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练三日,江疏月渐入门径。
她发现,祖父的剑谱果然与医理相通。
每一招的发力方式,竟暗合人体经脉运行。
譬如“回风拂柳”一式,需以气贯手少阳三焦经,方能剑势绵长,而“青霜点梅”,则需力聚少阴心经,剑尖方能稳如磐石。
“难怪祖父将药名注于旁侧。”江疏月翻着剑谱,恍然大悟,“白芍通络,当归活血。这些药材原是辅助行气的。”
阿水倚在廊柱旁,闻言挑眉:“你祖父当真奇才,竟能将医武合一。”
江疏月轻抚书页,低声道:“我从前只知他医术精湛,却不知他还有这一面。”
“人总有多面。”阿水走近前来,指尖点了点她眉心,“比如你,平日温婉如杏花,执剑时却凌厉如寒梅。”
江疏月抬眸,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眼里,心跳忽地乱了一拍。
半月后,江疏月已能连贯使出前十二式。
这夜,她独自在院中练习。
竹枝破空,衣袂翻飞,一招“流云逐月”使罢,额间已沁出细汗。
“不错,使得很好。”
鼓掌声自暗处响起。
阿水缓步走出,手中竟握着一柄真剑。
剑鞘乌黑,鞘口缠着银丝,古朴非常。
“这是......”
“青琊剑。”他将剑递给她,“你祖父的旧物,我托人寻了半月之久,终于寻到。”
江疏月怔住。
难怪这段时间里,经常见他外出,原来是替她寻剑去了。
她接过剑,剑出鞘时,寒光如水,剑身近柄处刻着两个小字:“济世”。
“原来如此。”江疏月终于明白了当年那位老人家的心愿。
济世为医,亦可为武。
阿水负手而立,月光洒在他肩头:“试试这把剑,如何?”
江疏月深吸一口气,执剑起势。
这一回,剑锋所至,风声飒然。
最后一式“青霜点梅”收势时,她手腕微转,剑尖轻/颤,竟真如寒梅绽雪,清绝无双。
阿水眸色一深,忽地拔/出腰间软剑,迎了上去。
“当!”
双剑相击,火花迸溅。
“你做什么?”江疏月惊讶道。
“剑法需实战。”阿水笑道,剑势却不停,“接招。”
江疏月仓促应对,起初手忙脚乱,渐渐竟能跟上他的节奏。
两剑交缠,如游龙戏凤,在月下划出无数银弧。
最后一击,他故意露了破绽。她剑锋直入,却在触及他衣襟前蓦然停住。
“为何收手?”他问。
“医者仁心。”她收剑,挑眉,“不伤病患。”
阿水大笑,看着她,眼中满是赞许:“你果然学到了你祖父剑谱的精髓。”
他忽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低声问道:“那剑客之心呢?”
江疏月心中一跳,知他开始索要答案了。
她素来爱憎分明,从不吝啬。抬眸,她望进他深邃的眼里,坦然道:“剑客之心,只容得下眼前人。”
阿水定定地看着她,笑了。
这是他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
这日上午,日头隐没,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压在头顶,江疏月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在药庐里分拣药材,一直觉得心神不宁,连连分错好几味。
她站起身来倒水喝,打算平复一下莫名悸动的思绪。
此时,丁香突然冲了进来:“小姐,夫人让您去前堂,说是茶行里来了好些人。”
“什么人?”江疏月心中的不安瞬间扩大。
“不知道。”丁香摇头,“看起来像是军爷。”
“军爷?”江疏月听得一头雾水。她家做茶生意的,与军爷能扯上什么关系?
“快,去看看。”江疏月马上奔向前堂。
前堂的院子里,两名身着玄色军服,腰悬佩刀的枢蜜院传令兵肃然而立,神色冷峻。
为首一人手中高举一枚朱漆描金的令牌,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正是枢密院调兵遣将的金字牌!
在这两名传令官的身边,还站着州府的两名衙役。
柳氏站在一旁,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下脸色发白,显然是被这阵仗惊住了。
江疏月疑惑的是,这枢密院在京城,距平州可是有着好几百里的路程,这幕后之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毕竟这些年来在江湖风风雨雨闯过数十载,面对这样的阵势,江疏月一点也不惊慌,她来到柳氏面前,握住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阿水何在?”传令官厉声喝问,目光如电般扫视四周。
“我家阿水不在茶行,一早就出去了。”江疏月冷静地回话。
她没有扯谎,今天一大早,阿水就出去了,不在茶行里。
“此乃枢密院签发的军令!”伟令官将一卷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书展开,声音洪亮,字字如锤,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西北环州告急!党项部族首领野利郁乞纠集数万骑兵,连破三寨,现着平州出兵,沈氏阿水,英勇善战,任先锋都指挥使,领骁骑营三千,三日后开拔,驰援环州,不得有误,军令如山,违者斩!”
这一锤,把在场所有人都砸晕了。
为什么是阿水?
他不过是沈氏茶行的一名茶童,说起英勇,不过是上段时间踹山门的时候显露一下罢了。
他从未领过兵打过仗,怎么一下子就给任命成先锋了?
而且,还只给了三千,三千对数万,这不是以卵击石么?
江疏月面无表情,但双手握得紧紧的,指甲都差点嵌进肉里了。
她朝柳氏使了个眼色,柳氏会意,马上把两位枢密院的传令官迎至前堂里喝茶。
江疏月把其中一名平州府衙役拉到一旁,悄声问道: “徐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平州州府的衙役跟她与阿水都熟,毕竟大家都一起参加过上次的茶榷事件。
徐大哥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这枢密院好端端的,怎么突地下了这么个军令下来,点名要阿水带兵,都没有征询过我们州府陈大人的意见,的确是匪夷所思。”
江疏月沉吟。
她知道但凡怪事,总要有个由头,她就想知道主导这个事情的幕后黑手是谁,跟她猜想的是不是一样的。
“陈大人怎么说?”江疏月再问。
平州州府陈大人一向看好阿水,上段时间还邀阿水到州府做个教头。他看得出来,阿水的武功确是好。
徐大哥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江姑娘,陈大人也觉得此事颇为奇怪,特地套了那两名传令官的话。说这先锋是昭阳长公主向枢密院举荐的。举荐时,昭阳长公主的语气非常强硬,枢密院也不得不给长公主几分薄面。”
昭阳长公主?
江疏月明白过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很清楚了。
这是昭阳长公主替自家女儿出头来了。
早就听闻昭阳长公主多年来只出一女,对此女儿爱护有加,宠得是无法无天。如今看来,市井坊间传言非虚。
只是,这昭阳长公主都没有见过阿水,怎地一副要置阿水于死地的架式,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江疏月低声道:“多谢徐大哥告诉我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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