欢,如果有来世的话,我希望你,可以一直陪着我。”
“什么?”齐颜欢感觉自己不太能理解沈欢姝的话,“为什么?”
还没等她们作出反应,原本趋于停滞的阵法忽然开始逆向运转,并且原本金色的符文化作了红色,看起来妖异非常。随着阵法的运行,沈欢姝凝实的身体丝丝缕缕地散去。
“这是怎么回事?”
“阵法开始反噬了罢了,”沈欢姝坐起来,反抱住齐颜欢,“所以我说啊,如果有来世的话,你一定要在我身边好吗?拜托了。”
齐颜欢张了张嘴,她几乎听不到自己说出的“好”字。
沈欢姝如释重负地笑起来,瘫在她怀里。
“阿欢啊,我最喜欢阿欢了……”
尾音随着她的身形一同消散,带着齐颜欢的一句:
“阿姝?”
法阵又寂静无声地转了几圈,然后缓慢消散。
魔域,栖无教。
“教主最近好像很开心,嘎嘎。”
裹着黑袍的男人嗓音粗粝,又故意压着声音,听起来相当古怪。
“是呀,不知道教主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了。”
他的声音也是同样的古怪。
而他们议论的主人公,栖无教主,正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边把一具少女的身体放到石台上,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若是齐颜欢在此必然会认出,这具身体是属于沈欢姝的。
“极阴体,”男人的手指划过尸体的脸庞,“我终于得到你了。”
极阴体,天生灵根残缺,但却为歪魔邪道所青睐,并且能触常人所不能触,视常人所不能视。
他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那具毫无生机的尸体突然涌出一道极为柔和却不容置疑的道意,刹那间绞伤了男人的手。
他立刻收回手并为自己治疗,盯着那具尸体咬牙切齿地道:“扶,春。”
听到这个称呼,那缕道意一顿,缓缓上浮,逐渐凝成一个人形。
那人抬手打了个哈欠,明明只是虚影,但那双昆仑玉的眼却浸出些许泪花。
“本座还以为是谁打极阴体的主意呢,”他绕着栖无教主走了一圈,“原来是你这只小老鼠啊。”
那语气极为轻蔑,仿佛面前的不是魔域第三教的教主,而是什么不入流的俗辈。
他又打了个哈欠:“啊,行了小老鼠,老实点。”
“毕竟,”他不知何时绕到了对方身后,“魔尊应该不知道你做了这件事吧。”
栖无教主的身形微僵,眼睁睁看着那人抱起身体。
“这具身体本座就带走了,小老鼠当然没有意见。”
说罢,他便带着尸身消失了。
栖无教主这才从渡劫期老祖的威压中缓过来。
“江,浸,画。”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江浸画的分身要是还在的话,一定会给他鼓掌打满分,然后鼓励他用这幅表情对魔尊。
可惜,这里只有栖无教主。他看了看手上再不能治愈的疤痕,将怒火压下,恨恨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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