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莜宁心跳一滞,耳畔无声,周身血液逆流,却只稀松轻笑“世子殿下无凭无据,硬要说臣女是您一位旧识女子,甚至把刀架在臣女颈间”
她余光落在刀刃,一双眸子灿若繁星,试图推开剑锋“实在是有**份吧”
话音刚落,那刀甚至向她脖颈处逼近几分。
“若你不是归宁,”谢矜的眸底依旧古井无波“那便是临州戒严,你欲外逃,勾结西蛮。此一罪,本世子可立斩。”
寒意覆上陆莜宁心头。
她猛地抬眼,眼中再无半分伪装的迷茫,只剩下被逼至悬崖的锋利与决绝:“那我若是呢?”
“那便是勾结前朝余孽。”谢矜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陈述着一个更致命的罪名。
他手腕微动,刀锋在她颈间又嵌入半分,一丝温热刺痛伴随着微不可察的湿意渗出——血珠沁了出来。
凭什么,她豁出性命救下一城百姓,却要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扼杀在这荒凉的城墙之下?
凭什么她刚刚挣脱关西那座吃人的牢笼,又要落入这更可怕的罗网?
“呵,”陆莜宁唇边绽开一个极尽讥讽的笑“世子殿下莫不是在说笑,左右都要我死。”
“那你告诉本世子,临州城墙此等秘辛,你是从何得知?”
“偶然从一书册中得知。”
“那你半夜易容出逃,躲着本世子又是为何?”谢矜步步紧逼“实话实说”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陆莜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她猛地抬手,不顾一切地狠狠攥向那紧贴她颈侧的剑锋。
“嗤——” 皮肉被割裂的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温热的鲜血瞬间从她紧握的掌心汹涌而出,顺着冰冷的刀锋蜿蜒流下,滴滴答答砸在脚下冰冷的泥土上,洇开暗红。
“此时此刻,世子的剑就架在臣女的脖颈,随时要我的命,臣女若不逃,留守城内怕更是凶多吉少,临州城那么多临阵脱逃的士兵世子殿下不去问罪,在这里跟我玩守株待兔的把戏,处处为难臣女,敢问世子殿下,有何脸面面对临州城百姓?有何脸面来问我——为何要逃?!”
谢矜眼神微凝,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刚烈。
“你兵行险招,却处理不当,留得处处破绽,”谢矜轻嗤“如今东窗事发,还要怪本世子有意为难?”
他手腕一翻,陆莜宁痛得眼前发黑,闷哼出声,身体控制不住地摇晃了一下,掌心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寒光凛冽的剑尖带着未干的血迹“有勇无谋,空有一身……不值钱的骨气。”
“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以卵击石的蠢志也让人感动”谢矜看着她痛到扭曲却依旧挺直的脊背,仗量着什么“想活命,就要为我所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陆莜宁怒极反笑,她这一生最厌恶的就是别人对她的命一念之间
“你算什么东西?!我的命从来不在任何人手上,我今日就算死在你的剑下,也是你景曜王世子是非不分,恶意曲解,我为救一城百姓用险招付出的代价,是我甘愿赴死,而非你决定。”
“那你更是蠢货”谢矜垂眸,看着地上迅速扩大的血泊,没有丝毫动容,只有冰冷轻蔑
“身处绝境,却为一句冠冕堂皇的虚言放弃生的机会,你这等自厌自弃之人,他缓缓抬起滴血的剑尖指向她心口,语气森然“也不配苟活”
陆莜宁感受到了他的杀意,心口那把剑锋蓄势待发,擒住她的心脏。她自幼习武,身手尚可,因此只是谢矜站在她面前,她便清楚知道,她不是谢矜的对手。
可退是死路,战尚有生机。陆莜宁凭本能矮身疾撤,“嗤——”剑锋擦着头皮掠过,带起几缕断发。
谢矜何其凌厉,手腕一翻,剑如毒蛇吐信,以更刁钻角度直刺她咽喉。
他陆莜宁瞳孔骤缩,身体极限扭转。剑刃贴颈侧划过,带起刺痛与寒意。
“锵啷——”剑锋劈在石板地上,火星四溅,碎石飞射,留下寸许凹痕。剑风余劲已让她颈侧渗出细血线。
生死毫厘之间。
趁谢矜剑势用老,陆莜宁腰侧弯刀出鞘,身形如鬼魅绕至他身后。
谢矜回身挥剑,剑气席卷而来。
但一丝空隙便是生死。
回身瞬间,他腰腹要害暴露刹那。
陆莜宁眼中厉色一闪,将全身力气灌注手臂,弯刀化作凄冷弧光,搏命抢攻。
“噗嗤”利刃撕裂皮肉的闷响刺耳。弯刀在谢矜侧腰腹拉出一条伤口,血肉翻飞。这是她压榨潜力换来的唯一战果。
剧痛让谢矜动作迟滞。
陆莜宁不敢恋战,强忍脱力虚软,用另一只手。抓起碧珠抛上黑马,自己翻滚上马。
马鞍上金羽军标识在月光下闪烁。
陆莜宁心脏狂跳,冷汗浸透后背,握缰的手微颤。
若非以命相搏利用对方破绽,她早已是剑下亡魂。
她看向城墙下,月色中,那个天下人口中容颜卓绝,能力出众的男子,启唇
“世子殿下,今夜冒犯,景曜王战功赫赫,一心为国,你为景曜王世子,因怀疑我而大动干戈,也是一心为国,归宁心下无怨,你穿我手掌,我也伤你,由此互不相欠,我非前朝余孽,更遑论私通西蛮,你的骏马我骑走,我们应不会再见。”
话音未落,用力夹马腹,骏马载着两人冲入夜色。
城墙下腰腹染血、脸色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谢矜,盯着那匹骏马,快速融于夜色,最后再也看不见。
夜风裹挟全身,陆莜宁因手掌处漏风产生的剧痛,冷汗直冒。
马匹一路狂奔,整夜未歇,一直到踏入定州。
期间碧珠醒来过一次,接着又被浓重的血腥味还有陆莜宁苍白的脸色再次吓晕,到达定州晨光熹微。
陆莜宁顾不得其他,拎着碧珠下马,直接揣开一家医馆。
医馆有一老者胡须花白蓄起,听见声响眼皮都未睁。
倒是陆莜宁先一步跪倒在地叩首“晚辈陆莜宁,师承关西颖先生,万分艰难逃出关西,决意进京,路过临州,遭人所害,请师伯相救。”
老者闻言长长叹出一口气,只叫她坐。
陆莜宁再次磕了三个响头下去,老者名唤张见思是已经隐匿多年的玉山药圣,现如今改名换姓坐阵定州。
张见思亲自为陆莜宁处理伤口,手掌被利剑贯穿,血液粘稠干涸,衣裙上也多有血迹,所幸避开重要筋骨,虽痛苦至极,但不至废掉,不多时,手掌便快包扎好,陆莜宁脸上冷汗涔涔。
“你出身高门,父亲是当朝中书令,当今圣上的大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母亲是原配夫人,你是嫡长女,可你却假死脱身,执意进京,那便无人护你,世道艰难,吃人不吐骨头。”张见思缝好最后一针,声音沙哑
“你是颖的徒弟,我师妹多年隐隐于市,你单枪匹马出师门,她自然不会相助,姑娘往后的路,你需自己走”
“多谢师伯提点”陆莜宁咬牙道谢,连日劳累奔波,没有模糊她明亮眼眸,反而让人窥见她眸底深处熊熊燃烧的火焰
“我出生时,被断天煞孤星,母亲刚生产完,拖着孱弱身体跪在大雪中,求陆氏满堂,拼死护我,如珠如宝爱护我到五岁,后来母亲再次生产,一尸两命,却处处蹊跷,我被送离京城,去到关西十一载,寄人篱下,支撑我走到今天的唯一念想便是回京,调查我母亲死因,手刃仇人,那怕豁出性命。”
手掌之痛刻骨铭心,却不抵心中之痛,陆莜宁眼角有泪水划过“我就是要让他们以为我死了,然后再把他们全都送去给我母亲陪葬,最后再告诉他们我的名字。”
“你小小年纪却如此极端”张见思摇摇头,终是妥协“你说,我该如何帮你。”
“我需借师伯药圣之名在京城开药堂,由此立足,而后我自有打算,不会让师伯涉险”她语气诚恳至极
“我的名号借你,你可但的起?”张见思笑
“莜宁三岁学医,六岁拜入师傅门下,医术精湛”
“京城是非之地,风云诡谲,你偏要去趟浑水”张见思无能为力再规劝她,一锤定音“你要借我的名号便借,但日后如果东窗事发,莫要来找老身”
“多谢师伯”陆莜宁再次虔诚叩首
*
九月中旬,京城落了第一场秋雨,雨丝细密凛冽,碧珠在屋内来回颠簸药材以免受潮。
京城如今有两大讨论量最大的事。
一是景曜王世子谢矜,在临州以少敌多,大破西蛮百里衡,直取西蛮副将首级,圣上龙颜大悦,流水的赏赐哗啦啦流向了景曜王府。
特命谢矜进京领赏,说要格外嘉奖。
二则是一桩笑谈,京城最好的酒楼,云香楼在八月末拆了,由此空出了最好的地段,引多家商铺竞拍争取。
最后却被一个名不转经传的医女收购,那医女自称是玉山药圣之后,医术果真十分精湛。
不过就是样貌奇丑无比,满脸疱疹,皮肤蜡黄。
因此京中有人笑称,别的医女是菩萨像,而败冬堂的医女却是阎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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