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天光尚未破晓。
昭元醒后便下了床,不顾侍女的劝阻,换了身紧口衣物,走到院中。
寒意瞬间包裹了她单薄的身体,昭元深吸一口气,原本还有些混沌的头脑变得清醒。她扎起了马步,左手,出,右手,起,腰腹,转。动作,快,准,狠。却几乎听不到衣袂带风之声。
威成武初来时见到的便是昭元背对着他打拳的情形。他没有出声惊扰,只是静静的立在院中,将昭元的每一个动作都收入眼底。
看过一会儿后,威成武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也大大步踏入庭院,在昭元身侧数步之外,稳稳扎下马步,他身形魁梧,动作却丝毫不显笨拙,同样起手,同样转身,竟与昭元打起了同一套拳。
又是转,挥,出,收,两人的动作是奇异的同步,然而细微之处天差地别。
昭元的拳路讲究的是无声无息,刁钻诡异,她追求的是极致的隐与快,每一招都力求干净,迅捷,不留痕迹。仿佛下一刻就要给予致命一击,她的力量内敛到了极致,旨在接触的瞬间爆发。
而威成武的拳却打出了截然不同的气象,同样的招式在他手中如同猛虎下山,拳手破空,发出沉重的嗡鸣声,仿佛撕裂了空气。
他舍弃了大部分隐匿的技巧,将力量毫无保留的灌注于每一次挥击,那磅礴的气势,仿佛面对的不是空气,而是千军万马,他要的不是一击必杀,而是以碾压的姿态摧毁眼前的一切障碍。打的是一个力道和威猛。
一套拳毕,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收势。平复着略显急促的气息。庭院中只余下拳风的余韵和清浅的呼吸声。
“不错!”威成武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看得出来你功底很是深厚,已有十五的八分火候。”
昭元却并未因此欣喜。她思索着,抬头望向威成武,方才开口“不像,我同父亲明明是走的同一套拳法,为何打出来却全然是两种感觉?”
昭元敏锐地捕捉到了两者本质的差异,这差异让她感到自己所学似乎缺了点什么。
威成武见昭元一副皱着眉头思索,带着小小年纪就板着脸又带着点不甘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装满了院子。
“哈哈哈,自是不像”他笑声渐歇,解释道“这拳法,是我早年得一奇人所授,后又精简提炼,传给了十五他们这些暗卫。”
“可是昭元,你需明白,我们的身份不同。所求不同这拳的意便截然不同”
“暗卫,讲究的是针对一人,一击必杀,靠的是出其不意。隐匿和巧劲就是基础。
威成武的身上突然散发一股威压“而我是将领,是将军,我的战场在明处,隐藏?偷偷摸摸?那是会致命的累赘。我要的是堂堂正正,以力破巧,我要的是这股气势”
他猛的向前踏出一步,右拳虚握“这股能让敌人肝胆俱裂,未战先怯的气势!让他们看到我就从心底感到惧意和退缩。”
“将军与暗卫…”昭元低声重复着,眼底的困惑渐渐散去。
她望着威成武,眼中是明晃晃毫不遮掩,**裸的野心“我懂了,任何事,我都不必过分参考别人,因为那不是我要走的道。我要坚守的是自己的道。”
“我有暗卫,我要成为将军,但我不只是要成为将军。”昭元要的是凌驾于两者之上的存在。
威成武只沉声答了句“那吾儿要学的,还有很多。”
前路艰险,光有武力可远远不够。
昭元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拉开架势,将刚才的拳又重新打了一遍。这一次,她的动作依旧带着十五教导的迅诡秘,却又多了舍我其谁的气势,虽然动作衔接间还略显生涩,但那股刻意而为之的势已然能清晰可见,与最初的纯粹阴狠相比,多了一份初露锋芒的刚猛。
昭元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我自幼有过目不忘之本领,所看之书,一遍就牢记于心,所见之谋,听之便能融会贯通。”她从不惧怕要学的东西如山如海,她只惧被困于方寸之地,求之而不得,空负一身才华。
“天纵奇才”威成武由衷的感慨,他自己也算是个粗人,读的书不多,一身谋略都是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在一次次生死边缘的挣扎中硬生生磨砺出来的。他深知天赋的可贵,也庆幸自己如今位高权重,有能力给昭元庇护,能给她提供机会。
“好!这天下最好的老师,最好的祭典…”威成武豪气干云,“父亲都会为你寻来!”
昭元面上不露喜意,他知晓自己的聪慧是利器,却也是把双刃剑,在冷宫方寸之地挣扎求生的十年,教会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隐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可她从没在威成武面藏拙。
这并非是自傲。对待下属,需要让他们保持敬畏,让他们得到重视的同时,又时刻感到主子深不可测,手段无穷。
但威成武不同,昭元心如明镜。她与威成武是名义上的父女,他们需要的,是对彼此最深刻的了解,最彻底的信任。
如同昭元从不掩饰自己那燃烧的野心一样,她也要让威成武看到她的能力,她的价值,以及她值得威成武倾尽所有的未来。
同威成武一道用完了早饭后,昭元便一直呆在正厅临窗的位置,她养病这几日住的是郡守府最好的客院。
昭元面前摊开一卷南郡及其周边的舆图,目光在一个个郡县划过,她在等。
宋得钰是在午后末时匆匆赶到的。他的身上的衣袍下摆沾着些许泥点,带着朴朴风尘的气息,显然刚从某处忙完急务。
一踏入正厅,他甚至顾不上寒暄,便先对着窗边的身影深深一鞠到底。姿态放的极低。
“宋某近日琐事缠身,实在刚得空闲,还望小姐勿要怪罪。”他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恭敬,甚至还有一丝畏惧,
宋得钰目光扫过昭元身上,那明显是威成武军中样式的骑射服,心中那点最后的不确定也烟消云散。
今日昭元能在这里见到宋得钰,她便知晓宋家这步棋终究是走对。
“宋二公子言重了。”昭元放下舆图,示意宋得钰落座,侍女奉上清茶便退了出去,每步所走距离分毫,举止间可以清晰辨别出她非是这郡守府之人。
“宋某还要多谢小姐,言出必行,出手相助替宋某除去了心腹大患。”宋得钰,没有落座,依旧站着。
他自然知晓宋书翰出城遇险并非所谓的意外,也听说了威成武认昭元为义女的消息。
外界多是猜测威成武是出于怜悯或者惜才,可他宋得钰是实打实亲眼所见,威成武当日快马进城,目标明确,就是为了眼前这个女孩。
事到如今他早已想通,昭元前几日所说的主子根本不存在,或者说昭元自己就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主子。
他心中只剩下深深的佩服,昭元如此年纪就有这般深沉的心机与狠辣的手段。他那愚蠢的大哥宋书瀚从头到尾都被昭元玩弄于鼓掌间,最后丢了性命。她,甚至早就预料到了南郡会被靖军围攻,利用他宋得钰的手从城外运了大批物资。
“还望宋二公子节哀”昭元端起茶茶盏,语气带着一丝惋惜。“宋大少爷执意出城寻欢不幸遭遇靖军流寇,这实在是谁也预料不到的事,哦,对了”。
她像是忽然想起似的“令尊现下可还安好,那日匆匆一见,谁料再听闻竟是他痛失爱子,急火攻心昏厥病倒,唉,白发人送黑发人时,着实令人惋惜。”
昭元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宋得钰的心头敲打。
宋书翰是被手下人怂恿出城去那猎户村寻找一个被吹得天花乱坠的绝世女童,这才恰巧撞上了靖军巡逻队。那女童之事,在此之前,宋得钰闻所未闻。这分明就是昭元的手段。
如今,昭元却轻描淡写地将这一切归咎于意外和不幸,宋得钰岂能不明白其中的未尽之意,宋书翰可以死意外死于靖军之手,他宋得钰自然也可以。
“只是如今”昭元放下茶盏,“宋大少爷不幸遇难,宋老爷卧病在床,宋夫人更是伤心欲绝,整日以泪洗面。这偌大的宋家,风雨飘摇,只得靠宋二公子你一力支撑了。”
宋得钰先是想到了想到了宋书瀚的下场,可渐渐的,他脑中更清晰的是,这几日尽管忙碌却自在满足的畅快,是那日他带来守城物资明明是昭元所要,她却没提一句,把功劳全给足了宋得钰。
昭元那日所说的一切,她都为宋得钰做到了,甚至更多。
“扑通”宋得钰,重重跪在坚硬的地板上,膝盖撞地的声音格外清晰。他伏下身子,额头几乎触地声音带着丝颤,却异常清晰坚定。
“小姐再造之恩,宋某与宋家铭感五内。从今往后,宋家所营良绸丝绸,遍布三郡的粮行米铺,连同车马行栈,凡宋家产业所得之利。”
他说出了一个足以让南郡任何人心跳加速的数字。“皆归小姐六成,宋某只求为小姐打理庶物,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他献上的不仅是财富,更是宋家盘踞南郡已久,连通周围郡县的庞大脉络和资源,从此宋家便是昭元在南郡的钱袋和耳目。
昭元垂眸看着跪伏在地的宋得钰,起身扶他。
“起来说话吧,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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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封面大家觉得怎么样!
然后我先来吐槽,什么嘛,打个拳还有不同的气势,我怎么看不出来[化了]
(哈哈哈写这段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太极,梦回大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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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宋家易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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