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与搜魂
“实不相瞒，我通过他们三位看到的画面竟然是仙长上次交给我的那块玉佩。”就在雷御森犹疑的刹那，姜遗风进一步开口。
他并不知道师明觉要他们姜家感应并寻找的是他剩下的两个崽子，还以为要找的是适合被师仙长收为徒弟的有缘人。这件事除了燕召，只有雷御森是知情的，按理说姜遗风怎么也不可能找到那样三个老头子，即便雷御森自己也曾与那玉佩产生过某些‘联系’也无法说服他。
等等！雷御森脑中灵光一闪，却是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姜家人每次感应得到的结果并不是十分精准确定的，有时候可能只是个模糊的影子或大概的范围，亦或者感知到是和目标有着间接关联的人、事、物。
他想到姜遗风刚刚还曾感应过剩下的那些高管们，肯定他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能力出错了才会多做了那样一步动作：“你没在另外那二十三人身上感应到相同的情况吧？”
“没有！只有在接触到那三个老家伙才会闪回一些画面，通过血液直接接触后画面更清晰，我敢肯定那三个老家伙与仙长的玉佩产生了感应。”
雷御森赶紧返回刚才的会议室，从垃圾桶中翻出了三只还带有些许血液残留的针管，一面通知人分出一份带去研究室做进一步的研究，一面将那针管打包好揣进口袋向四合院赶去。
此时的师明觉正在翻看着两个崽子刚刚交到他手中的成绩单，正手持毛笔兴致勃勃地往上面签字。书房的案桌上还颇有仪式感地点了熏香。
师阎师萝两兄妹对此面面相觑，感觉好笑又窝心。老师只是让在成绩单上签个名而已，他们师父竟为此练了好几张大字，却是根本没在意他们考了多少分。
师明觉提着一口气写下两个完美的名字，抬头看到了正巧赶到的雷御森，将两份成绩单提起来递给了他：“如何？”
雷御森自然先去看俩孩子的成绩：师阎刚转学过去俩月，成绩已经冲到了班级第一，师萝那小丫头的心思没有完全放在学习上，也保持在中上水平。
“考得挺好的。”他道。
“谁让你看那了，看我的字，如何？拿去给他们老师不丢人吧？”师明觉问。
雷御森这才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仔细端详片刻后由衷地赞叹：“师兄这字已有大家风骨了。”
“学校里的老师也是他们的师长，既要索取我的签名，我自然得尽力。”显然这位仙长并没有弄明白人老师要他签字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也不提醒他，一切都由着他的心情来。
把两个孩子支开，师明觉还在欣赏着自己的签名，嘴上却和雷御森说着话：“又怎么了？”
雷御森将他离开后的变故简短地讲述了一遍，重点讲述了姜遗风对那三位CEO的特殊感应，这让师明觉神色重新变得凝重了些。
从雷御森手中接过他递来的针管，师明觉的身形不由自主地微颤了一下，连带着他身边的空气都泛起了细小的涟漪。
他先是轻嗅过那三支针管中血液的气味，再倒出一粒血珠放在指尖轻揉细捻，继而侧目与雷御森对上眼神：“这里头怎会有我崽子的讯息？”
这一结论并没让雷御森感到意外，他不久前设想过数种可能，其中之一就有这个：“所以姜遗风才会对那三人产生反应。”
“他们现在在哪儿？”师明觉一脸寒霜目视前方，明明还没有动作，四周的空气却是噼啪炸响，一股肃杀之气的弥漫开来。
“他们赶去了小峦山。”雷御森道，“我已经委派了海外分部的同事们去全力调查这件事，如果孩子真在他们手上，一定能查到线索。”
师明觉反手阻断他的话：“我亲自去问。”说罢，他挥出另外一手，只见半空中一艘灵舟闪现，下一秒他人已然矗立于舟上，准备返程回山。
“师兄！”雷御森猛然抓住他的一只胳膊面露难色，“……谈判……”如果师明觉现在回去，那顾局他们此前的安排便前功尽弃。
“我们和他们的谈判还没达成……事关无数病患的健康和生命，还请师兄暂时忍耐片刻，我保证只要谈判结果落实，他们随你处置。”
师明觉冷冰冰地以眼角余光斜睨着他，言语中已然流露出不悦：“雷御森，你想以此绑架我？”。
“我只是知道你会怎样做抉择。”雷御森缓缓松开了手，“只需要忍耐一个晚上就好，等谈判达成我亲自帮你从他们口中问出线索。”
师明觉垂下眼眸，鸦黑浓密的睫毛过滤掉了他全部的沉思。几秒之后他反手收起灵舟，再度给了雷御森一个面子：“只有一个晚上。”
雷御森知道他眼下必定很焦急。根据目前已知条件，可以肯定的是有一个崽子流落到了海外且与那三大药企的老板之间有关联。究竟在什么情况下那三个老家伙的血液内能同时含有另外一人的讯息，这其中可以联想到的情况可就太让人不安了。
师明觉人不在小峦山，那帮浩浩荡荡赶去‘二仙观’的外国人无论搬出多扎实的关系，开出丰厚异常的物质条件都无法如愿。
燕召根据雷御森的提醒已然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他们，在和这群人绕了个大圈子后才好心给了他们一点儿提醒：“今日就算师父他老人家在山上你们也见不到，即便见到了也无法取得他的宽恕，是你们先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眼下最好是请个中间人从中调解。对了，我师父与灵控局的雷总关系不错，你们要是能找到雷总帮忙说情，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
这群人就算心中有怨，明知道这是逼着他们重回谈判桌，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因为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也就这么几小时的功夫，有人已经疼得数度晕厥过去，止痛针根本压制不住那种能直接摧毁精神的痛苦。
他们当下掉头下山赶回龙京，路上再度联络之前负责全程接待他们的那位卫生部官员，腆着脸请其帮忙与雷御森牵线搭桥……由此便重新走进了顾局他们设计好的局面当中。
双方都知道这次坐上谈判桌要谈的究竟是什么，不需要再拿腔拿调直奔正题。接下来的一夜，双方围绕着那几款癌症特效药的降价幅度以及最终进口定价等一系列问题展开了锱铢必较的商讨。有好几次对方差点儿掀桌子不干了，原因是雷御森把原来由卫生部官员提出的价格又往下压了三成，并咬死了不肯让步，逼着他们打个最大的折扣。
最终一直磨到凌晨四点多，对方才咬牙切齿、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全部的条件，签下了全新的合约书。
官员捧着到手的新合约喜上眉梢，而对面那些老外却是迫不及待地催促雷御森尽快救人。
雷御森不疾不徐地打了若干电话出去，将重新签订合约的事通知给了上下级和各大官方新闻平台，请他们第一时间将这一消息宣传出去，配合海外舆论平台一起传播，第一时间断了对方可操作的反悔退路，因此又耽误了俩小时。
他不急，对面那些看着他步步为营，招招将军的老外们可是快要在心底把他给咒死了，在心中暗暗发狠，有朝一日事后必定找机会从他身上加倍讨回。
确定相关环节再没多大的问题后，雷御森才给师明觉挂了个电话，轻声说道：“我派人去接你。”
那边师明觉不耐地回了句‘不用’，紧跟着这间防守严密的会议室内无风自起，一阵阵令人窒息胆寒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往中间快速汇拢，正中央的会议桌上凭空跳闪出无数莹绿色的闪电来。
这一骤变吓坏了现场的那群老外，只见他们抱头鼠窜，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狼狈地或躲或藏，还有几位有信仰的则径直跪地祈祷，口中喃喃呼唤起‘上帝’。
在场其他单位的工作人员们都被吓了个不轻，灵控局的专员们虽然见识过各种‘超现实’的场面，却还是第一次用肉眼看得这么清晰，感受得这么深切的，同样下意识地绷住了神经。
扭头凝望躲在了自己身后的卫生部官员们，顾局气定神闲地安慰道：“别慌！这只是那位仙长的能力罢了。”
“仙、仙长？”这下在这些人的脑子里，‘仙长’可不再仅仅是个浮夸的称号了。
顾局他们以为这只是师明觉制造出来威慑对方的异象，还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快地，现场又陡生出另外一种庞大到能瞬间冻结人的思想、情绪的恐怖气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一只大手从头顶按着他们往地上压，在这一刻他们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瞬间被压成了‘人片’。
浑身一个冷颤，全部的人又都清醒过来，个个脸上都是一头激汗，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只是某种精神感官体验，却让他们实实在在地领略到了另一个维度、层面上绝对力量的恐怖碾压。
正中央会议桌上那游蛇般跳闪的绿色闪电中，此刻快速浮现出一个正在旋转的人形来，属于对方招牌特色的装饰品——衣袍下摆的流苏小球四下翻飞成了好几个弧形圈，认出来的专员们激情昂扬地喊着：“仙长来了！”
师明觉在他们的声音落下的同时完全现身。闪电、压力、气旋、声音……会议室内所有的一切都随着他的凭空出现，戛然而止，变得寂静无声。
饶是顾局他们见多识广，也从没有见到过瞬间破空而出这么玄奇的本事，跟着一块儿被震住了。那帮老外们则是被眼前这一幕重新塑造了三观，双手合十，深深地贴服在了地板之上，激动地以唇触地，在这一刻简直把师明觉当成了他们信仰的神祇。
师明觉面无表情地瞥了这群人一眼，视线停留在了那三位CEO的身上。相比较其他同行之人，这三个上了年纪的CEO还敢微微抬起眼来仰视他，但却不敢动，更不敢呼吸。
“请师兄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们这一次吧。”静止的空间里，多出了雷御森的声音。
师明觉以鼻音不情愿地‘嗯’了声，这在外人看来似乎确实是雷御森面子大才能说动他的。只见他轻描淡写地打了个响指，那二十三位高管们身上的畸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转好。奇怪的是那三位CEO的身上却没有任何的变化，这可吓坏了他们仨。
三个年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头子们当下又急又恐，眼底深处最后还坚持隐藏着的的那份‘骄傲’荡然无存，他们气急败坏地发出一连串的质问，一时间会议室内只听见他们三人破了嗓子的动静。
师明觉蔑然俯视他们，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尖儿朝着其中一人的眉心探去，这老头儿下意识地躲闪。
雷御森在一旁幽幽奉劝：“你们三位可能是尝试过太多的治疗手段，用了不少新药物吧，导致你们和另外二十三人的身体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不过不用担心，仙长会通过直接接触来替你们解术。”
尽管不明白师明觉要做什么，雷御森却是默契十足地替他的行为做出了‘合理’的解释。
三个老头子眼神闪烁却是心虚的象征。他们仨因为身份地位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尝试了很多最先进的治疗手段和一些根本没有面世的珍稀药物，轻易便相信了雷御森话。在师明觉的指尖儿碰触到他们的眉心时不敢再动，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师明觉一指头点在这三人的眉心间，指尖隐隐有绿光闪烁，看得周围的人在心中连连称奇，还真以为他是在解术。只有师明觉自己知道，他这一招叫‘搜魂’。
——想要得到人脑中的真实答案，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就是用这个。通常情况下师明觉并不愿意强行搜别人的魂。修为低下或者没有修为的凡人经过强行搜魂之后，有五成以上的概率会变得痴傻，运气不好的当时就能见效，这算是一种阴损招数。
哪怕是有一定修为的修士被比自己实力强悍的对手强行搜魂后也会对自身的脑袋、记忆产生影响。正因如此，这种手段在他的家乡也是不会被轻易使用的，因为以此手段所造之‘冤业’是由施术者本人直接承担，无法转移、规避、减轻。没有谁会为此制造无关之业，毕竟这玩意儿不同于一般的‘杀业、孽业’有一个先积累再爆发的过程，会爆发在渡劫之时。‘冤业’是反噬及时且不可预料，不可提前防备的一种业，一旦钻到修行人的空子便会突然反噬，轻则加重霉运，伤损惨重，重则还有可能导致邪魔侵体，毁心夺道。
此时此刻师明觉怒上心头，根本顾不上那些忌讳，片刻之间已将这三人脑内记忆给搜了个一干二净。中途他在搜到一些画面时忽然微启双眸，瞳孔之上血色侵染，杀机已然无声无息地流露而出。
收回手指，他没说话，而是盯着三个眼神略显涣散的老头儿，嘴角勾起了一个无人觉察的弧度。
三个老头子身上的畸变同样在快速复原，在被自己的护工、助理们唤醒后，这三人轻轻地晃了下自己的眼神儿，低头看向自己复原的肢体，欣喜万分。
在这些人一声声难以置信的惊呼声中，师明觉转身离去，雷御森则追在他的身后。等到出了会所大门，他听到前方那人呼出一口阴寒的空气，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地对那三人的命运做出了判决：“我要折磨他们到死！”
在刚才他搜魂所‘看’到的画面里，充斥着大量让他都瞠目结舌、几预做呕的画面。惊恐、害怕、麻木、绝望，死亡……太多属于众多脆弱凡人传导而来的那支离破碎的感官意识，让他一度以为自己窥见的是炼狱的一角。
雷御森识时务地保持沉默，他从没见到师明觉像现在这么压抑过，连身上的气息都变得阴郁沉重，坠满了可能随时会被一点就炸的暴戾，他内心很不安，隐隐有种什么事要脱轨的预感。
“我要去一些地方，你陪我去。”过了一会儿，师明觉平复好了情绪，看上去恢复如常。
“好。”雷御森自然是顺着他的。
“我刚才得到了一些线索，需要你翻译、带路。”师明觉安静地讲清楚了需要雷御森的理由——他刚才搜到的记忆中无论是地点、场所、符号、文字都是外文，他不懂。
说话间，师明觉翻手拿出一些纸笔，按照自己的记忆描写临摹起来。不多时，他手中便多了几张带有明显指向标的地图、招牌和文字。
雷御森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用手机拍下他画出来的线索，分发给手下还有灵控局帮忙，他自己迅速做了行程上的安排：“这是在海外，我马上安排飞机，咱们即刻出发。”
伴随着一阵身体上的晃动，下一刻雷御森出现在了之前那艘他曾见到过的灵舟之上，而灵舟宛若一条灵动的小鱼，乘着风势，游弋云端。
师明觉盘腿于灵舟尾部端坐着，语气有些急切：“我的舟更快，你只用负责给我指明方向即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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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谈判与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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