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司新入弓弩一批，共九十九箱，临检未发现问题，抽检查亦未发现问题。发二十五箱至南疆，反馈箭簇触盾即化为齑粉。”
“重新对余下七十四箱进行开箱全检，检查结果，箭簇一折即断，断口处泛灰白色，叩之，有陶器般脆响。”
......
“械监赵天德已押入天牢。”新帝淡淡道。猛地话题一转，玄色冕旒下的双眸亮得骇人，“若朕予你枢密院特使之权，当如何破局？”
沈律对上新帝的目光，脑海中突然飘来一个声音。
“我非无能之人，此番前去定当建功立业，为你挣一套凤冠霞帔回来。”
那声音来来回回，在脑海里盘旋不去。
分明是他说的。
说话的人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却又豪情万丈。
沈律只觉得一股风发之气直抒胸臆，当即跪下朗声道：“臣愿担此重任，定不辜负皇上重托，请皇上赐剑。”
“好！”新帝紧拧的眉峰终于会展开来，他一把扶起沈律，道了声：“赐剑。”
平安捧上紫檀剑匣。
新帝亲自开启，取出剑，交到沈律手上：“此剑名为照胆，取秦宫鉴人肝胆之意。”
沈律细细看去，剑身映出他微颤的眼睫，云雷纹间游动着朱砂填刻的西夏铭文。
这原本是西夏王庭的镇国宝剑，攻破后此剑便成了新帝的随身宝剑。
“此剑到处，如朕亲临，密旨随后下发。授予律弟便宜行/事之权。”
沈律手握宝剑，目光愈发坚定。
“律弟万事小心。”新帝免不了叮咛一番。
近侍平安递上一个羊脂玉瓶。
新帝看一眼玉瓶，再看看沈律的脸：“律弟出门办事，这副尊容怎么见人？这是西域进贡的雪肤丹，有活血散淤之效，只需用烈酒将此丹化开，抹在脸上，保管明天立刻消肿.....”
沈律摇头：“用不着。”
说完，玉瓶也不要，转身就走。
新帝在后面叫：“怎么药都不要了，脸不疼啊？”
沈律翻翻白眼，脚步不停，懒得理他。
沈律披着午夜清冷月光踏入神武营营房时，听到声响的林副将林德急忙披衣而出。
一看到自家都统，林副将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脸上，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这人好好的出去赴宴，怎么就带伤回来了？
都统大人生得极好，眉如墨画，肤若冷玉，俊美得令人过目不忘。而今这张倾倒众生的脸上，半边脸一片刺目的红，隆/起的指痕清晰可见。嘴角处，一丝血线若隐若现。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惹事？”林副将简直无语。
这宫中的消息传得比箭驽射/出的箭簇还快，这傍晚发生的事，天还没完全黑透，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宫中传闻，镇国侯府小侯爷大闹琼林宴，语出惊人，惊才绝伦，艳压四座，把此次摆宴主角，当今新科状元宋子楚硬生生给比了下去，把自己干成了此次琼林宴的头号风云人物。
“都统为何为他人做嫁衣裳，还惹得老侯爷生这么大的气，值得吗？”
林副将果然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沈律瞒不了他：“这种事情，就不可以缓缓，从长计划吗，何必把老爷子气成那样？”
沈律坐到桌边，拿起杯子，倒满一杯茶，直直灌了下去。
沈律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你以为我没有想到吗？但是你们不了解姑母，姑母做事雷厉风行，当年皇帝表哥还是太子的时候，四个侧妃，姑母一天之内给他全部安排好了，差点没把皇帝表哥给气死。”
他深深叹口气：“我也想缓缓，但是我敢缓吗？如果不是我在姑母面前搪塞一下，好说歹说拖延三个月的话，指不定明天花轿就上门了。”
林副将不断点头，他是了解太后的。
劝又劝不动，林副将只好说：“都统，属下还是给你找找药吧。”
林副将打开壁橱，四下翻找伤药。
不一会的功夫，一大堆的瓶瓶罐罐就摆在了沈律面前。
有高的，有矮的，有胖的，有瘦的，有羊脂玉的，也有土陶罐的......
沈律看都不看一眼，只一句话：“统统拿走，不需要。”
林副将这可犯了愁，都统大人拒绝上药，这可如何是好？
人常言，姑娘的心思，海底的针，最是难猜。但是，他怎么觉得，他们统都大人的心思，比海底针有过而无不及呢？
“要不，试试这瓶雪莲露？”林副将从这一大堆中挑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
“这是江女医离开时留下的，说是自制的药，功效奇佳。说都统大人整天舞刀弄剑的，难免磕磕碰碰，涂上这个，痛楚减半。”
烛影下，沈律身形不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林副将没听清：“？”
沈律白他一眼：“麿蹭什么，还不滚过来给本都统上药。”
林副将这回可算明白了。
都统大人不肯上药，并非是那些药不好，而是那些药，不是江女医给的。
药露抹上伤处，灼热刺痛的感觉，沈律还是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父亲大人下手可真狠。
半夜，沈律翻来覆去睡不着。
晋见皇上时，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那番话，现在又清晰地再次重现。
那声音，那语气，分明是他说的，可他不记得他曾说过这样的话。
当时的他，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呢？
挣一副凤冠霞帔，又是给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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