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娅进去办公室已经有段时间了，纳尔森不知道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她背靠在洁白的墙壁上，走廊里铺设着红色的柔软地毯，两侧的墙壁边摆放有名贵的装饰品，墙上更是挂着著名画家画的画。
整个皇宫被仆从收拾得一尘不染，当阳光透过窗户照耀进走廊上时，皇宫给人以一种明朗的感觉。
但是，纳尔森左右看了看走廊上的装饰，每条走廊的装饰如出一辙，再配合上皇宫整体纯白的色调，她只觉得这样的布局很容易让人迷路。
就算皇宫的装潢再怎么富贵且华丽，纳尔森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压抑。
在她的记忆里，赫德王国的皇宫也有着类似的压抑氛围。
纳尔森看向伊莱娜，这位年长了她不知道多少岁的女性穿着女仆装，此刻正端庄地站在她的旁边。
伊莱娜略微低着头，眼睛注视着自己的鞋尖，纳尔森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发着呆。
“说起来，伊莱娜。”
“是？”
纳尔森试图向伊莱娜搭话，从而减缓一下这安静的氛围。
伊莱娜也没有抬头，而是用疑惑的语气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莉莉娅的贴身女仆……你是什么时候成为她的贴身女仆的？”
纳尔森的话让伊莱娜抬起了头。
她先是扭头看了纳尔森一眼，随后也学着纳尔森的样子靠在墙上，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面墙壁上的一副画框里。
纳尔森看向伊莱娜，听着她说话。
“在殿下出生以后，我就被皇后殿下要求照顾她了。”
伊莱娜都快忘了她是在什么时候来到皇宫的了。
她只记得，一开始她进皇宫的原因只是担心皇后殿下而已。但在皇后殿下诞下莉莉娅以后，她转而又陪伴在了莉莉娅的身边。
现在回想起来，她也在皇宫里生活许多年了。
“那在你的记忆中，皇宫的装潢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变过？”
听着纳尔森的话，伊莱娜也观察起了皇宫的装潢。
左右两侧的走廊上没有其他人，照明用的烛台以对称的形式摆放着。
不管过去了多久，皇宫一直都是她记忆里的样子，始终没有改变过。
倒不如说，唯一有变化的事物就是在皇宫里生活着的人吧。
有着熟悉面孔的仆从离开了，又会有陌生的人成为新的仆从。每个人来了又去，象征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仆从的本职就是侍奉皇室成员的起居。可在伊莱娜看来，或许他们的作用是为了更好地侍奉皇宫本身。
“是呢。不管生活了多久，皇宫还是老样子。”
“那你觉得变化最大的是什么？”
在伊莱娜说完话的下一秒，纳尔森就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伊莱娜颇有些诧异地看向纳尔森，她问问题的速度快到就像是一直都在等着伊莱娜的回复一样。
这让伊莱娜忍不住觉得，是不是纳尔森嫌等待莉莉娅的时间太长了。
“纳尔森小姐是等烦了吗？”
“没有的事。怎么这么认为？”
伊莱娜看不见纳尔森那张隐藏在兜帽之下的脸，但听着她疑惑的声音，她似乎真的没有想到伊莱娜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您就当我想多了吧。”
“是吗？”
伊莱娜又只能收回了注视着纳尔森的目光。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纳尔森的问题，好一会后才回答说：“变化最大的……或许是殿下吧。”
伊莱娜在莉莉娅出生以后就开始照顾她了。
她亲眼看着莉莉娅长大，看着莉莉娅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成长为如今的皇女。她全程参与了莉莉娅的成长，从来没有缺席过莉莉娅喜怒哀乐的时候。
伊莱娜对她能成为莉莉娅的贴身女仆的这件事没有感到后悔过。
又或者说，她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那天没有及时回到皇后殿下的身边。
也是从那时候起，天真烂漫的莉莉娅也变成了野心勃勃的皇女。
伊莱娜说：“您应该也能感觉得到，殿下一直都很注重政治上的事情。就连这次卡拉达尔斯村之行，也是为了完成圣女大人的委托才过去的。”
“圣女大人？”
“翠斯特·安其罗·谢尔顿大人。索维里教会的圣女，同时也是谢尔顿家族的长女。”
熟悉的名字让纳尔森感到一阵恍惚。
在她的记忆中，那位女性也有着相同的名字。但是，索维里教会的圣女和那位女性的共同点就只有名字相同这一点，两人的中间名和姓氏完全不一样。
可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不值得在意的巧合罢了。
纳尔森问：“这位翠斯特，和莉莉娅的关系很好吗？”
“嗯，她们从小的时候就认识了。直到现在，殿下还时不时地就会去找圣女大人说说话。只不过，她们说得最多的就是关于工作上的内容。”
伊莱娜的回答也是在印证着她刚才说的话。纳尔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深有同感。
当他们离开村子、在医疗条件更好的纳拿尔镇停留的时候，几乎每天、莉莉娅都会去找养病的纳尔森说话，话题的内容就是她和哈娜特在镇子上的走访调查。
老实说，纳尔森不清楚莉莉娅总是会和她聊工作的原因。
纳尔森不是没有想过拒绝。可是，一在她注意到对方那张因为工作而略带一丝苦闷的脸时，她还是没有说出类似于「我不想听」的话，反倒是会安静地听着对方的牢骚。
伊莱娜身为莉莉娅的贴身女仆，自然也知道莉莉娅总是会去打扰纳尔森养病。当时的她也委婉地和纳尔森表达过可以拒绝莉莉娅的打扰的话，但对方不知为何还是拒绝了她的建议。
伊莱娜因为自己的回答而回想起了当时的事。
她再次扭头看向纳尔森，对纳尔森说道。
“我是做不到一直听殿下聊工作上的事，也只有您才能做到无条件地迁就殿下。”
伊莱娜的话已经谦虚过头了。
在纳尔森出现以前，一直都是伊莱娜陪在莉莉娅的身边，自然会听到莉莉娅对工作的吐槽。
就算纳尔森不去听莉莉娅的话，莉莉娅也一定会选择去打扰伊莱娜。
纳尔森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伊莱娜的身上。听到伊莱娜的话，她忍不住抬头看向对方的脸。
此刻，伊莱娜正笑着看向她，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在打趣着她一般。
纳尔森不知道伊莱娜时不时的打趣意味着什么，她也不讨厌对方的这种性格。但是，纳尔森还是做出了回应。
“第一个能做到无条件迁就莉莉娅的人，是你才对。”
伊莱娜的脸因为纳尔森的话而僵硬了一瞬，不过很快，她脸上打趣的笑又变得怅然若失起来。
“您说得对，在殿下还小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迁就着她。直到皇后殿下过世后，我很少再这么做了。来自年长者的、无条件的迁就就像是溺爱一样，殿下想要成长起来，我就只能对她严厉一点才行。”
但是，即便是这样，伊莱娜也还是严厉不起来。
她总是会温柔地和莉莉娅说话，贴心地为她准备一日三餐，看上去就像是细心、贤惠的母亲一样。
纳尔森知道伊莱娜是个本性十分温柔的人，她想，伊莱娜感到怅然若失的原因并不是自己做不到不去迁就莉莉娅，而是对「皇后殿下过世」的这个事实感到失落。
或许不止是伊莱娜，莉莉娅也有着和她一样的心情吧。
正是出于「母亲已经过世了，所以才会害怕身边的人也失去生命」这一点，莉莉娅才会对纳尔森不爱惜自己身体一事感到生气。
所以，不管是伊莱娜还是那些骑士，他们才会对她说要去找莉莉娅道歉的话。
纳尔森略微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一道来自走廊右侧的脚步声传入她的耳中。
纳尔森小声地说了一句「有人来了」的话后，便和伊莱娜同时站直了身体，一起注视着朝着她们走来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西服的男人，他留有一头棕色短发，表情看上去格外阴翳。
男人走到她们面前站定，打量的视线在她们身上轮流转移。
“贵安，皇子殿下。”
伊莱娜向男人行礼问好，他敷衍地点了一下头，视线最后固定在了纳尔森的身上。
“你是谁？凭什么没有对我行礼？”
男人一开口就是一股浮躁的语气，仿佛对什么事情都感到不耐烦一样。
“这位是纳尔森·伦纳德，殿下的护卫。这是纳尔森小姐第一次进皇宫，没见过您也是正常。”
伊莱娜向男人介绍起了纳尔森的身份，但却没有提醒纳尔森一定要对男人行礼。
“护卫？”男人嗤笑了一声，“就凭莉莉娅那种只会矫揉造作的性格，找来的护卫能是什么好东西？别不是对我们皇室别有所图吧？”
男人可谓是随心所欲，说的全是贬低莉莉娅和纳尔森的话。
“皇子殿下，在外人面前，您应该好好留意一下表达的方式。”
伊莱娜的话语听上去就像是在提醒着男人要注意礼仪一样，可男人却皱起了眉。
“区区一个下人，你还没有资格教育我。”
听着男人的话，伊莱娜略微低了一下头，回复了一句「是我僭越了」的话。
“啧，真是的，所以我才不想和莉莉娅的人说话。”
男人的语气颇为烦躁，说出的内容也让纳尔森十分不悦。
“你们一个两个的，真是一点礼仪都不懂——一个女仆试图冒犯皇子，一个护卫不对皇子行礼。莉莉娅那个家伙，真是不会教导手下的人啊。”
纳尔森闭上眼睛，尝试着压抑住自己的怒火。
她讨厌和位居高位的人打交道，那些人总是在意着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一旦不如他们的意愿就会无故生气，甚至是降下惩罚。
所以，纳尔森才不想和这些皇室成员扯上关系。
她提不起任何兴趣做表面功夫，不带任何敬语的话在这些人听来就是对他们的冒犯。
自然地，男人也会对纳尔森表现出来的无动于衷的态度感到不满。
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她，思考着是不是要再说些什么。但是，他又突然想起了他过来的目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恶趣味的笑。
“说起来，伦纳德。”
男人念出了纳尔森的姓氏，她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听着男人说话。
“你知不知道……莉莉娅就快要和别人联姻了？”
“联姻——这是什么意思？能请您详细地说明一下吗？！”
纳尔森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话，一旁的伊莱娜就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一般，下意识地想要向男人寻求答案。
伊莱娜的这副样子，不仅把纳尔森吓了一跳，就连男人也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什么啊，你竟然不知道吗？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哦？”
男人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他也得以好心地向纳尔森和伊莱娜解释道。
“莉莉娅的联姻对象是赫德王国的四王子。而那位四王子，将会在7天后造访王都。想来，他们联姻的事宜，也会在7天后才开始商量吧。”
“……怎么会。”
伊莱娜的语气听上去格外失落，纳尔森看向她的脸，白皙的脸庞变得苍白起来。
明明当事人并不是她，她为什么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你这是什么表情？”
男人可没想到对这件事打击最大的人会是伊莱娜，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说些风凉话。
“不管你们怎么想，联姻也会变成板上钉钉的事。”
“这样的谣言，我可不能任由你对我的人乱说。”
莉莉娅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纳尔森和伊莱娜看向办公室的门前，看着莉莉娅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关上门后，莉莉娅的视线转而又在纳尔森和伊莱娜的脸上转移。在看到伊莱娜那张深受打击的表情后，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将目光放在了男人的身上。
“厄尔夫，你对我的人说了什么？”
“我只不过说了你要联姻的事而已，谁知道她的承压能力这么差。”
被称为厄尔夫的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联姻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你凭什么说是板上钉钉的事？”
莉莉娅的语气听上去不太友善，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们也会把联姻这个「选项」变成「事实」的。”厄尔夫笑了起来，“说到底，我只是想要提醒一下她们罢了。”
真的只是提醒吗？
莉莉娅可不这么认为。
假如真的只是提醒的话，伊莱娜就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纳尔森也不会是一副心情不好到需要压抑住怒火的样子。
莉莉娅说：“……我可不需要你这种没用的提醒。如果你需要被关注的话，完全可以去剧院表演一下，在她们面前表演，对你来说也是屈才吧？”
“你说什么……？”
厄尔夫压低了嗓音，眼睛微眯着，表情显得格外凶狠。
“你有本事的话，就再说一遍。”
“我可不会对耳聋的人说第二遍，尤其是你。”
莉莉娅略微仰起头，对纳尔森下达了一个厄尔夫听不太懂的命令。
“我也不想再惯着你了，动手吧，纳尔森。”
厄尔夫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视线就突然上移，下巴出现了剧烈的痛感。
究其原因，无非就是纳尔森用装备着银色臂铠的左手、给了这个男人一拳。
男人：你是谁？请支持《勇者皇女物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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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幕二：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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