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吐槽声音很轻，周蕴没听见。
“好，那我就替他转达意思。”撒谎撒的多了，秦少岭一时也感觉有些心虚：“他不会喜欢一个品行不端的人，这是他的耻辱，明白吗？”
“这是他的意思吗？”
周蕴的声音听起来很空。
秦少岭愣了愣，接着说：“是他的意思，也是我的。”
周蕴抓住了问题的核心，也许Leon对她没有那么绝情，但是他的家人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而他，似乎也没有能力反抗。就像秦少岭说的，他的意思，也是Leon的意志。
周蕴觉得很累，她盯着玻璃上的雨帘，慢慢开口：“好，那就这样吧。”
在挂断电话之前，她又补充了一句：“告诉他一声，忘了我，好好生活。”
顿一下：“我也会的。”
语气滞涩。
说完，毫不犹豫挂断电话。
秦少岭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一时有些恍惚。
助理走过来问他：“秦总，小秦总的手机怎么处理？”
秦少岭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听他的，扔了吧。”
助理要走，又被他拦住：“小祝，你说，我是不是做的太绝了？”
助理回头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
“嘭”一声，电话亭的门被从身后关上，惊得路过的行人捂着胸口直呼：“吓死我了。”
周蕴转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行为像是丢了魂，六神无主的。
大妈神色犹豫地抬起手：“你怎么哭了，小姑娘……”
周蕴咬住嘴唇，摇了摇头。
雨下的越发大了，可她连伞不打，沿着湿漉漉的街道不断向前走着，走两步抹一把脸。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她迎面撞上一个人，对方被她伞都撞掉了地。
“抱歉，你没事吧？”她的道歉没什么诚意，因为要压抑哭声。
那人却已经自己将伞捡起来，不顾被淋湿的身体，回了声：“没事。”
周蕴转身就要走，手臂突然被抓住。
她抬头，看见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庞。
男人皱着眉，认出她来：“我记得你，你叫周蕴是吧？”
男人叫蒋呈临，是众泰集团的项目组总监，曾经来过临宙开会，当时周蕴很受上司器重，被推上台做了一回发表，他因此对她留下印象。
周蕴对自己目前的状况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蒋程临了解后，看着对面周身狼狈的女孩，突然轻笑一声：“跟着我干吧。”
周蕴抬起头：“你确定？你愿意要一个，被开除的学生？”
她自嘲地笑一下：“我现在还是高中生。”
蒋程临嘴角的笑意加深：“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愿意要你。”
一开始周蕴并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真正接触他口中所谓的“业务”后，周蕴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蒋程临确实不需要她的高学历，相反她的背景越见不得人越好。
周蕴在临宙实习时非常受器重，领导将她当作正式员工培养，让她接触到很多核心项目。
如果没有被开除学籍，等到周蕴研究生毕业后大概率会回到临宙继续任职。
蒋程临拿准了这一点，让她做众泰新成立的游戏部门的暗中操盘手，完全仿照临宙出品的游戏进行策划。
这是泄露机密、抄袭的缺德事，周蕴前途再黑暗、再缺钱也不能干，她坚定地回绝了他。
可生活总是出现变故，周蕴没日没夜地打工，一天突然开始吐血，被紧急送往医院后，被告知消化道出血，要进行手术。
她当时所有的存款拿出来还不够交拍CT的费用，蒋程临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跑到医院里面给她垫付了钱。
等手术结束后，周蕴和他说，以后一定会还钱。
可蒋程临只是笑了笑，用棉签为她轻轻润着唇：“一个月之内，必须还我。”
他不是在开玩笑，眼睛里的冷酷是认真的。这是将她架在火上，骑虎难下。
在生活的重重打击下，周蕴屈服了。
业内人都知道，如今遮盖半边天的临宙，曾经有过一次危机，险些破产。
临宙的游戏创新度高，质量好，在国内广受好评，可一夜之间，冒出来一个具乐游戏开发公司，和临宙一个套路的产品，完善程度相比临宙更上一层楼。
用户大批量弃游，转向具乐，临宙股市开始大跌。
临宙创始人兼任董事长秦少岭忽然病倒，在这种危机时刻，临宙召开新闻记者发布会。
蒋程临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竟然邀请周蕴一同前去。
周蕴在业界从未漏过面，也没透露过姓名，但是害怕被临宙的前同事认出来，她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男人前往发布会。
当她踏进庄严肃穆的礼堂时，听到一道无比耳熟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散开来：“我秦迦今天在这里保证，临宙不会倒。”
周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几乎是停滞的酸涩。
她猛然抬起头，看见台上男人——或许还称不上男人，一个青年清俊透着锋利的侧脸。
原来他就是秦迦。
周蕴遥遥望着，此时才恍然发觉，他的声音和Leon好像，怪不得见他第一面时就觉得熟悉。
Leon……她垂下头，仅仅是想到他的名字她就难以自制地感到一阵酸涩。
秦迦话音落下，突然察觉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满场的记者和业内人士都在盯着他，他们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按理说眼神都应该是令他不舒服的，可偏偏这个眼神他怎么都忽视不了。
秦迦抬起头来，越过层层人群，落到某一处。
仅仅是一瞬间的对视，他的心脏忽然停跳一下，连呼吸都停住了。
直觉告诉他，他应该追上去，现在立刻马上！
“小秦总，记者们还等着呢。”
父亲的助理忽然凑到他耳边说：“秦总还病着，别让人看了我们的笑话。”
一句话将秦迦濒临断裂的神经重新缝补起来，他收回眼神，将刚才没说完地话继续讲完：“我们绝对不会被一个小偷打败。”
周蕴本来都打算走了，听到这句话，浑身像是被冻住，连步子都迈不动。小偷……她的确是一个小偷啊……
“阿曳，你怎么在这？”蒋程临唤着周蕴为自己新取的名字，接着拉着她朝一旁走去。
高台上，秦迦讲完话后，忍不住再朝那个方向看去，可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早已没了那道扰乱他心绪的身影。
秦迦的目光逐渐涣散，眉间渐渐皱起一个疙瘩，抬手捂住胸口，却没能堵住那上面漏风的窟窿。
他感觉到一阵莫大的怅然若失。
……
茶馆内
秦迦想起来以前和周蕴在一起打游戏时，他总爱跑到敌方野区里招摇过市，周蕴虽然知道他有全身而退的实力，仍然免不住担心，怎么提醒都没有用后，她会硬着语气说：“别胡闹了行吗？”
多么熟悉的语气，秦迦的回忆结束，他的目光透过茶馆二楼的窗户落在街边，周曳挣脱了赵乐阳的手，板着脸在生气。
透过这张被他爱惨了的脸，他穿过茫茫三年的时光，和那个曾经被他恨惨的人联系到一起。
“记起来了吗？”蒋程临喝完最后一点茶，将茶杯放到桌子上：“我很诧异，你们两个竟然还能在一起。”
他的笑带着嘲讽：“一对仇人。”
他不知道两人过去的情感纠葛，指的是周曳曾经偷临宙的游戏为他的事业做嫁衣。
有风卷着雪花刮进来，袭进秦迦的眼眶，他慌忙移开眼睛。
“要不是看到你英勇从马背上救下周曳的视频，恐怕我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也许你们还能做一对稀里糊涂的情人……”
蒋程临阴阳怪气着，不经意看了秦迦一眼，惊奇又怪异地说：“……你哭了？”
强烈的爱恨像是极寒和烈焰，同时狂暴地挤进秦迦的心里，让他只能攥紧双手，才能抵挡那几乎让人能疯掉的痛苦和煎熬。
旧伤未愈的手开始颤抖，他匆忙握住茶杯，掩盖自己的弱势。
“滚。”
他没管脸上的冰凉，冷声说道。
蒋程临还在惊讶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说哭就哭，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而秦迦再也忍不下去，攥紧拳头一把拍在木制桌子上，茶杯被震得翻滚落地，摔了个粉碎。
“我让你滚！听到没有！”巨响让喧闹的茶馆和街道瞬间安静，所有人都震惊这一幕。
蒋程临脸色变得分外难看，可临走前，他还是嘲讽了一句：“真是可怜。”
再次爱上曾经的仇人，秦迦想，他确实是世界上最大的蠢货。
周曳刚刚拜托赵乐阳的纠缠，就听到茶馆上方传来一道怒吼声，她一下认出那是秦迦的声音，心中一紧，将摊位暂时交给简易行看管后，她快步朝对街走去。
路人还在对此议论纷纷，她心急如焚，一心埋头走路，竟然撞到了一个人。
“抱歉，”匆忙道过歉，她头也没回继续向前走去，胳膊却被紧紧拉住。
“你现在去找他，大概没什么好果子吃。”
蒋程临的声音闯进耳朵，周曳心里咯噔一下。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看着她微笑一下：“毕竟我早就警告过你了，周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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