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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大萧六十一年冬,平州城郊。

雪落无声,覆盖了城外的官道。

江疏月站在驿站前,指尖冻得发红,仍死死攥着那封辗转数月的军报。

这是平州知府陈大人托了很多关系,才搞来的前线的消息。

“.......甘宁一役,轻骑先锋江阿水,率轻骑断后,遭鞑鞑部合围,身中数箭,坠马落崖......尸骨未寻。”

纸上的墨迹早已被风雪浸/湿,晕开一片模糊的泪痕。

“小姐,回去吧。”丁香撑着伞,声音哽咽,“再等下去,您的身子受不住。”

江疏月没动。

她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山峦,仿佛还能看见半年前军队开拔的情景。

那个黎明,阿水站在船头,披甲执剑,回头望她,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她摇头。

不,她不相信,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她要去找他,哪怕就剩一副骸骨,她也要把他带回来。

三年后的一个冬天,淮北军营。

伤兵营里弥漫着血腥与腐臭。

江疏月挽着袖子,正为一个断了腿的年轻士兵换药。

“江女医是平州人?”小兵疼得龇牙咧嘴,仍强撑着搭话,“听说平州轻轻骑先锋江阿水......”

“啪!”江疏月的药碗突然脱手,摔得粉碎。

“对不住。”她慌忙蹲下去捡,碎瓷割破手指也浑然不觉。

三年来,她走过十七处军营,翻过无数尸体堆成的小山,问过数不清的伤兵。每一次听见阿水的名字,心口就像被钝刀狠狠剜过。

但是,皆无所获。

反倒是,几乎所有边关驻扎的军营的将士都认识了她。

得到的关于阿水的信息量少得可怜,而且真假难辨。

有人说,见过他率三百骑冲阵,箭矢穿肩仍死战不退。

有人说,他坠崖后被山民所救,却因伤重不治。

更有人说,他被鞑鞑部活捉,早已折磨致死......

“江女医!”帐外突然有人喊她,“刚送来的伤兵里,有一个说曾经是平州轻骑营的,好像也叫阿水.....”

江疏月跌跌撞撞冲出去,却在掀开帐帘的刹那僵住。

不是阿水。

铺在地上的草席上,躺着的是个满脸刀疤的老兵,右袖空荡荡的。

“阿水先锋......”老兵浑浊的眼里泛起泪光,“最后那战,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吃过晚饭,他就为了掩护我们,独自引开追兵。我亲眼看见,鞑鞑部的狼牙棒砸在他背上,千军万马自他身上碾压而过......”

老兵颤抖着从怀里措出块染血的铁片:“这是阿水先锋官铠甲上的护心镜。”

江疏月接过那块扭曲的金属片。

手指抚到背面凸凹不平的刻痕时,她感到一阵天眩地转。

那上面,赫然刻着她的名字。

“疏月”。

荒原中,狂风肆虐,尸骨堆积如山。

乌云重重,天空中不见一丝日光,招魂幡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梨花漫天飞舞。

江疏月跪坐在香案前,火盆里的纸钱明明灭灭,映着她瘦削如鬼的脸庞。

“江阿水,魂归来兮......”

巫婆沙哑的吟唱在夜色中回荡。

三年来第一次,她允许自己买了纸马香锞,像所有失去至亲的妇人那样,试图唤回一缕根本不存在的游魂。

火盆里突然爆出个火星,烫穿了她精心剪裁的纸衣。

那是按他最爱穿的靛蓝锦袍裁的,袖口还描了金线。

“不必招了。”

江疏月慢慢站起身来,嗓音沙哑得不像活人:“他若在天有灵,早该来见我。”

就像那年踹山门,敌众我寡也要冲进去救她。知道她跳了寒潭,一路搜寻下山,也要找到她一样。

她的阿水,从来不舍得让她等这么久。

大风呜咽着卷走灰烬。

江疏月把他的遗物逐一放入包袱中,摆放得整整齐齐,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她拎起包袱,柔声道:“阿水,我们回家。”

不管千山万水,她都要带他回去。

大肃六十五年冬,平州城外。

风雪肆虐,官道上的车辙早就被风雪掩埋。

江疏月抱着包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

包袱里裹着阿水的遗物——半块染血的护心镜,一支微秃的狼毫,还有一本翻烂的《山河志》。

三年前,她带着希望离开平州,踏遍边关所有的战场寻他。

那年冬天,打探到最后的消息,阿水为轻骑军先锋,率三万大军深入敌军腹地,抵挡对方十万大军。激战七天七夜。终因敌我军力悬殊,全军将士无一生还。

她终究还是不死心,去了阿水最后的葬身之处。

那里是一片荒原,大风肆虐着仅剩的一株梨树,梨花漫天飘飞。

江疏月将他常用的那枚狼毫死死按在心口,仿佛想把它揉进骨血里,冰冷的笔杆硌得生疼,却比不上心口那万分之一撕裂般的痛楚。

温热的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顺着苍白冰冷的脸颊无声地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她紧握狼毫的手背上。

那年恣意飞扬的少年郎,终究彻底埋葬在了岁月的长河里。

“小姐,快到家了。”丁香撑着伞,声音哽咽。

三年了,再回到江家老宅,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老宅的朱漆大门早已斑驳,门环上还缠着褪色的红绸。

那是三年前她离开之前挂上去的。

推门进去,院中积雪覆过脚踝,枯死的梅树枝丫如骨爪般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母亲柳氏站在廊下,较之三年前,鬓边青丝成白发。

“回来了?”柳氏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碎什么。

江疏月跪在雪地里,重重磕了三个头:“女儿不孝......把阿水带回来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江疏月在祖坟旁选了块向阳的坡地。

她亲手刨开冻土,将阿水的靛蓝锦袍放入棺中,刨得十指血迹斑斑。

那是他在家时常穿的,袖口还留着被竹枝划破的痕迹。

棺木入土时,天空飘起细雪。

江疏月跪坐在新坟前,一滴泪都没掉。

她只是机械地烧着纸钱,看火舌吞噬那些精心剪裁的纸衣纸马。

“阿水喜欢的梨花白,阿娘给带来了。”柳氏颤巍巍地走过来,将酒洒在新坟上。

天色渐渐暗了。

“阿娘,您先回去,我再陪陪阿水。”江疏月道。

柳氏深深叹了口气,颤巍巍地下山去了。

丁香不放心,远远的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暮色完全吞没了她,她才站了起来,轻声道:“走吧。”

丁香赶忙过来扶她。

还未到跟前,就看到自家小姐突然一个踉跄,一口鲜血直直喷了出来,染红了新坟的石碑。整个人也软/绵绵倒了下来。

“小姐!”丁香凄厉的叫声在新坟周边回响。

除夕夜,江家老宅挂了白灯笼。

江疏月躺在床/上,眼窝深陷,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郎中来了一拨又一拨,把脉后都摇头:“郁结于心,药石难医。”

柳氏日夜守在榻前,用沾了参汤的棉絮润她的唇。

可是,江疏月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睁着眼,望着帐顶的缠枝纹——那花纹像极了阿水生前锦袍上的刺绣。

正月十五,江疏月开始持续性咳血,绢帕染红了一条又一条。

“月儿,喝药......”柳氏捧着药碗的手在抖。

江疏月恍惚看见阿水坐在床边,还是那般眉目如画。他笑着接过药碗,可一眨眼,又变成了泪流满面的丁香。

“他......来接我了。”江疏月定定地望着前方,干裂的嘴唇吐出一句话。

当晚,柳氏泪流满面,悄悄去订了棺木。

二月初二,龙抬头。

柳氏在祠堂摔断了腿。

“小姐,夫人摔了!”丁香冲进屋子时,江疏月已经三天水米未进。

窗外惊雷炸响,江疏月空洞的眼睛突然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抽/搐。

“月儿......”柳氏被人抬进来,右腿血迹斑斑,“阿娘没事,你别担心.....”

话没说完,柳氏自己就先晕了过去。

江疏月盯着母亲灰白的鬓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有一回也是生了很重很重的病,母亲也是这样日夜守着她,熬得两眼通红。

“药。”她嘶哑地挤出一个字,喘了口气,再吐出几个字,“我,我要喝药。”

丁香愣了片刻,突然嚎啕大哭着去煎药。

三月初三,桃花开了。

江疏月能坐起来了。

她靠在窗边,看母亲柳氏拄着拐杖在院里修剪桃枝。

阳光透过花瓣,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里,有一些稀薄的土,土里长出一些五颜六色的野花。

江疏月认识那些野花,当地人叫它们“死不了。”

她看向柳氏,轻声道:“阿娘,我想过了,我们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就像那些花儿一般,即便经历再多的风霜摧残,仍顽强地,充满希望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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