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可还好?”探花郎赵时彦上前一步,语气佯似关心,实则挖坑让宋子楚跳。
宋子楚醉意朦胧,今日是他蟾宫折桂的大好日子,被众人齐齐吹捧,有些飘了,自以为很行,听到赵时彦的话,仍是强撑着摆摆手:“无妨。”
赵时彦眼底露出些许狠厉。
“听闻状元郎诗才绝世,那下官自荐,可否与状元郎联句助兴?”
在场皆是读书人,说到诗句,大家更兴奋了。
宋子楚都快醉死了,舌头都打结了,居然还死要面子,吭吭哧哧道:“请,请出题。”
沈律看不下去了。
若是宋子楚当众出丑,引得皇上不快,万一还酒后失语,被褥夺了状元封号,那他之前的盘算不就落空了吗?
所以,宋子楚他得保。
沈律不顾老侯爷的频频眼神警告,拍案而起。琼林苑的荷花池,突然跃起一尾红鲤,在他身后划下步迤逦的风姿。
“赵兄,宋兄已醉,你就不要为难他了,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我来应对如何?”
沈律向赵时彦举起酒杯。
赵时彦本打算穷追到底,誓要让状元郎被众人耻笑。转头一看,状元郎早就一头栽在案上,已睡了过去。有与他私下交好的,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把人给弄下去了。
他也只好作罢。
不过,让状元郎在众人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丑,他也算达到目的了。
沈律抬眸看向赵时彦,眼底清光潋滟:“请赵兄出题。”
“好。”赵时彦袖中滑出一柄泥金折扇,“啪”的展开,“就以这扇上《寒江独钓图》为题。”
扇面忽转,露出背面新题的诗:“孤舟蓑苙翁,独钓寒江雪。”
满座哗然。
此乃柳宗元名句,续诗无异于班门弄斧。
沈律指尖轻叩案几,这时外头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半开的窗棂,传来窗外雨打芭蕉的声响。
他微微一笑,执起银筷,敲击青瓷盏沿。
“残荷听雨客,闲数落花声。”
叮咚清响中,两句诗竟成天然对仗。
更绝的是“独钓”对“闲数”,“寒江雪”应“落花声”,孤寂中透出禅意。
赵时彦脸色发青。
他没想到真有人对得上。
赵明彦勉强笑笑,取过笔砚:“沈兄,不如比试一下书法?”
未等应答,他已挥毫泼墨,笔走龙蛇间,墨汁突然飞溅,直扑沈律衣襟。
电光火石间,沈律旋身展袖,袍袖如流云舒展,将墨汁尽数兜住,反手一抖,墨汁在赵明德未作完的画作上炸开,似黑蛟入水,溅起万千玄珠。
满座哗然中,沈律伸手夺过他手上狼毫,笔锋如剑,在墨团边缘轻轻一挑,霎时勾出半片残荷轮廓。
他凝神运笔,笔尖时而侧锋横扫,时而中锋直下。
浓墨皴擦出破败叶面,枯笔飞白处似有秋风掠过。
焦墨点出七孔莲房,孔洞内隐约可见未落的莲子。
淡墨晕染出/水波,波纹里游着三条无骨小鱼。
水面倒影中,竟有半轮破碎的月亮沉沉浮浮。
全场震惊,他竟将赵明彦原来绘制的《垂钓图》硬是改成了《墨荷图》。
“赵兄妙笔。”沈律指着画作下角空空的题款处,含笑递上自己的田黄石印,“”这里缺个印章,可否借赵兄之手,补个闲章?”
众目睽睽下,赵时彦只得伸手接过印章,咬牙盖了下去。
鲜红的“君子不器”落在画上,恰似一记耳光。
眼见自己百般武艺打了通场,居然场场皆输,赵明彦面如死灰,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强中自有强中手了。
但是,沈律并不打算放过他。
他手执犀牛角杯,一步一步踱到赵明彦面前。抬眸时,眼底一片凛冽,直直把赵明彦逼得低下头去。
“赵兄,现在该轮到我来出考题了。我来说,你来听,且看看我说得对与不对,好不好啊?”
赵明彦一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唯有被迫应战。
沈律欣长的手指轻叩杯沿,突然背诵起探花郎赵明彦在殿试策论中的段落,字字精准如刀刻,连那因紧张说错的典故都复现得清清楚楚。
在场新晋进士们听得后背渗出冷汗,赵时彦更是惭愧得无地自容。终于明白了为何朝中称这位沈都统为“活典谟”了。
原来传闻中过目不忘的本事,竟比想像中更可怖。
酒散撤席,憋了一肚子火的老侯爷将沈律带到廊下无人处。
“孽障,新帝在场,什么破事镇不住,好端端的要你出什么风头!”
一个巴掌狠狠的抽过来,沈律站立不稳,扑在廊柱上,嘴角渗出/血珠。
他自知此番强出头,必定会惹老侯爷震怒,但是看到宋子楚那呆呆傻傻的模样,又不得不帮。
陈家女郎莫不是眼光不太好,那宋姓寒门学子委实有些上不了台面。
仍不解气的老侯爷还待踹上一脚,手臂却被人拉住,回头一看,竟是新帝,愣了一下:“皇上?”
新帝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沈律,含笑道:“舅舅且息怒,且放过律弟吧,朕还有事要与律弟相商。”
老侯爷恨恨地瞪了自己不孝子一眼,甩袖走了。
新帝亲自扶起沈律,看他一眼,掏出帕子,示意他擦擦。
沈律不接,径直用袖子拭了嘴角的血迹。
“孤勇者啊。”新帝啧啧叹道,“朕知太后给你订了亲事,亦知你不愿娶那陈家女郎,为何这般强出头替那宋状元担着,就不向朕求助一下?”
沈律白他一眼,没好气道:“皇帝表哥躲姑母都躲到清凉山行宫去了,还怎么帮我?”
新帝一时语塞,无话可说。
清凉山行宫为皇家狩猎所用,新帝觉得太后的念功实在太厉害了,每次面对太后,都觉得有一百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地叫。现在好不容易太后也不念了,他才从行宫搬回来。如果再掺和表弟的亲事,只怕还得再上一趟行宫。
“皇帝表哥找我到底何事?”
见新帝的近卫平安亲自给周边清了场,还自己留下来望风。沈律就觉得事情不简单,也顾不上脸疼,直接就问了。
新帝脸色瞬时凝重起来。
新帝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递给他。
沈律打开,越看越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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