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今日可上早朝了?”
“你莫不是有病。”江沐泽把抹布甩他脸上,“你见我何时上过早朝?”
龚谕接过抹布就笑:“好了,不逗你了。听说没,昨日京城里来了个大人物。”
江沐泽夺过抹布接着擦灰:“能有多大?有皇帝那么大吗?”
龚谕走过去,小声说:“他可是太子太傅呢。”
“太子太傅?”江沐泽动作一顿,“那陛下可真没品位,又找了个老头来。”
龚谕给了他一脚:“慎言,太傅尚年轻,年方二二。”
“他可是长得老成?怎么就成太子太傅了?”
“别猜了,太傅长得可俊了,人家可是太师的儿子。”龚谕压低声音,“我听说他是从扬州来的,十八岁就做了那儿的通判,他今年才二十二就成了太傅,可见他有多厉害。”
“是挺厉害的。”江沐泽转头嬉笑,“比擦灰,他可没我厉害。”
龚谕又给了他一下:“你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
“哎,话说回来,你真打算一辈子就在御书楼擦灰了?”
江沐泽把擦好的书放回原位,他摸了摸书脊:“我志不在此,御书楼不是我的归宿。”
“那你打算何时离开此处?”
“等我找到它们的时候。”
“好,我陪着你,你何时找到它们,我们何时回家。”
江沐泽轻轻扣门。
“是谁?”
“阿娘,是我。”
“噢!快进来。”
江沐泽推开门,把食盒放到小几上:“阿娘尝尝,锦绣山河的新品,还是淮扬菜呢。”
“怎么又乱花钱了。”穆菱打开食盒。
“给阿娘花钱不算乱花。”江沐泽把食箸和碟子摆好,又倒了一杯茶奉上,“沐泽乐意。”
穆菱接过茶,很是欣慰:“阿泽长大了。”
“阿娘含辛茹苦独自一人把阿泽拉扯大,阿泽理当如此。”
穆菱摸了摸江沐泽的脸:“可你俸禄不高,阿娘怎么忍心花你的钱呢?”
江沐泽笑着蹭了蹭穆菱的手:“阿泽平日里没什么想吃的,多余的钱留着也是留着,不如物尽其用。”
穆菱苦笑:“你这孩子,别总惦记着别人啊,多想想自己。”
“阿娘不是别人。”
穆菱愣住了,她的儿子命苦,才十三岁就没了爹,也就从那时起,江沐泽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他尽心尽力地侍奉她,孝顺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阿娘。”江沐泽唤了她一声。
“嗯?”穆菱回神。
“你听说了吗,陛下给太子找了个老师。”
穆菱点头:“龚夫人同我说了。太傅年少有为呢。”
龚夫人叫赵卿,就是龚谕的母亲。
江沐泽嗤之以鼻:“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哎?”穆菱看向他,“怎么说话呢?”
“我说的是事实。”江沐泽不服气,“他爹就不是个东西,难道他……”
“沐泽。”穆菱低声训斥。
江沐泽立马住嘴,委屈道:“阿娘,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阿娘不生气。”穆菱给他夹菜,“来,吃菜,你还在长身体呢。”
江沐泽老实扒了一口饭。
穆菱拿出一条帕子擦去了江沐泽嘴角的饭粒:“阿娘不生气,阿娘希望你莫要这样想了。”
“可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与太师一家毫无干系。”穆菱叹了口气,“算了。”
江沐泽无言。
当年,他的父亲和几个同僚都死了,只留下遗孀和年幼的孩子,这事怎么可能说算就算呢?可穆菱都这么说了,江沐泽也就不可能再说什么了。
“况且,”穆菱垂眸吃菜,“我们还活着,不是吗?”
到底是为什么还活着,她不可能不清楚,她只是装傻罢了。
“我娘很看好太傅。”龚谕无奈。
“我阿娘也是。”江沐泽有点难过,“她还让我放下过去的事。”
龚谕看了眼月亮:“我放不下,我们的父亲……他们还未瞑目。”
江沐泽任风吹着刘海:“这么多年了,我们几家人一直相依为命,过着偷来的日子,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龚谕伏在桥上,看着水中的月。
“龚谕。”
“嗯。”
“我想我爹了。”
“我也想。”
又吹来一阵风,把他们身边的热气吹跑了。
“起风了,我们回去了,不然她们又该担心了。”江沐泽撩了下吹乱的头发。
“好。”
江沐泽刚转身就和一人撞上。
“嘶,没长眼睛啊!”
江沐泽连忙道歉。
“哟,这不江洗马嘛。”那人打量他。
江沐泽这才看清他:“刘大人恕罪,是下官没长眼睛。”
“江洗马怎么在这吹冷风,是没事干吗?”刘敬看了眼龚谕,“这里怎么能站闲杂人呢?”
江沐泽暗自咬了下后槽牙,赔笑道:“我想是刘大人误会了,这位是下官的兄长,非闲杂人。”
刘敬满不在乎:“你我都是朝廷要员,这样的人在这儿不合适吧。”
“我这样的人?”龚谕捏紧拳头上前一步,“我哪样的人?”
刘敬立马后退一步,随行的人握住腰侧的刀,纷纷上前一步。
他警告龚谕:“你可别乱来,我这可都是刑部的人。”
江沐泽把龚谕拉到身后,上前解释:“家兄脾气差,刘大人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刘敬不情愿的屏退随从,勉强道:“看在江洗马的面上,本官放他一马。”
“谢过刘大人。”
“若有下次,本官连你一块处置。”刘敬斜了他一眼,“可听明白了?”
“明白。”
“我还有公务在身,不奉陪了。”刘敬摆了摆手。
“刘大人慢走。”江沐泽躬身,顺手给了龚谕一下,小声提醒,“别傻站着。”
龚谕极不情愿的弯腰,很敷衍的拱了下手:“刘大人慢走。”
“这个刘……狗,他可是刑部尚书?”等刘敬走远了,龚谕朝他的方向恶狠狠的看了一眼。
江沐泽拉了下他的袖子,转身离开:“他叫刘敬,是刑部侍郎,先前是从刑一司员外郎提上来的。”
“呸,狗官。”龚谕吐了口唾沫,“我以为他是刑部尚书,结果就是个狗副官,拿乔给谁看呢。”
江沐泽又说:“他是陆延之的手下,别惹他。”
龚谕问:“陆延之?兵部尚书的哥哥?”
“嗯。”
“兵部陆延不是和刘敬不对付吗?”
“怎么?”江沐泽不置可否,“你要帮陆延拔除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龚谕冷笑:“未尝不可。”
“你可认识江函?”
“略知一二。”
“他生前与我是同僚。”时正文把玩着茶盏,“济民……他是前太傅。”
时竞疑惑:“前太傅?孩儿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不是万厉帝的太师吗?”
时正文点头:“你记的不错,济民辅佐过万厉帝,他还教导过陛下。”
时竞了然:“陛下那时还是太子。”
“是啊,这都多少年了……”时正文掩饰住了眼底的忧伤,“不知不觉都过去六年了。”
“父亲,六年前……”
“六年前,江函……被赐死,同年,新帝登基,正值弱冠。新帝改国号为昭成,我任太师一职。”时正文陷入回忆,“六年后,太子长大,你又被拜为太傅了。”
“江济民可有子嗣?”
时正文说:“有。算算日子,今年也该十八了。”
时竞皱眉:“他才十八岁?”
时正文拿过手帕:“江函那一行人,子嗣最大的也才刚及冠,最小的年仅十六岁。江沐泽这个年纪,不算小了。”
“江沐泽?”
“他如今也在宫中,你们兴许能遇上。”
“他可是宫里的太监?”
“非也,江沐泽十七岁时捞了个闲职,如今在御书楼管理图书。”
时竞又给时正文倒了盏茶:“他既是罪臣之子,怎会捞到个一官半职?又何况是洗马呢?”
时正文抿了口茶:“你可别小看了洗马,他日后定会有大作为呢。”
时竞挑眉:“不见得。”
“江大人早啊。”
江沐泽笑着回了一礼:“承蒙贺大人抬爱,叫下官洗马就好。”
贺瑶笑道:“洗马也是官,该叫大人就是大人。”
江沐泽无奈一笑:“贺大人莫要羞辱下官了。”
“哪里的话?”贺瑶不乐意了,“我说的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贺大人不是来拿资料的吗?”
“哦,是了,得亏你的提醒,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江沐泽把一摞用牛皮纸包好的资料抱给他:“这里面有吏部近四年的官吏调度,大人一定要妥善保管。”
贺瑶接过:“路安替张尚书谢过江大人了。”
江沐泽行礼:“贺大人慢走。”
贺瑶,字路安,他年少有为,年仅十八岁就成了吏部侍郎,今年是他做侍郎的第四个年头了。
无论是按年纪还是按资历来说,他都不该称他为江大人的,可贺家家风纯良,人与人之间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任谁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直呼其名的。
江沐泽在御书楼已经一年多了,无论是来御书楼拿资料的,还是在路上遇到他的,除了宫里的太监,其他没几个会尊称他为江大人。
“没几个”中恰好就有贺瑶的一席之地。
避坑点:
1.洗(xiǎn)马在秦汉时是太子的侍从官,晋时改掌图籍,本文洗马的职能是掌管书籍
2.御书楼是位于开封的皇家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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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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