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渐晞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怎得又来一位师妹？
半个时辰前。
在殿内，顾惊雨先将“齐颜欢”的事告诉了众人。当然，他将属于顾悠桐的部分隐去了，顺理成章地把帽子扣到了那位“四处云游”的师叔祖的头上。反正要不是他顺手塞了法器，顾悠桐也不会把齐颜欢带回来。
不出顾惊雨所料，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唯一的例外是苏盏。
他这位大师姐，蛰易峰主饶有兴致地看向他，问：“那位鬼修呢？现在在这里吗？”
顾惊雨点点头，翻手拿出蕴魂珠，将齐颜欢放了出来。说辞他们先前是谈好过的，所以不怕对不上口径。
苏盏满脸稀奇地看着齐颜欢，问：“你今年多大了？”
齐颜欢拿不住她的意思，只老实回答：“去时刚满十七，现在应该过去两百年了。”
“哎呀，那比惊雨还大些呢。”苏盏笑得开朗，“我看呢，既然是师叔祖的意思，不如就留下来吧，你们觉得呢？”
季知微摇摇头，道：“我倒是没意见，只是不知道小师叔……”
“小师叔不会反对的，”风语鸣笃定，“每次师叔祖……不慎沾染是非，不都是小师叔去处理的么？”
褚疏棣提到师叔祖就沉默，这不能怪他。就说他们五个，哪个没被师叔祖祸害过？只顾惊雨上山时，刚好师叔祖收了小师叔，忙着带徒弟，没多大的心思闹他，但依旧可以说是顾惊雨少年时期的阴影。
谈起师叔祖，五人对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个中心酸，各自领略。
故而齐颜欢就这样留在道清了，只一个问题：她的身份该怎么算？
外门弟子不合适，内门弟子……牧斐声怕是要撞死在训洗殿前。
苏盏弯着眼思考了一会：“不如记在我名下好了，我正好一个徒弟都没有，清静。”
不无道理。
其余四人都没意见，于是齐颜欢的身份就定了。
苏盏从座上站起，姿态优雅地走到齐颜欢面前，伸出一只手牵住她：“好了小颜欢，你跟我走吧，从今以后，我便是你师尊了。”
齐颜欢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道清亲传弟子。
话说回现在，苏盏牵着齐颜欢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道：“都看到了么，我的新徒弟？”
饶是顾悠桐也没想到苏盏居然这样出格，直接收一位鬼修当徒弟。
不过不拘常理倒一直是他们道清的传统。
宋绥前世便听说过道清有各路修士，这一世又拜在道清，深知道清派的行事风格，自然没有多意外，率先喊道：“齐师妹。”
几位弟子都反应过来，纷纷招呼。
苏盏笑道：“既然师妹都喊了，那见面礼是不是也得给一下？”
云渐晞和楚颂危大呼过分。
颜筱筱的小脸上倒是严肃，她方才也跟着喊了一句师妹。
季知微觉得有趣，便问她在想什么。
颜筱筱自不会藏什么心思，道：“弟子在想，弟子有师妹了，日后修行当更加努力，保护师妹。”
季知微愣了愣，朗笑出声：“好好好！你们都听见了吧！要保护好你们师妹。”
风语鸣直骂他有病。
常堇看到齐颜欢的那一刻就眼睛发亮，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据顾悠桐猜测，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去爬这位新师妹的床了。
宋绥将殿内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尤其是顾悠桐。
顾悠桐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谁叫宋绥防备的意味的太深了。他们都是坐在各自师长旁边，所以顾悠桐没忍住往顾惊雨身边蹭了蹭。
顾惊雨自然地牵住他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另一边还在交代苏盏相关事宜。
殿外是顾惊雨接任掌门时，他们五人和绸天峰两人一同种下的簪盛花。五十七年一开，花如满月，色似青玉。如今此花开得正艳，众人这才惊觉，距离前任掌门飞升竟已过了五十七年。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虽说修真一途，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这五十七年内，道清竟有了七位亲传弟子。
倒也是人丁兴旺。
牧斐声收到临安峰和蛰易峰的帖子这样感慨，只是这新来的弟子怎么吃穿用度皆偏阴性？
牧斐声虽这样想，倒也没在意太多，只把事务分别交代给弟子去做。
入夜。
顾惊雨又做梦了。
梦的主角依旧是道清，不过这里没有他的几位师姐师兄，没有小师叔，也没有他的师侄们。
只有顾悠桐和师叔祖。
师叔祖一向讲究，茶水要用相应的茶具去配，否则不喝；衣服只穿当季的织云锦，颜色也要配合适的花样，否则不穿；出门是的头发和衣着必定是打理好的，哪怕是与人斗法，也不得乱了分毫。
可是现在，师叔祖不但头发散乱，衣袍也是破损严重，上面染着大团的血迹，面容苍白，那双昆仑玉一样的眼睛也失了神采，只执一柄长戟支撑身体。
他似乎在和对面的人说什么，面上还是习惯性的带着笑，但是顾惊雨听不清。
他对面的人是顾悠桐。
是顾悠桐却又不是顾悠桐。
顾惊雨身边的顾悠桐，平日里是会弯着眉眼温和地笑着的；遇上难题会皱眉，嘴唇抿起；看到他会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眯成一对月牙，热切地叫“师尊”……
总之，不像现在这个顾悠桐。
面无表情，四肢都像被人提在手里，毫无生气。他手上满是鲜血，不出意外，师叔祖身上的伤应该是他做的。
顾惊雨心生不喜，不知道是不喜欢这样的故事，还是不喜欢这样的顾悠桐。反正，他很不舒服。
这时，他终于听见师叔祖的话。
他说：“原来是你啊。”
又说：“所以是天道要放弃我们了吗？”
不。
天道怎么会放弃你们？
顾惊雨心说。
他对这个梦境更加抗拒了，而后他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向他冲来。
顾惊雨陡然睁眼。
眼前是刚才他在写的字：海晏河清。
他放下方才支着脑袋的手臂，坐直身体。
最近总是做这样的梦。
顾惊雨皱着眉，抬手整理东西，却发现被他随手夹起来的一封信。
“叩叩——”
顾惊雨拿起信时，突然响一阵敲门声，以及顾悠桐那带着少年人的清亮的独特嗓音：“师尊，您在忙吗？”
顾惊雨放下信，道：“无事，你进来吧。”
顾悠桐推门而去，手里端着一盘糕点。
他自然地走过去，然后将糕点放下。
顾惊雨先拿了一块尝尝，甜而不腻，隐隐含着些清爽之感，咽下去感觉眼睛视物都清晰了些，正好驱除了顾惊雨梦醒后的那种隐约不适。顾惊雨有些惊讶，问：“这是什么？”
顾悠桐看到他的反应，放下心，答：“前段时间得到的凝春露，弟子想起小师叔说有做成点心的用法。在小厨房琢磨了一会，耽误了些时间，才这会送给师尊尝尝。”
凝春露，十年结一滴，这么奢侈的做法也只有道清的人能想出来了。
顾惊雨夸赞了一声，让顾悠桐坐下，继续去拆那封信。
看完后，顾惊雨叹了口气，问：“悠桐，你如何看待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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