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御森和顾局他们一块儿下得山，在山脚下和雷部部族众人告辞后，折返回了白沧镇，进行了最后的清场工作。
回收站这整块地界的地脉风气都已被邪煞侵蚀污染，为了杜绝日后再形成麻烦的东西，引来灾祸，污染达到一定程度的地方都得请人做大清理。
清理的内容除了击碎成型的煞磐之外，还需要深层次地净化地脉空气，使其恢复生机，否则这样的地方可能几十年、上百年都将成为不毛之地。时间长了不光影响周围居民的健康、气运不说，严重的还会像一个个溃烂的毒疮般越变越大，最终危害更大的一方土地和在那上面的生灵。
地脉和风气本就是风水学术中的一种，只不过一般人们印象中的风水是在相对固定、狭窄的小空间范围内进行的操作，而地脉风水应用的空间范围更大、更广、更全面。
自古以来，就有将山川河流的走势、形势、气势与群体命数联系起来的习俗。最直观的便是龙脉一说，然而龙脉并不是天然就有，也绝非不可逆转改变。天时地利人和加上山川河流的地形地貌环境的演化，很有可能会毁掉龙脉，也很有可能催生出其他的龙脉来。因此在玄门中人眼里，从宏观角度上来看，世上任何一个地方的地脉风气都十分重要。
雷部从远古至今传承下来的最主要的职责就是守护好这片土地上所有的地脉风气，必要的时候就算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为什么王朝更迭交替，而雷部之人始终在为国祚服务，主要便是这个缘由了。
利用‘五雷阵’破魔驱邪，再行‘纳归术’是做这种大清理的一贯流程。今天这是雷御森第一次正式施展‘纳归术’，这是他们雷部传下来的一种秘术，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吸收容纳地脉风气当中无法被消除的东西，靠自身修为一点点地溶解它们。
如果修为达不到无法及时溶解，或者一下吸收的这类东西过多，积攒在一起，很容易就会变成世世代代纠缠着自身灵魂的厄难业障，使人无法寿终正寝也不能重入轮回，只能在死亡后的一个时辰内被雷部连身带魂炼化成法器，彻底地魂飞魄散才能终结，就像雷父以及历代雷部族长那样。
雷御森原应该于三十岁开始就以身纳归的，却因为一个极其有权威的人士临终前留下的预言被拖延了好几年。在那个预言中未来会发生一件需要倾尽雷部全族之力的重大危机事件，而这样的事件极有可能与家国相关，因此在多方商议之下他们做了这个决定，除非雷御森四十岁之前突破‘炼气期’，否则尽量让他在四十之前禁用‘纳归术’。
今天他可以不再遵守这条约束了，清理这一小块地方的地脉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负担。雷御森收回自己的双手，旁边的雷响忙将准备好的湿纸巾递了过来，带着其他人去埋专门用来净化的符篆。
见他忙完，顾局才掀开帐篷走了进来，看着这被挖得到处都是坑洞的地方，惋惜叹气：“他们总共在这下面挖出来了四十七具尸首，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之后警方会将这个案子定性为连环凶杀案，希望能尽快地查到那些死者们的身份信息，联系上他们的家属吧。”
雷御森沉默地应了一声：“如果不是这次被意外发现，他不知道还会害多少人，酿成多大的祸事。”
“说起这个，正巧下午的时候老局长他们听说了这事儿后也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和那位仙长的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认为赵成会失控爆发和他的修炼无关，而是因为那张光盘里带咒的歌声。咒术这玩意儿我们本土流传得比较少，我怕是境外进来的人，如果是的话就比较麻烦了，姜遗风一支队伍怕是应付不来。”
雷御森立即挺了挺胸膛：“我会尽量协助他。”
“你这样还不如提前销假。”顾局说着拍了拍他的肩头。
“我需要这个假期。”他还要帮师明觉办事，需要相对自由点的时间。
顾局见左右没人，拿拳头在他肩窝处用力怼了一下：“我说你小子可得注意点儿分寸，我可不想哪天看到你被人从小峦山上一脚踹下来。那位仙长……可不是一般凡夫俗子，你干嘛给自己找这么大的挑战？”
雷御森淡定地摸了摸下巴：“我心里有数，他并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的。即便真有那么一天被他踢下山，也没关系。”
顾局傻眼，伸手想去探一探雷御森的脑门儿，被人避了开来。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雷总吗？真看不出来你还有情种的基因……你既然做好了心理准备，那我们也只能祝你好运了，说不准你小子还真能成功呢？你小子最近走大运！”
雷御森听罢笑了起来还认真地谢过了顾局的祝福。
他们一直忙到将近凌晨，总算彻底完成了全部的收尾工作，确保没有需要他们的地方了，这才与一路配合他们工作的兄弟单位告辞。
随后，沧河市白沧镇抓捕到一位二十五年前逃逸的杀人犯的消息，通过各方渠道被谨慎又节制地报了上去，只是因为今晚的网络上正在因为刘军的直播和沧河市‘二仙观’的各种传闻而热闹，这件事的风头便暂时被盖住了。
雷御森没有休息几个钟头，隔天一大清早就接到了师明觉的紧急电话，让他到山脚下来接他和师阎。他飞快收拾好自己驱车赶到，从一群赶早爬山的游客当中把这父子二人给接上了车，一路朝龙京方向开去。
离开的时候山脚下的大型停车场已经停了一半的车辆，明明还没有到景区正式营业的时间，入目所见到处都是人。一路沿着高速公路开出小峦山所处地区，沿途遇到了更多开往景区方向的私家车和旅行大巴。
雷御森已经猜到师明觉一大清早就赶着下山的理由了：昨天刘军那件事肯定会给他们山上带来更多的关注度和游客，可能他没料到一下子会多这么多，已经超出了他的忍受范围——他可是很怕吵的。为了杜绝出现任何一丁点儿被打扰的可能，还是主动避开最简单奏效。
“正好师阎的学校都找好了，你们在山下住一段时间，等这段时间的风头过去了就好。”雷御森贴心地安抚他。
师明觉就是这个打算，本来他是想着等到这周周末再下山的，一大早睁开眼就预感不对，隔着那么高的山他的耳朵都能听到喧哗的噪音，明明才六点钟，就有不少人爬上了山顶，他当机立断叫上了才起床的师阎提前下山。
路上车内的广播电台和网络新闻平台都在播报今天的早间新闻。引起了一个晚上热议的网络红人——刘军的死亡的原因被正式公布了出来：他是因为触电而亡的。原因在于这家伙用的是一款三无产品的独立摄像头，单独插线的那种，因为连续开直播使用的时间过长，加上内部电路出了问题，当刘军用沾着可乐的手去调整摄像头的位置时，瞬间就被强电压给击穿了身体，倒地不起。
新闻中还指出了刘军的具体死亡时间是在警方到达他家的十分钟前，也就是说在直播平台的管理方接替他管理直播间的那半小时里，他人还没有死，如果平台方面及时联系他并报警求助的话，他很可能还有救。目前警方已经传唤了涉事直播平台的负责人和当时的管理人员，后续将依法追究他们的相关责任。
在这个新闻的评论区内，这会儿涌入了大量的网民们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刘军的‘命数’，现在全网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质疑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不是一场泼天富贵了。平台方如果最终需要为他的死亡负责的话，光是从他们那里得到的赔偿金和各类补偿款、保险费加起来那将会是一笔天文数字。
“幸亏咱们走得快！”听到这些相关内容的师阎略带庆幸地感慨道，“在得到这个最新的消息后，怕是想去咱们山上找师父的人会更多。”
车子一路开进龙京小西门那片地价最贵的四合院别墅区，雷啸那小子已经在这儿等候多时了。见到师明觉这小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双手奉上了一堆的资料：“仙长，该办的都给您办好了，这里头有您和师阎的新户籍、新身份证、房本儿、入学介绍信、钥匙……”
“嗯！”师明觉搭理了他，还夸了他一句，“办的不错。”才三四天的功夫就全都办得妥妥当当，看来他选雷家人为他办事儿没选错。
被夸了的雷啸乐不可支，在雷御森的示意下跑去开门，将师明觉给迎进了小院中。
简单地参观了一下这座四合院，师明觉对里外的装潢设计还算满意。这种古色古香的环境，也算能稍稍缓解一下他那偶尔会泛上心头的思乡之情。
房子这两天一直有人过来打点布置，都是雷家大管家亲手安排的，选得都是顶好的东西，一切摆放陈设也都有章有法，大方得体又兼具美观性。要不是还没有和主人家打过招呼，大管家连这边的管家、工作人员都想一并给准备好，生怕让师明觉哪里觉得怠慢了。
客厅显眼的地方摆放着书包、校服、课本、学生卡、走读证等一系列相关的学生物品，上面全都是师阎的名字，学校正是那在龙京都数一数二的公立高中——京大附中。
师阎看着这些东西用力地眨了好几下眼睛，内心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曾经那么渴望向往的东西，如今全都真真切切地摆在了他的眼前，比他自己幻想过的还要好太多。
“既然提前下了山那就不要耽误，早点儿去学校报道吧。”师明觉对这些安排更满意——能让他崽子高兴的事他就高兴。
做好了决定趁着时间还早，师明觉和雷御森一块儿送师阎去学校报道，并和校长、教导主任还有未来的班主任见见面。
师明觉全程没说什么话，一来他不知道这种场合该和别人说些什么，二来他身上的个人气场太过强烈，校长老师们也不敢找他说话，因此全权都由雷御森代为出面。来之前雷总还专门找人给学校打过招呼，因找的是教育部门的领导，这才引来了校长的亲自接见。
成年人之间的交谈由孩子开始没多久就转移到了其他更深层复杂的事情上，师明觉在一旁听得眉宇间郁色渐浓：这些人到底想对雷御森说什么？
“您说的这些我会和刁局长那边捎带提几句，都是小事儿，来之前他还和我聊起过孟校长，改天我做东请几位一块儿聚聚餐，到时候各位老师也赏个脸。”雷御森谈笑间风生水起，把在场众人给哄得分外开心。
师明觉之前见识到的雷御森是持正端方、威严庄重、沉默内敛的，以为他和自己一样，不太擅长处理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这会儿他见到了这位展露出来的另外一面，才觉察他也有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时候。
“我们家师阎就拜托各位多费心了！”直到离开前，雷御森都是随和大气地与这些老师们周旋，平时面对他手下和员工们的那种架势一扫而空，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在操心的长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师阎的父亲。
师阎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在隔壁做入学测试，早早做完了在老师帮着批改试卷的时候偷听了一耳朵他们的交谈，同样有一种这样的错觉。
这几天他一只抓紧时间在看书，加上他本身的基础牢靠，入学测试的分数靠得不错，这让那些老师们看了之后更加放心，好话挑了一箩筐不要钱地往师阎头上砸，直把这小子自己都说得面红耳赤。
目送他顺利地进了自己的班级，在老师学生们的热烈欢迎中坐定后开始读书，站在窗外观望的的师明觉不禁轻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离开学校回家的路上，雷御森接到了刘晖的情报称对那光盘的调查已经有了点儿线索：“光盘是谁刻录的目前还不知道，但里面那个唱歌的人是谁已经确定了，那是个小姑娘。”
“是前天晚上遇到的那个吗？”雷御森原本在开车，接到电话后把车停在了路旁专心询问消息。
“不是。”刘晖很肯定地回答，“这个唱歌的小姑娘名字叫做冯百灵……三个月前意外去世了。也就是从那之后，她唱的那首歌曲便开始在B市海威区学生群体间传播开来。”
雷御森约好了和刘晖一块儿前往B市调查，挂了电话打算先送师明觉回家，被他拒绝了：“我正好闲来无事，跟你一起去看看吧，你们这个案子还挺有意思。”
他愿意陪同自己雷御森当然求之不得，路上先去买好了师明觉喜欢的奶茶和果茶，载着他一路朝着B市开去。
B市就在沧河市的旁边，从龙京到B市的距离与到沧河的距离差不离，开车走高速都是两个小时左右。
到达B市海威区与刘晖和他的组员们碰了面，这群三线专员见到师明觉的当下个个儿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起来，恭顺懂事儿地紧紧追随在师明觉身后，脸上始终挂着迷弟迷妹们的憨傻笑容。
刘晖狠狠瞪了自己那帮组员一眼，在师明觉面前表现得成熟可靠，一本正经地汇报：“姜队带人去冯百灵家里调查去了，我这边刚刚收到调度中心传过来的一个疑似相关案件，让我们先过去确定一下。”
一行人按照调度的指挥赶到了不久前才出事的案发现场，地点就在海威区一处高档居民小区的。出事的是一家人，父亲与母亲在客厅吵架，嫌动嘴不过瘾很快就动起了手来，结果他们的儿子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冲出房间用美工刀连续伤害了两人，又戳伤了自己……现在一家人都被送去了医院紧急抢救。
这事儿之所以惊动了灵控局，是因为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民警们做的现场简报中触发了‘异常事件通报条件’。
简单来说就是勘查现场的民警们认为这案子透露出诡异不寻常的细节。一旦有这样相似的字眼传回警务系统，就会被单独提取出来转送到灵控局，由灵控局的调度指挥中心根据已知线索进行初步甄别判断，要是判断真有异常情况，便会通知附近的专员亲自赶去现场调查。
民警们的报告中提到的诡异之处，是他们通过这家客厅内安装的摄像头发现的：近一个月内这一家三口几乎每天半夜凌晨零点，就会各自从自己的房间梦游般地走出来，在客厅茶几前碰面。三人闭着眼睛行动自如地跪成个三角型阵型，互相抵着对方的脑袋埋头一动不动地跪足三个钟头，三点钟声一响他们就会自行站起来，走回自己的房间内继续休息，等到早上醒来后一如常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半夜做了什么。
刘晖的组员去和现场的民警们交涉工作，而师明觉从进来后便一路走向其中一个房间，路上遇到有民警阻拦，被雷御森给化解了。
直到他站在房间内放着的一个嵌入式音响设备前面，以眼神轻瞟一眼它。
雷御森上前打开了音响的播放键，顿时这整个豪华大平层的各个角落全都响起了一个婉转悦耳的女音，她正在哼唱着一首曲调哀伤忧愁的外文歌。
雷御森听了一句便及时按下了关闭键：“又是《忧郁的这天》……和昨天听到的那张光盘是一样的。”
师明觉特别强调：“不完全一样。相比较昨天听到的那张光盘，这一张的咒力相对要弱。”
雷御森打开播放器，果不其然在里面放发现了一张同样外形的刻录光盘：“师兄，明明都是一样的光盘，你为什么说这张的咒力相对要弱？”
“很简单，昨天那张能够在播放一两天后诱发一位邪修的狂性，而这张……用了一个月才做到，而且针对的只是普通人。”
刘晖把客厅里的监控视频拿过来播给他俩看，看完之后，雷御森确信了师明觉的说法：“他们三人只有在听过这首歌后的凌晨才会出现诡异行为，过去一个月中有两天他们没有听便能安稳入睡，而且出门在外表现得也都和常人无异。刚才他们之所以突然狂躁伤人，是因为已经连续不断地听了好几个小时的关系。”
雷御森取出证物袋将光盘仔细装好，开始在这个房间里搜寻其他的线索来。很快他就发现了其他一些东西，看着书桌上摆放着的一座奖杯以及小主人的获奖照片，雷御森回头问刘晖：“冯百灵之前在哪所学校上学？”
“海威六中。”刘晖调出资料再度确定了一下后迅速作答。
“这家儿子也是在海威六中读书的。”雷御森说着打开获奖照片的相框后盖，将里头的照片给抽了出来，并展开了这张照片那被特意折叠了的一角。
这是一张颁奖典礼舞台上的合影，除了有这家的儿子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同样获了奖的女孩儿的身影。雷御森看着女孩儿那清秀可人的容颜，将照片举起来给其他人看了一眼：“他们俩，认识。”
——这个被特意折叠藏匿起来的女孩儿正是已经去世了的冯百灵。
这时医院方面传来了消息，周家两夫妻伤势不重，经抢救已经脱离危险，而他们家的儿子周奇现在危在旦夕，随时有死亡的危险。
雷御森准备亲自去医院看看情况，要和刘晖等人分开行动，师明觉自然跟着他。两人出了这栋楼没多久就在外面的花园里遇上了熟人，赫然是同样在调查这件事的姜遗风及他的队员。
姜遗风和队员正站在一栋独栋别墅的门口与屋内之人道别，房门关上后他们转过身来正好与身后的雷御森他们对上眼：“雷总？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雷御森迅速就抓住了他言语中的重点，“你不是在调查冯百灵？难道冯百灵的家也在那个小区？”
姜遗风一拍大腿：“我们按照资料上登记的住址找过去才知道自从冯家女儿去世之后，他们全家便搬到了这边的房子，于是有马不停蹄地找了过来。只是他们家里这会儿没有大人，只有两个孩子和一个保姆在，我就在里面问了些问题便出来了。”
“两个孩子？”雷御森又捕捉到了敏锐之处，“冯家不是一共只有两个孩子吗？她和她的兄长，她已经去世了怎么现在还有两个孩子？”
姜遗风长叹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唏嘘：“我刚刚也为这事儿奇怪呢。这不，才从他们家保姆口中弄清楚，原来冯百灵不是冯家亲生的女儿，是五年前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三个月前冯百灵去世后，这家人又从孤儿院里领了一个女孩儿回来，现在的这个养女还和冯百灵是在同一家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说这艺术家的脑子是不是格外与常人不同啊？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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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百灵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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