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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后半夜时分,白露被冻得瑟瑟发抖。她不停地搓着两只胳膊,牙齿在嘴里打架:“失策失策……早知道多穿点了。”

其实她穿得比正常人多,安室透略微动容,可没有可以给她取暖的衣物,只有建议:“你的听力范围是多远?换个避风口行不行?”

白露搓掌呵气:“应该快了,再不来天都亮了。”

安室透看时间,才十一点多。

白露给他介绍了金三角如今毒】品市场的一些基本情况。

目前,昂山、拓开、道钦掌握着那边大部分货物的制作和经销渠道,在当地成三足鼎立之势,不少新进派系不是被消除就是被三家各自融合。前两者为旧势力,后者是去年年初才慢慢在行内冒头。由于年轻常常被人轻视忽略,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几个月前做掉原三足之一的仁天,以迅雷之势占领经销渠道。

安室透有个疑问,白露未待他发问便说:“厨师是日本人,家眷都在日本,这就是道钦把厨师带到日本的目的。”

安室透凝视着暗夜里的海面:“我们现在要等的是道钦。”

“不一定。”白露说,“我的重心从去年开始就转移到了日本这边,很久没去过缅境了,消息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道钦能快速做大,与老旧势力分庭抗礼,除了手段狠辣之外,还与他的人脉和深度的狡猾城府有关。”

安室透听懂了:“也就是说道钦会利用其他因素诱导另外两家为了厨师来日本。”

“嗯。”白露蹲在断垣边,紧紧抱着双膝,“昂山和拓开关系不错,时不时还有合作,这对道钦来说是个致命的威胁。”

“挑拨两家关系。”安室透总结,伸手把掌心覆在白露手背上,凉意浸骨。白露抽出手:“没用的,现在给我抱个火炉,都不能给我升温。”

她满不在乎的语气,是低温在她身上已司空见惯。安室透不由得想到那个寒风猎猎的平安夜、圣诞节,当时的气温更低。

小小的友岛热闹了。

安室透用便携夜视仪看着从中型游艇下来的那一串子人,伸手推沉睡中的白露:“来了。”

没反应。

安室透蓦地一惊,加大力推:“白露,你可别在这时候昏睡。”

还是没动静。

安室透将夜视仪塞进提包里,拎着白露两只胳膊,把她往隐蔽地方拖。白露眼皮动了动,嘴里含糊着说:“来就来了嘛,看着就行了,我们又不是来当急先锋的。”

安室透暗自松口气,他可不想扛个拖油瓶在肩上。

白露说三分留七分,安室透只能自己猜:“你也想坐收渔利?”

“渔翁不是我。”白露拍拍裤子上的灰,起身抱着提包走,“你刚才看到人了,猜猜从船上下来的是哪家?”

“赤道和达山。”安室透成竹在胸,“今晚的渔翁是道钦。”

“真羡慕你们的记忆力。”白露的语气与其说是艳羡,不如说是贪婪,像是要立刻吃掉安室透的脑髓。

安室透不以为意。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大摇大摆的朝野奈浦栈桥的海岸走去。安室透说:“赤道是昂山的心腹,达山是拓开的左膀右臂,这两人在道上盛名已久。说不知道,是不是有点丢人。”

白露不理会他的指桑骂槐,“你要不说说你的推测呗。”

安室透拒绝:“为什么每次都让我说推测呢?我推测对了,对你而言无关紧要;推测错的地方,你也不会纠正。因为你就是想知道我推算到哪一步,然后衡量我的推测会不会影响你的计划。这种当,上过一次是大意,之后不长记性还上当,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白露垂首懊恼:“说实话,我真的后悔找你做搭档了。”

“晚了。”安室透泼凉水,威胁,“你再不把情况讲明白,我不能保证行动中会不会拖你后腿。”

敌人毫无顾忌的将汽艇停在野奈浦港头,趁人走尽,两人摸索上船。

白露朝驾驶舱的位置边走边吐槽:“你们一个两个的,威胁人威胁上瘾了。”

安室透不知道她所指何人:“能威胁你的,凤毛麟角啊。”

“是吗。”白露右手套上提包,掏出里面的小夜视仪塞安室透怀里,“我觉得挺多的。”说着,她抬起套着提包的右手忽地砸向驾驶台中央控制器,完整的驾驶台应声而碎。

安室透猛然一震,联想到海森抢船的事情:“你想把他们困在岛上。”

“不是。”白露又几拳砸破驾驶舱其他控制器,神色淡漠,“我困他们做什么。”

安室透凛然而视,如今的他不会被白露展现出来的任何有别于常人的能力感到惊讶,毕竟不能拿她和正常人相提并论。只是每一次她使出新能力时,安室透会不禁胆寒。

没多会儿,整个驾驶舱便一片狼藉。白露抽出手,安室透目光落在那只小小的拳头上,就着暗淡的夜色打量,那只手分毫未损。

他们下行到客舱,白露大喇喇地坐在位置上,语气笃定:“你心里有事。”

“你心里就没事?”安室透反问,挑她对面的位置坐着。

“哼!”白露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一股无法捉摸的邪性,“你看到那群人的时候,不对劲。”

“你不是睡着了吗?”

“睡着了我也知道。”

安室透随意感叹:“真是可怕呀!”

“少瞎扯。”白露盘腿而坐,把空提包当抱枕抱着,“怎么回事?那里有熟人?”

在檜原陵园,安室透偷听到结城绫电话里的意思是瞒着白露,他也不清楚失泽更有没有跟白露坦白檜原的命案过程。但是,纵然谁也不说,与相关之人的死亡,白露不可能无所察觉。

安室透试探着问:“上个月发生在檜原的命案,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白露说,“山本老太婆死了,失泽更把贵志接到身边养了,警察还没抓到凶手。听说,你跟绫是第一发现人。有兴趣讲讲吗?”

“真没人与你详说?”安室透表示怀疑。

白露答得干脆:“没。我知道有这么个事,也知道凶手是谁。”

“那就没必要细说了。”

“不行。”白露要求,“必须说,你不说,我就把你扔海底。”

“不讲道理。”安室透气笑,思忖之下,还是将详情系数告知。

“所以,你在那群人中看到的是大个子。”听完安室透叙述之后,白露左手搭在腿上,几根手指胡乱敲着。夜色里她无明显的情绪变化,语气也无甚波澜,无从判断她究竟是何心思。

“是他背的半人高的旅行包。”安室透也斟酌着只把话说到一半。

“你想的应该没错。”果然,白露明他言外之意,给他证实,“包里有人。”

是不是贵志,安室透不好定论,他摩挲着兜里的手机,面上不动声色。白露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笑问:“怎么?不问问你的故人,她养的孩子还在不在?”

“不必问。”安室透如是答道,“不管是谁,视情况而定。”

安室透没有仔细去数从船上下来的人数,大概估摸着有三十几个。目前为止,他们只有两个人。安室透自己一敌几十肯定是吃亏的;白露的真实实力安室透没见过,能不能撂倒这几十个人,他不敢赌。况且,自己的身家性命可不能交给一个不定性的人。

现在和一个月前的檜原不同,被抓的人他有能力救走,肯定得救;若无能为力,便只能另谋良机。

白露微微偏着脑袋,将鬓角的碎发掖到耳后,闭目休憩。

安室透心绪不宁,下船到岸上,环顾四周。前面是暗蓝幽深的大海,后面是苍凉沉默的孤岛,海风穿过岛林簌簌作响,天地并不安静。有一片冰凉的触感自他胳膊侧面拂过,他出神间,白露不知何时下了船,从他身边越过,“走,有人来了。”

安室透下意识警惕岛内。

白露一声轻笑:“海上。”

安室透寻声转过视线,昏暗的海天交接线上隐隐约约能瞧见一个小小的黑点,在海面摇摇晃晃。距离太远,若是不注意,估计没人会在意那个东西。安室透沉下心神,踩上白露踏过的路面进入有隐蔽物的路线。

他们没走远,匐在高处一角密集的丛林内,观察海面的小黑点。那个小点随着海浪的起伏东摇西晃,前进速度慢得不可思议。

安室透拿着便携夜视仪,时不时关注海面的船只。

白露翻身坐旁边一颗死掉的干树根侧,说:“你是希望他们快点到还是慢点到?”

“我希望他们翻船。”安室透讲了个冷笑话。

“我也一样。”白露却被逗笑了,非常希望他梦想成真。

安室透眉峰微扬,不禁嘲讽:“一切尽在你彀中。”

“不是。没有。”

安室透略感意外,白露嬉皮笑脸的轻佻刹那收敛,连续用了两个否定语,他心底蔓延起几许不安,暂时又找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待海上的小黑点行进到肉眼可看清的距离时,安室透注意到那是纵向一线行驶的子母探险艇。到达港口,不见有人下船,它们就安安静静地停在游艇旁边。

白露猫身站起,指着港头斜岸杂乱的灌木丛后那几块断壁残垣:“到那边去。”

安室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与游艇和岸边成斜三角之势,距离颇近,连正常人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是个绝佳的偷窥之地,就是被发现机率很高。

安室透说:“昂山和拓开的队伍里有奸细。”

白露在前带路,头也不回地道:“不是很正常嘛。”

“看来,免不了一场火拼了。”

白露突地停住,侧首警告:“旁观就行了,他们死活与我们无关。”

他们隐在断壁之后,行动更加小心。两人明明是来偷窥的,可白露靠着垮掉大半的砖墙坐了下来,根本不看停靠游艇的港头。安室透莫名烦躁:“你到底想做什么?”

“上船。”

“然后呢?”

“上岛。”

“不捞人?”

“他们要是打起来,人死了,跟我无关。”白露答得理所当然,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厨师会死在这座岛上。

“若是没死呢?”安室透问出来,以为白露会回“助他们一臂之力”,结果,白露说:“那就捞出来呗,还能怎么办!”

一个多小时过去,安室透始终警惕观察着港头的动静,白露又陷入沉睡之中,明明温度比之前更低,她却不叨叨冷了。从岛上陆陆续续下来一窝子人,快速往汽艇所在地赶,待那群人发现多出来两艘船时,探险艇内外灯光骤亮。

陆地上的所有人都拔出武器,对准同一个方向,当中有人朝探险艇喝问:“什么人?”

他们得到的回应是,探险艇内一窝蜂涌出的上百个荷枪实弹的敌人,将他们团团围住。舱内走出一个狰狞可怖的男人,拿着夜视仪观察的安室透陡然一惊,竟是不久前在餐厅被白露故意放走的刀疤男,与他前后脚出舱的还有一个瘦削斯文白净的男子。

两人缓缓行近,刀疤男裂着黄牙阴笑:“全部杀了。”

斯文男子一脸惋惜遗憾:“都是小喽啰,厨师吸引不了那两位的大驾啊。”

“有赤道和达山,也不算白忙活。”刀疤男想得开。

斯文男子甚是不满:“撼动不了他们的根基,左膀右臂也好,心腹也罢,都是能重新培养的。”

他两旁若无人地闲聊,被围困的人倚背相靠,虽自知大势已去,可仍有负隅顽抗之心。

“道钦!”有人咬着牙帮子吐出这个名字。

道钦微鞠一躬:“赤道先生,达山先生,你们好!”

赤道声如洪钟:“好你妈个屁!你个狗】娘】婊】子养的!”

“我妈的屁确实不好。”道钦不恼不怒,认真回答,“我也确实是婊】子养的,多谢赤道先生如此记挂,道钦不胜感激。”

他话未必,合围者尽皆哄堂大笑,赤道被气得满面通红。

“道钦,自你发迹以来,我们都不曾挡你财路,今天的做法是不是欠妥当?”达山试图跟他讲道理。

道钦微颔首,思考片刻,说:“有没有挡路,不是你们说了算,而是我。我觉得你们是绊脚石,你们就是绊脚石。”

赤道懒得跟他废话,拨动食指,子弹自枪膛朝道钦飞去。被击中胸膛的道钦,撞得退几步,稳住身体后,抬手拍拍前胸弹孔的位置。

“防弹衣!”赤道又惊又气,脸都涨绿了,欲再往他脑袋扣第二弹,对面枪声却先于他响起。与此同时,赤道捂着右臂痛苦哀嚎,殷红的血自他上臂汩汩而下。

达山紧忙把他拖到身后,对道钦说:“你只围不杀,是想从我们这里打听什么?”

“我想知道七姑的事。”道钦直言快语,“两位是前辈,想来与七姑有不少会面。”

“这算是有求于我们吗?”达山话音未落,枪声再次响起。达山身边一从属应声倒地,眉心血红,双目圆瞪,死不瞑目。被围的众人面面相觑,闪着恐惧的瞳孔倒映出每个敌人肆无忌惮的疯狂,以少胜多在此根本不可能实现。他们握枪的手肉眼可见地筛抖,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有了弃械之心,可无人带头,也没人敢带头投降。

刀疤男第二次吹开枪口青烟,盯着被围的羔羊狞笑。

道钦一派从容:“我诚心求教,还望前辈知无不言。”

“我可以说。”达山紧盯刀疤男的动作,“你会放过我们?”

“以消息价值来定。”

痛到面目扭曲的赤道吼道:“达山,这婊】子养的杂】种几时放过对手了——啊!”痛嚎紧随枪声,刀疤男又一枪打向他左肩,双臂完全失去能力的赤道一跟头瘫坐于地。

沉着的达山此刻已是满身冷汗,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去回忆与七姑相关的一切,能组合起来的记忆终究有限,又不敢让道钦发现异常。咽了口唾沫,说:“你想知道七姑什么?”

“她的模样。”

“模样?”达山略感意外,七姑模样不少人见过,道钦是故意消遣他们吗。

道钦却不似开玩笑:“对,模样。”

达山想起来,七姑从来不拍照,道上的人都知晓七姑最讨厌拍照,不为别的,单纯的只是因为七姑貌丑。达山在脑子里组织着匮乏的词汇,一点一点形容:“身高大约160cm,很胖,大圆脸,小眼睛……还有……”达山回忆七姑的脸,只有丑而已,他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语来描述她。

“都是这样的。”道钦沉吟着,有些失望,“果然,要找她不容易。”

“你找七姑做什么?”达山壮着胆子问,“火龙死后,她就销声匿迹了。”

潜伏在暗处偷听的安室透兴趣陡升,火龙和七姑两人的别号在多年前的东南亚可谓如雷贯耳。火龙负责商品制作和经销,七姑负责押送,因这两人从无败绩,被许多大小毒】枭奉为楷模榜样。当然,火龙制品的配方技术,也被不少人觊觎。十年前,一个名叫仁天的小人物横空出世,瓦解了火龙的势力,并说服了厨师。自此,仁天开始了他的大毒枭之路;而火龙,据说第二年就被炸死,尸骨无存,七姑也随之不见踪影。

这些,是安室透在缅境执行任务时听说的。

那边,道钦来回踱着步子思索什么。身边,白露轻笑出声:“真是执着呀!”

安室透低低嘲讽:“你不卖关子,彰显不出你情报人员的实力。”

白露往安室透身侧靠近了些,紧挨着搓双臂哆嗦,安室透睨了她一眼,却是没避开。

她说:“你当年去缅境,就没怀疑过什么?”

“怀疑什么?”安室透随口答道,想了想,又说:“组织任务里是说开拓市场。那边毒】品市场好,组织不可能是第一次与当地毒】枭合作,所以六年前我们去执行的应该是重新打通之前断掉渠道的任务。组织未有多言,当然是不想我们知道得太多。”

当初在缅境,组织代表人分别与当时势力最大的三个毒】枭谈过,就是昂山、拓开和顶替火龙位置的仁天,最后与之打成合作的是仁天。可是,仁天也是个短命的,短短十来年时间就被道钦解决了,组织又得想法重新连接渠道线。

Rum一直防着安室透,他接收的境外消息有限。白露将道钦的事情说与他,他立马推测到这一步。厨师一直是组织的制粉师,可要在境外做通市场,光一个厨师不够,故此,这些年厨师一直辗转在与组织合作的各个毒枭之间。

“三叔。”道钦停止思考的动作,对着刀疤男说:“您再想想。”

刀疤男收起武器别在腰间,同道钦一样客气的态度:“我都没正式与七姑见过,知道的都是道听途说来的。过了这些年,说不定她早就不在了。”说着,他抬手往密林间指,手下人意会,立马抽出几个人钻进林中。

“罢了。”道钦不无遗憾地叹息,“大概是我们无缘吧。”

奉命入林的手下很快回来,同时还押出两个人;一个身背旅行包的大块头男人,一个胡子拉碴约莫五十多的老头。见此两人,受伤的赤道面如猪肝,达山亦是如遭雷击。

“厨师先生是我送来日本的,他想回缅境,理当由我护送。”道钦视线掠过大块头男人的旅行包,好脾气地看着赤道和达山,笑容拂面,“辛苦两位跑一趟,送了我一份大礼。”他又转眼目视刀疤男,“三叔,您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七姑一直都在吗?”

刀疤男实在不理解他对那个丑女人的执着:“孩子啊,你何必钻牛角尖呢!”

道钦只笑不语,朝大个子男人的背包扬了扬下巴:“三叔,您打开看看。”

听得道钦如此说,大个子男人顺从地解下背包,规规矩矩地放在刀疤男跟前。见大个子男人这般动作的达山和赤道目瞪口呆,不消别人多言,两人即刻明白过来。反正都是死,赤道拣最难听的语言骂道钦,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用了九年的人竟是奸细。

随着背包的打开,一个小小的人儿歪倒于地,刀疤男狠厉浑浊的双眼逐渐瞪圆:“这小鬼是……”

“没想到吧?三叔。”道钦波澜不惊的语气里,隐隐夹杂着细微喜悦,“我们都以为他死了。”

“究竟是谁?”惊喜来得太突然,刀疤男还如在梦中。

道钦说:“龙哥身边有能力又愿意帮忙的人,我能想到的只有七姑;可是,她为什么不找我们呢?”

刀疤男把小孩拦腰捞起:“与其空想,不如直接问,船上绑的那几个,总有知道内情的。”

“也是。”道钦从善如流,淡漠的目光落在向他走近的邋遢老头身上,“昇叔,辛苦您了!虽然没能让那两位亲自过来,但此次收获,我是很满意的。”

邋遢老头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笑回:“下次,一定成功。”

道钦点点头:“昇叔,您的家人见过了,可都好?”

老头神采飞扬,喜不自胜:“他们过得很好,劳烦你们这些年一直照顾。”

道钦很客气:“真正出力出资的是静老师,我也是因为她才能安全活到现在。”

“有机会,一定亲自感谢静老师。”老头是懂滴水恩涌泉报的道理的。

道钦退开两步,微倾身,朝探险艇停靠的位置伸手:“昇叔,请!”

老头迈开大步,乐呵呵地跟着刀疤男上船。道钦目光沉静,视线一直跟随老头,直到他进舱才转过眼睛,冷冷盯着被围困的敌人。他吩咐手下:“达山先生和赤道先生是我的前辈,你们好生照料,来个人帮赤道先生包扎,免得血脏了我的船。其他人……”他抬手微动手指,示意:“劳烦大家留在此地了,我的船没诸位的位置。”

夜半时分的小岛上,海浪裹着此起彼伏的枪声,携着赤道不堪入耳的辱骂,传进不远处偷听的人耳中。安室透缓缓放下夜视仪,心中震动,白露以肘杵他:“准备好上船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们遭难。”失泽更面露愧疚,颓然地看着禁锢大家手脚的电子锁链越扣越紧。

“失泽老师,不要灰心。”紧挨着她的毛利兰出言安慰,“柯南和昴先生很厉害,一定能解开锁链的。”

“嗯……”失泽更心下忐忑,不是不相信他们的能力,而是深埋的心事有口难言。她眼角余光默默偷眼观察,一起被抓来关在同一个小房间的人神情凝重,心思敏感的她感受到了大家隐约不快的情绪。

随着“叮”的脆响,柯南脚腕上的电子镣扣又缩小一分。

失泽更不忍心他们再试下去:“你们别再试密码了,再多错几次,四肢会废的。”

世良真纯挪着双腿移动身体,锁链拖在地上叮当作响,“光试密码没用,还是要想办法拿到总钥匙——这种锁真是新奇。”

失泽更低垂眼帘,默然无语,她曾经见过这种电子镣铐铁锁链,但她不能言说。

两条长短约莫六十公分,粗细约莫与成人手腕大小的铁锁链交叉连接,铁链交叉处和四端分别设内置滑轮的八位数电子密码锁。密码正确可分别开启电子锁,若是密码错误,错一次,四端锁扣便会循序收紧。无数次的尝试解锁是危险的做法,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电子钥匙,打开交叉处的总控制锁。

他们几个都被反剪双手,锁住手脚。抓他们的人,把他们关在这里上锁之后就没再管了。柯南和冲矢昴最初试了两次发现失误代价有点高,便开始想别的逃脱方法。可刚刚外面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他们不敢再拖延。

灰原哀盯着失泽更,言语冷过眼神:“你们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这种时候,你如实相告,大家才能有更好的应对之策。”

失泽更只是沉默。

面对此番处境,加上当事人隐瞒实情,大家心底已颇有微词,只是当务之急是脱身,大家才按下个人情绪不表。

柯南他们会被抓,都是因为帮失泽更的忙。

少年团的孩子和三个高中姐妹花周日有露营之约。

柯南前一日歇在博士家,周日早上,冲矢昴载着灰原哀和柯南准备与其他三个孩子会合,经过毛利侦探事务所,正好遇到从事务所楼上下来的毛利兰和世良真纯。

前往露营地的路上途径一条车流罕至的泥泞小道,在那里,他们碰到一起绑架。绑匪的车飞驰而过,后面的小面包车紧追不舍。车上的侦探们都是遇事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于是紧跟着绑匪的车追了上去。

毛利兰负责打电话报警;灰原哀联系少年团的三个孩子,告知他们会晚点到,有博士带着孩子们,不会有问题;世良真纯通知铃木园子先行。冲矢昴专心追车,柯南划拉着手机里的电子地图,预测绑匪逃窜的方向。

他们向警察提供了绑匪车牌,道路信息,希望能在警察到来之前死死咬住绑匪。他们越追越远,路越跑越偏,车辆驶进一片开阔地带时,四面八方突然冲过来十几辆车,将他们和小面包车以及绑匪的车都围成一团。车上冲下来一群人,个个手握冲锋枪,不由分说将枪口抵在他们每个人脑门上。毛利兰的手机还处在与警察的通话中,当中有人上前抢过手机摔在地上碾破,然后搜身,将他们身上所有物品搜刮干净丢在原地,连两个小孩子的侦探徽章都不例外。

没人出声说话,他们被塞进一辆货车内锁上电子铁链镣扣。货车开了很久,他们不知道会被带往何处,身边也没有能与外界联系的东西。好在没人在车厢里看管他们,几人便商量着解锁和逃脱之法。

他们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可当事人好像没那么着急的模样,柯南率先认出开面包车追击的人的身份。

一起被枪胁迫时,她无多余的表情;一起被塞进车厢后,她没对他们的帮助道句感谢。直到柯南喊出“失泽老师”后,她的脸上才有了点点称得上情绪的颜色。当时,柯南他们以为,失泽更是被吓到了。

他们向失泽更询问事发经过,来龙去脉很简单。失泽更牵着孩子,趁周日她有空带着小孩购买生活用品,不料遇上抢劫,劫的还是孩子。

失泽更惜字如金,一路上她都没怎么说过话,跟柯南他们印象中的小说家失泽老师完全不同。灰原哀的问题,好像投进枯井的石子,无声无息。

他们头顶上的地板,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这是那群匪徒杀完人回船上了,试过密码的柯南和冲矢昴立马藏好手脚。门外有人在开启电子锁,门打开后房间又多了两个倒霉鬼。两个中年男人,同样被锁上镣扣,一个身上鲜血淋漓,一个面如死灰。

船在移动了,比他们来时的速度要快。两男人被塞进来后,房间内出奇的安静。冲矢昴对恶的嗅觉灵敏,柯南和世良真纯火眼金睛,就连毛利兰都看出来了,后来的两货不是好东西。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没受伤的男人觑着眼打量着失泽更。

失泽更别过脸:“你记错了。”

男人一脸自我怀疑的神色,似乎是真的记忆混乱了。视线向下停在受伤昏迷的男人身上,突然惊醒似的,转过目光定在失泽更身上,“不对,我确实见过你。”

“我没见过你。”失泽更说。

男人笑:“你昏迷了,当然不记得。”

失泽更强作镇定,掌心却止不住渗出细汗。

“我叫达山。”男人自我介绍,“六年前,是我把你从仁天手里救出来的。”

失泽更目露凶光,被镣扣反锁于背的双手紧握成拳,尖利的指甲扣进掌肉,上齿死咬下唇,就是一声不吭。

柯南他们亦是面面相觑,暗猜这大概就是失泽老师不愿多言的原因。

达山审视的目光从他们几人身上一一略过,又朝失泽更咧嘴一笑:“没想到,我们也有同病相怜的时候。这次,还会不会有人救你?如果有,有劳你搭上我们两个,算是礼尚往来。”

“你想多了。”失泽更终于出声,喉咙干哑,“我没有一直被救的运气,别妄想了。”

达山想要利用曾经的恩情再游说,这时,有人进来拎走失泽更。

绑匪离开后,柯南露出怯怯神色,问达山:“叔叔……”

“什么?”镣扣束缚着达山的手脚,他只能歪着身子跪坐,“你们又是什么人?看起来不像同道啊。”

柯南脑筋急转,说:“我的朋友被绑架了,我们想救他。”

“你的朋友?”达山说:“被绑的都在这里了吧。”

柯南面露急切:“还有一个,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

达山沉吟片刻,突然大笑起来。

几人神色不一,被达山莫名其妙的笑弄得一头雾水。

“有什么好笑的?”世良真纯也歪了歪身子,一直跪坐的姿势让双腿有些麻木了。

“你们想救朋友,跟我说没用。”达山踢了踢脚上的锁链,“看,我也自身难保。”

惊诧莫名的几人心情各异。

冲矢昴沉着脸,冷眼看他肆无忌惮的大笑:“死到临头的开怀吗?”

达山摆摆头:“错了,我还有活下去的价值,你们没有了。”

“未必吧。”世良真纯说,“刚刚被带走的女人,你认识,说不定还有其他人认识。你也说了,还会有人来救她。”

达山的笑声蓦地止住,拧眉思索几秒:“也是,当年我就没查到救她的人,道上有暗中保护她的人也说不准。”

冲矢昴抓住重点:“原来不是你救的她。”

“谁说不是!“没有我,她能逃出仁天的牢笼?”达山有点激动,自言自语絮絮叨叨讲了事情的大概。

六年前,与仁天集团一次普通走货,达山接到熟人的托付,从仁天手里捞一个人出来。达山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已经被折磨得不人不鬼,处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他找仁天要人,仁天答应得非常爽快,说是那女人已经没了用处。一出来,女人就被熟人接手了,自此之后达山再没见过那个女人。她伤得那样重,达山以为她必死无疑,也就没多过问后续发展。可是,这样没头没尾的救人举动,让达山疑惑了很久,他找熟人再三打听过,都是多方辗转,无人知晓背后真正拜托的人是谁。

达山没想到,过了六年他会再次见到当年被救的女人。既然有前缘在,他就适当利用利用,让对方感念当初的举手之劳恩,万一有被救的机会,也多分活下去的概率。

对于达山懒得隐藏的算计,几人都看在眼里,鄙视不已。冲矢昴不客气打断他的妄念:“她好像并不愿意回忆起被困的经历,你当着她的面提及此事,她可不是感恩的表情呢。”

“正常,谁都不想去回味不堪回首的经历。”达山不以为意,“特别是女人。”

本来几人还因前面两句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可达山最后幸灾乐祸重音强调性别的时候,瞬间打破他们的幻想。果然,恶就是恶,在恶人身上没有同理心。

了解了事情的大致脉络,几人便开始怀疑这起绑架的真实目的,加上刚刚失泽更又被人单独拎走,有可能是绑匪想从失泽更身上得到什么。

失泽更回来的时候手脚轻松,禁锢她的锁链被卸掉了,同时还牵着一个精瘦的小男孩。柯南他们很想细问,可回来的两人一直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俩并排蹲坐,失泽更死气沉沉一副生无可恋之态;男孩抱膝蜷缩,下巴抵在膝盖上,目中无彩,身上散发出来的沉郁全然不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状态。

船一直在航行,他们不知绑匪将欲往何处,只知道如此下去他们定会有去无回。

房间门口没有看守,几人佝偻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试图窥视外面情况。怎知,刚停在门边,外有就有了动静。一个面容白净的男人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手下,推着餐车。

男人微笑着说:“诸位应该饿了。”

手下把餐车推到一边,掏出一串钥匙,依次给他们解了锁。

“诸位先吃饭。”男人笑得和气,“别想着逃走,更别想着挟持我。上面有百多号人,我相信诸位都不是超人。茫茫海上,亦无后路可行。”

柯南和冲矢昴四目相顾,心领神会。

男人似乎看懂了他们的眼神交流,依旧微笑着告诉他们:“当然,擒贼先擒王这种做法最不可取,风险也是最大的,我无法预知在我死之后,上面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有想法的人纷纷沉下心。

餐车推到他们面前,没人取餐。直到手下把餐车推到失泽更面前,她默默的拿了两个面包和两瓶果汁。其他没伸手的人,男人也不强求,客客气气的和手下一起出了房间,从外上了锁。

失泽更把食物都留给了小孩,男孩低垂着头,默默啃着面包。失泽更爱怜地抚着孩子的脑袋,神情悲戚。

冲矢昴和柯南扒在门边,屏气凝神听外面的动静。

“好像没人看守。”没听到人声,柯南趴在地上从门缝地下窥视外面的光影来判断,“真的没人。”

冲矢昴稍微活动解开禁锢的四肢,审视着失泽更和男孩。

“他们是笃定我们无法脱逃,真是自信。”世良真纯愤愤,“要是再不想办法,被带到境外也未可知。”

毛利兰蹲在孩子面前,眼睛却看着失泽更:“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回事?大家一起想办法,肯定有机会脱身的。”

“她想说的话,早说了,不会等到如今无路可退的时候。”灰原哀比他们都要悲观一些。

“你一个小姑娘,如此少年老成。”达山接话了,他视线又移到门边的柯南身上,“你也是,现在的小孩都是胆大包天的性子吗?”他去扶受伤的赤道,让他坐起来舒适一些。

柯南他们暗暗盘算,或许能从这两人嘴里套出点什么来。

“叔叔。”柯南乖觉,态度比之前转了百八十度的弯,“我们联手吧,或许能逃出去呢。”

“放屁!道钦那个狗】杂】种!”赤道醒来听闻此言,习惯性的暴粗口,简单包扎的左右肩臂的伤口又裂开了,痛得他龇牙咧嘴,还是不停咒骂,“那个杂】交】种,以为披了身人皮,他就不是杂】种了。狗】娘养出来的货色,装得再礼貌,都是畜生!”

“赤道!”达山阻止他毫无实际用处的口舌之能,“你想跟变成那些人那样吗?”

“他妈的敢!”赤道想跳起来,扯到伤口,嘶嘶抽冷气。

达山冷静道:“他还有什么不敢的,没杀我们两个,是因为我们的老板,如果老板把我们当弃子了,你认为我们还能活着回国吗?”

赤道不服气,可达山说的有道理,他无从反驳。

“你是他们带头的吗?”达山目光锁定冲矢昴,“你们只是普通人吧?还带着小孩,凭什么认为能逃出去?”

“或许,那两位是突破口呢?”冲矢昴指的是失泽更和男孩,他问达山,“你们有什么可以用来谈判的筹码吗?”

“我俩唯一的筹码就是我们的老板。”说着,达山手指男孩,“既然道钦优待他,说不定他与道钦关系匪浅呢,可以从他这里找突破口。”

闻言,失泽更搂紧男孩,不去恨出主意的达山,而是将刀锋般的目光刺向冲矢昴。

失泽更对冲矢昴的态度,让所有人疑惑。

“你很恨我?”冲矢昴直面她的仇恨,“我以前应该没见过失泽小姐,不知何处得罪了失泽小姐?”

失泽更不言不语面冷如霜,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她滔天的恨意,却无人知晓原因。

罢了,现下不是追寻因由的时候。冲矢昴盯着达山,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达山眼睛转向赤道。

赤道忍着疼痛慢慢讲了那男孩的来历。

火龙、昂山和拓开三人年岁相仿,但火龙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昂山和拓开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有一年,两人与外邦接货时,偶然得见一名倾国倾城的女人,本想独占的念头,在经过一番思索后,两人都决定将美女献给好色的火龙,毕竟大树底下金子多。

跟着火龙混的年月,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个名叫雪姬的女人,成了火龙的独宠,甚至让火龙为她改掉了滥情的毛病。

后来两人渐渐混出名堂,私底下盘算着另立山头,可此事在道上是大忌。正当他们犯难之时,火龙竟然主动提出让他们分管境内和境外的生意,给他们自主的权利。如此恰逢其时的好事,不免惹人生疑,他们小心翼翼的做了一年分区老大,发现火龙是真的放心他们,还不止一次提出让他们自立门户的建议。意思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让别人来分那杯羹,不如留给自己人。

两人借坡下驴顺水推舟,此后便再无所顾忌;三方势力垄断东南亚市场近十年,直到仁天的出现。

一代新人换旧人,靠利益累计起来的情谊,最终会在利益的推动下土崩瓦解。火龙被仁天逼到绝境之际,昂山和拓开选择了视而不见。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雪姬却是与失势丈夫患难与共。已有身孕的雪姬跟着火龙东躲西藏,那个孩子就是在他们逃亡的路上出生的。他们逃了一年多,终是消失在某个不知名的夜里。

达山一声喟叹:“火龙被炸死,雪姬带着幼子去求昂山和拓开,看在曾经相识一场的情分上,救救孩子。孤儿寡母的,他们也于心不忍,就派人悄悄把母子俩送出境。可仁天的追杀一直没停过,没过多久就传来母子两的死讯,两位老板也是痛心不已啊。”达山惊异的视线落在失泽更身旁的男孩身上,“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那孩子竟然还活着。我们老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完好无损的把孩子带回到他们的身边,好好教养,才对得起火龙曾经的提携之恩。”

失泽更听他声情并茂地叙述,低低地笑了出来;身边的男孩深深地埋着脑袋,右手捂在胸前,握着隐藏在衣服里面的某样物件。失泽更不无讥诮的笑激怒了赤道,他喝问:“你笑什么?”

“带回去?好好教养?”失泽更缓缓抬眼,平静的目光凝视着脸上还挂着怜悯之色的达山,“那需要杀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人吗?”

达山神色一滞,立马解释:“那个手下是奸细,取人性命,非我们之愿。”

失泽更沉沉吐出一口气:“我也算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你们这些畜牲不如的东西,都是些什么货色,就算我眼瞎耳聋,也能感觉出来。还有他们……”失泽更眼睛从冲矢昴他们身上一一越过,“真的是普通人吗?”

柯南和冲矢昴他们都不由得暗暗心惊。

“你叫失泽?”达山音调突然沉下来,“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厚颜无耻。”失泽更别过脸去,多瞧他们一眼都觉得恶心。

这时,门缝地下有光影晃动,外面有人开锁。

还是那个斯文男子走进来,后面提着锁链的属下不待他吩咐,把镣扣锁在他们手脚上;只有失泽更和男孩例外。

男子很客气:“辛苦各位忍耐一下。”说着,抬脚往外走。

“道钦!”赤道横眼剜他,心底认定自己的价值,道钦对他们只伤不杀,“你敢不敢回缅境当着老板的面对质?劫了老板要的人和货,吃不了也得兜着走。”

道钦停下,转身,右手上多了把黑黝黝的手】枪。达山一见,脸色大变,道钦握着的枪是他的。不待其他人反应,一声砰然震响,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适才破口大骂的男人再也张不开嘴了。大家被枪声震得有些发懵,心提到嗓子眼,不敢再多言半字。

道钦笑如春风,语气一派从容淡定:“赤道要带这孩子和厨师回去给昂山复命,达山中途阻拦,并开】枪】诛】杀了赤道一行人。这件事,等我回缅境定会仔仔细细转达给昂山。”

“你胡言乱语!”达山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想撞死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东西,奈何手脚受缚,还没站直身体又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道钦居高临下斜眼睥睨他,左手提了另一把枪,那是赤道的武器。他微笑依旧:“我追到地狱岛,终于将怀有狼子野心的达山就地诛灭。这件事,我也会好好跟拓开解释,望拓开老板以后用人一定要慎重。”

地狱岛!道钦是已经给他选好了坟地。

达山死死瞪着他,心知自己已无力回天,他不知道此刻船行至何地,何时到达地狱岛,求生的本能催使他行动,不能坐以待毙。

“你以为老板会相信你吗?”达山气息起伏不定,他尽量克制声音不发抖,余光瞟向男孩,“小鬼有何用?你以为老板要的是小鬼吗?”

“当然不是。”道钦将两只手】枪别在腰间,神色淡然,始终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相信两位老板要这个孩子,不会是为了养个孩子在身边,享受天伦之乐的。火龙死之前,正在研究另一款食品型配方,配方完成后还没来得及交于厨师便被人下了刀子。当年除了仁天想要这个配方之外,两位老板的心底也是蠢蠢欲动的吧。本来火龙一家人死了就死了,配方丢失了也就罢了;可查到孩子还活着,怎么可能不试着赌一把呢?不管暗中救护孩子的人是谁,那人定然知晓配方的存在。这些年没有新品出现在市面上,想必,配方还在某处藏着。至于你们……”道钦眼中含笑,睨着达山和失去气息的赤道,“我与两位老板谈判的筹码,从来不是你们。”

他一字一句平缓有序地说着,态度温和的不像是在给人下死亡通知,而达山眼中原本略含希望的光渐渐暗淡下去,最后认命般又不甘心似的诅咒了一句:“道钦,你会不得好死。”他颓然瘫于地,眼珠转了转,又问:“既然我们不是筹码,在岛上解决我们,岂不干脆?”

道钦很配合,有问必答:“两位前辈若是和气,留着,是多重保险;毕竟,我们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另两位老板诚心交出生意。可是啊……”他不无遗憾的叹气,“赤道前辈太吵了,我不喜欢吵闹;已经送走了一个,单留着你于理不合;只好劳烦达山前辈去和赤道前辈作伴了。”

达山闭上眼,不再言语。道钦略等片刻,见他确实无话可问了,才转过视线慢慢扫过柯南他们几个,语带歉意:“几位,也是对不住了;不过,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诸位多管闲事。”

被无辜抓来的几人除了惊奇之外,个个皆露鄙夷之色。别说年岁小的毛利兰他们,就连冲矢昴也是头一次见如此温柔的厚颜无耻心狠手辣。

接着,道钦又把目光落在失泽更和孩子身上:“孩子,我定不会亏待他。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带走这个孩子的人在何处?”他语气又柔和了几分,盯着失泽更轻轻唤道,“姐姐……”

一屋子人愕然相视,达山也猛地睁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失泽更不为所动。

道钦一遍一遍连续低低唤着“姐姐”这个称呼,如同噬人心魂的魔咒。

终于,失泽更忍不住抬眼冷冷瞪着他。

道钦很满意的笑了:“姐姐可能不记得了,我们见过;只是那时,我还是个端水打杂的跑腿。”

失泽更咬唇不语。

道钦耐心出奇的好:“姐姐不能帮帮我吗?那人能在昂山、拓开和仁天三方势力的围剿下把孩子带出境,能冒那么大风险救孩子,一定与火龙情谊深重;所以,我不会与那人为难。”

失泽更松动唇角,绽放出凄然又讽刺的笑意:“我养他,是因为我觉得稚子无辜;你为什么就认定救他之人非得是与火龙相识,而不是心怀悲悯呢?”

“因为,不合常理啊。”道钦解释,“毕竟是毒】贩之子,谁会好心呢?”

“好像你说得也有道理哦!”失泽更嗤笑,“别说我不知道那人如今身在何处,就算我知道,我告诉了你,你——也是接不住的,别白费心思了。”

道钦没再坚持,出去之前他又一次以平静淡漠的眼神凝视着男孩,说:“我好好养着他,那人应该会来找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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