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都市现言 > 朝露暮亡 >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房间里静寂无声,大家心思各异,互相窥视彼此神情,或重或轻的心跳在胸膛内起伏。道钦定格在矢泽更头顶的目光异常沉静,他在耐心等待。许久都不见矢泽更发言,他慢慢蹲下身去,伸手往孩子额间拂去,男孩下意识把脑袋往后缩了一下,同时矢泽更抬手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对他瞋目而视。

道钦不以为意,好脾气地笑笑:“姐姐,你知道吗?最有资格成为他监护人的人,是我。”

其他人似懂非懂,而这句话像砸破冰面的尖锥,让矢泽更忍不住开始对他恶语相向。

“你?你教他什么?杀人?制毒?还是出卖色相?你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混蛋,所以也要把他变得跟你一样?”

道钦听惯了此类奚落,与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相比,现下矢泽更的言语还是相对文明的。他也不生气,再次伸手轻轻捏住小孩的下巴,男孩没法躲开触碰,只能低垂视线,避开他的目光。

道钦凝视着男孩的脸,说:“这些年东躲西藏,一路颠沛流离,他什么没见过。姐姐,你确定你的温柔善良能清洗他内心的血污,能感化他?你确定不会养出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别拿他和你相提并论。你以为着世界上深陷泥沼的人,都会跟你一样自甘堕落吗?”矢泽更信心无比坚定,面对这个道貌岸然的年轻男子表示无尽的鄙夷,“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畜牲,心里没个数吗?明明有机会脱身,是你们自己不愿意,到头来怪天怪地怪世道。说到底,你们只是为个人膨胀的私欲找个片面的理由,好让自己心安理得理所当然的作恶。”语毕,他朝着道钦的脸“呸”了一口,无比唾弃,“恶心!”

道钦脸上的笑容不变,他站起身来,哀婉地叹息:“姐姐如此坚持,我无话可说了。”

道钦离开了,房门重新上锁,房间内的气氛渐渐回温。

达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盯着矢泽更说:“看不出来,还是朵带刺的玫瑰,勇气可嘉!”

先前对她略有成见的柯南几人,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矢泽更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她轻轻攀过男孩的肩,温柔地抚摸男孩的头,呢喃一般:“或许,我们都没活路了。”

“没关系。”在此之前一言不发的男孩开口了,低低的话语里有自责有悲凉也有无法挣脱宿命之后的妥协,“更老师,是我连累了你。”

“没有。”矢泽更摇摇头,“不怪你。”

柯南拖着被绑的手脚,挪到矢泽更身边,轻唤道:“矢泽老师……”

矢泽更往墙边靠,暗淡无神的眼睛注视这个好像从不懂放弃为何物的小侦探,说:“你们为什么要跟上来呢?”

柯南被她问得愣了一瞬。救人,需要原因吗?不待他回答,矢泽更唇角挑起一丝嘲讽的弧度:“空有一腔热血,有什么用呢?谁也救不了。”

“可是,总得有人去做。”柯南语调低沉,他不是说教,只想安慰这个没多少求生意志的女子,“有人会舍弃一切拼死守护自己的国家;也会有人不求回报,见义勇为;社会的安稳,是每个平凡普通的民众自觉遵守营造的。”柯南的目光从矢泽更移到男孩身上,“矢泽老师,就像您刚刚明明很害怕,依然为了这个孩子勇敢反抗一样。”

被扣上镣铐的柯南他们,跪坐在矢泽更和男孩身后几步处。在她与道钦对峙的短暂时间里,在道钦眼睛看不到的角度,柯南他们看到了女子搁在男孩身后的手死死攥紧,攥得关节发白,微微颤抖,但她的言语却铿锵有力。

屋内锁着八个活人,躺着一个死人。从赤道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在地板上分裂出几条粗细不等的血枝。离赤道最近的达山挪着双腿往矢泽更的方向靠,以免沾上死人血。矢泽更嫌恶地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动,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供他们挑剔了。达山看到了矢泽更的眼神,全然不在意她这态度,反倒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他朝矢泽更咧嘴笑:“你被仁天囚禁的时候认识的那小子吗?”

矢泽更攀着男孩的肩,将他搂紧臂弯内,再次沉默下去。

柯南他们心中虽好奇,却不会在别人的伤疤上撒盐。他们都是眼明心亮的人,刚才矢泽更和道钦交锋的几个回合,他们能大概厘清此间恩怨,没有人愿意去回忆不堪回首的过去;可达山完全是以一副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表情去撕扯矢泽老师的伤疤。

“果然,垃圾就是垃圾。”灰原哀一针见血的评判,“难怪只能做阴暗里爬行的蛆。”

“你这小姑娘口齿厉害。”达山还是无所顾忌的笑,他又看看柯南,说,“难怪道钦会看上你们。”

几人一怔,世良真纯急问:“什么意思?”

达山唇边勾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弧度,斜眼向矢泽更:“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对吧?”

由达山这么一引导,几人目光齐齐汇集在矢泽更身上;但矢泽更一直眉心紧蹙,垂眸不语。

毛利兰虽然不太会推理,可她听出了达山的话外之音,在柯南他们沉思时,她挪动双腿靠近矢泽更,伸手扯矢泽老师衣角,忧心不已:“矢泽老师,到底怎么回事?那个人是故意要抓柯南和小哀的?”

矢泽更攀在男孩瘦小肩膀上的手慢慢握紧,咬着牙帮子满面沉痛之色。她这表情,让在场以为是被误打误撞牵连进来的人疑心四起,如果不是偶然,那就是必然,这个必然势必要有人做引。那个让他们上钩的引子,就是绑架。

这里的人都不蠢,哪怕是心思单纯的毛利兰也明白过来,声音恳切:“矢泽老师……”

达山观赏他们脸上百转千回的表情,心满意足地笑道:“所以啊,不要多管闲事。”

没人搭理他。

矢泽更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收敛好情绪,抬眸直面几双或不解或质疑的目光,不解释,只是盯着冲矢昴的眼睛,问:“你们,就没准备一条后路吗?”

她没等冲矢昴的答复,又说:“不可能的吧,你们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呢?”

冲矢昴伸手推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线,审视着矢泽更。

另外几人怀着同样的疑惑:他们是第一次和矢泽老师见面吧?怎么感觉矢泽老师很熟悉他们似的?而且,她看冲矢昴的眼神始终带有浓重的敌意。

冲矢昴不答反问:“矢泽小姐,很了解我吗?”

矢泽更眼皮都没眨下,冷冷吐出几个字:“不了解。”她话着这样说,可神色态度却在告诉众人,她很熟悉他。

大家都明白眼下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可不弄清矢泽更对冲矢昴的仇恨自何而起,他们好像无法同心协力来自救。

矢泽更猜得没错,柯南他们在被绑之前留了记号,与他们通话的警察一定能找到他们被绑之地;灰原哀挂电话之前与阿笠博士通了气,FBI为了救冲矢昴会暗中出力。问题是之后,海上的船一直在快速移动,他们自己都不值如今深陷何地,警察能否找到他们现在的位置很难说。毕竟,他们身上所有的通讯工具,能定位的徽章都不在,道钦又挑了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绑他们。

那条后路走不走得上,现下的他们心里都没底。

气氛霎时间陷入凝重的静默之中。良久,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男孩微仰着脑袋,眼瞳沉静如深潭,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更老师……”

“怎么了?”矢泽更抚上男孩的脑袋,语声轻柔。

“我跟他走吧。”男孩说,“我跟他走,我求他放了你。一命换一命,他……应该……应该会答应……的吧……”他声音越来越低,说道最后自己都没自信了。

矢泽更一边抚摸男孩的头一边低语:“别傻了,你看他一副好商好量的样子,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狠。”末了,矢泽更感慨一句,“真是……青出于蓝呐!”

最后一句,男孩听懂了,他小小的拳头渐渐收紧,垂着眼睫,呓语一般念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那年,也是因为我,你才……”

矢泽更手掌从男孩头顶移到他手背上,轻轻握住,宽慰他:“已经发生的事,太多追悔都无用。况且,你的路没有走歪,就是给我最大的安慰。我不后悔,就算时间倒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的选择也不会变。”

男孩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膛里。

矢泽更双手捧着他的脸,把他的整颗头抬起来,浅浅地笑着:“贵志!如果能活着,你要好好的,一定……”她深吸一口气,停顿。

贵志从她眼中看到了某些期冀,重重点着脑袋:“我一定做个好人!”

矢泽更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微一敛眼,两行清泪静静落下。贵志小心翼翼抬手替她拭去泪珠,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矢泽更笑得凄凉,说:“你是不是想问,那个人在哪里?”

贵志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我真的不知道。”矢泽更自始至终对孩子都非常坦诚。

其他人听出来苗头。达山立马问:“什么人?是不是六年前托我救你的人?”

矢泽更不理他,转而目视冲矢昴。这回,她目光里少了仇恨,异常平静解答了他们之前的疑问:“你,杀了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一言道出,四下皆惊。

最不愿相信的是毛利兰:“矢泽老师,是不是你弄错了?昴先生怎么会杀人呢?”

另几人在矢泽更和冲矢昴之间来回穿梭,将信将疑。世良真纯本来就怀疑冲矢昴的身份,而灰原哀和柯南是知晓冲矢昴底细的人。

这场面把达山给看乐了:“敢情还是个杀人犯,难怪你会说他们不是普通人。”

矢泽更甩出这颗语言炸弹便别过脸去,不与他们多言。

冲矢昴眯着的眼慢慢睁开,墨绿色的眸子深邃莫测,定在矢泽更脸上的视线凛冽锐利。冲矢昴的手上没有人命,沾血的是Rye或是赤井秀一。这个小说家如此笃定是他杀的人,那必定是了解他另外身份的人。可是,她口中重要的人,是何人?

冲矢昴回忆着,蓦地想起另一件事。他习惯性的弯起唇边的弧度,问:“矢泽小姐,去年平安夜,你在哪里?”

矢泽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平静地反问:“当然是过平安夜,你以为我会在哪里?”

“是吗,多年经验的直觉告诉我。”冲矢昴眉梢挑起神秘的笑意,出口的话让不知内情的人一头雾水。

提起去年平安夜,柯南、世良真纯、还有灰原哀和毛利兰同时想到了仙台茶厅狙击。

柯南神色肃然,看看矢泽更,转脸问冲矢昴:“昴先生,你怀疑……”

没人回应。

矢泽更虽然否认了,但冲矢昴的怀疑也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从心底里不愿相信,矢泽更是那个在仙台挑起事端的人。大概是她的小说太深入人心,从而先入为主的认为写小说的作者只是普通人吧——柯南这样想着。

然而,能写出以家国大义为主题的《山河永固》的作者,怎么会是为非作歹的人呢!而且,她也很恨道钦和达山。

门外有轻微的响动,屋里人立马噤声。外面一声细微的叹息隔着门闷闷地传进来,叹息之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骂了一句:“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屋里人都听见,却不惊动敌人。然后,是开锁的声音。

矢泽更在那个声音响起之时,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本来不易被察觉的动作,奈何,目前她身边的人尽是慧眼如炬心细如发的人。仅凭这个细小的举动,冲矢昴和柯南他们就断定,外面的人定是矢泽更的熟人。

门慢慢被拉开,一个金发黑皮的男人往里探进一颗脑袋,然后抬腿绕过地板上的鲜血,几步走到柯南他们跟前。柯南他们又惊又喜,不约而同地问道:“安室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意外之事,没想到会遇到你们。”安室透面容凝重,各自往他们手里塞了某样电子金属物什,“这是你们镣扣总开关钥匙,不过现在还不能打开。”

柯南说:“你拿了钥匙,敌人会发现的吧。”

“不会。”安室透说,“他们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也很自信不会有人找到藏钥匙的地方。”说着,他侧眼看着贵志,鼓励:“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活的希望。”

“安室哥哥……”贵志怔怔地望着他。

“安室先生,你们认识?”柯南凑近,叮当作响,差点忘了手脚的镣扣。

“偶然认识的。”

冲矢昴则看向门边,说:“来都来了,何不一见?”

所有眼睛齐刷刷移过去。一个纤瘦的女子,双臂环抱,懒懒的从门外转向门内,转进来之时顺带捎上房门。她整颗脑袋被一块类似于尼龙的黑色布料包裹的严严实实,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即便她如此伪装,屋里除了达山之外的人都猜出了她的身份。既然她要伪装,证明不想让别人知道是她,也就没人以名喊她。

所有人中,只有矢泽更头垂得低低的。

达山见到他们到来,本来颓然认命的死灰之目,陡然亮了起来。他有些激动,对安室透说:“钥匙能不能给我一把?”

“不能。”后进来的女子抢在安室透回答之前断然拒绝。

达山朝女子看去,问:“你为什么把自己的脸蒙起来?是怕别人认出你吗?”

女子眼含笑意,施施然走近达山,在他面前站定。抬起双臂,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她活动肩膀脖子,就在大家以为接下来她说什么的时候,女子抬脚猛然踹向达山腹部。众人惊异莫名,达山更是痛的在地上来回打滚,哀嚎不止。他声音很大,女子蹲下身伸手捏住达山的嘴,他的痛嚎变成了呜咽。

“喂!别闹太大。”安室透按住女子的肩,阻止她。

女子充耳不闻,手从达山下巴边下移到脖颈处,死死扣住他咽喉将他摁在墙上,达山的呜咽有变成了窒息的卡顿。

“你是要杀了他吗?”安室透的手也用力把女子往后拉,但是拉不动。

“不能吗?”女子反问。

安室透说:“杀他可以,但不能在这里杀。”

女子一甩手,松开达山。

重新呼吸到空气的达山一阵剧烈喘息。女子盘腿坐到跟前,唯一露出来的眼睛依旧是笑眯眯的。

等达山咳完了,女子笑说:“缓过来啦?”

达山往后移了移身体,问:“我跟你有仇?”

“没仇。”

“那为什么杀我?”

“看不惯你。”

听闻此言的人皆是一愣,达山更是莫名其妙:“你谁呀?”

女子揉了揉太阳穴:“你是想看我的脸?”

达山眼睛扫了一圈屋里表情各异的人,说:“他们应该都认识你,你裹着脑袋是为了防我的吧。”达山笃定,“我认识你。”

女子再次否认:“不认识。”

“那你敢不敢把你脑袋上这块布摘下来?”

“你要想好。”女子语气轻佻,像逗弄猫狗一般,“见了我的脸,你必死无疑。”

达山下意识沉吟,在面前这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里,他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不一会儿,脑子略有混乱的达山理清思绪,说:“你是来打探消息的。”

女子歪着身子,手肘搁在盘腿的膝盖上,撑着腮帮子,“呵呵”两声干笑。

达山觉得自己略微抢回了一点主动权,正了正歪斜的身体,说:“你想知道什么?”

“你想死吗?”女子不答反问。

“没有人想死吧。”达山盯着她的眼睛,坦言。

“正好。”女子一拍巴掌,“我救你一命,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钥匙给我。”达山讨价还价。

女子手往外套袖子掏,掏出一块约莫拇指大小的金色小长方块,捏在手里把玩着。

达山沉着气息,先把女子刚才莫名其妙踹他的事暂搁一边,说:“你问。”

“你们来干嘛的?”

达山斜一眼贵志:“抓他的。”

女子惋惜地摇摇头,把手里的金属物什往地板上磕:“这东西,你比任何人都熟悉,钥匙只有这一把,好好想想,你们来干嘛的?”

达山觑着眼,略沉思:“你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干嘛来的,但我知道你说只抓人,肯定撒谎了。”

达山的日语还没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被女子一连串飞快的知道不知道绕得脑子发懵。

女子“啧啧”几声,手上磕钥匙的动作越磕越重:“第一个问题就不配合,让我很为难啊。”

达山思索片刻,从胸腔里深深吐出一口气,:“让我看你的脸。”

女子这回倒不藏着掖着,很干脆地扯下包裹脑袋的布。在达山陌生怔愣的眼中,女子慢悠悠地把那块布来回翻叠,还有里外不少拉链,几经拉合也没注意她手上的动作,只是最后那块布在女子手里变成一个提包,女子几下翻折折成小方块,把它抱在怀里。然后,她朝达山抿嘴,挤出一个亲和无比的微笑,说:“满足你的要求。”

达山盯着这张幼态又精致,又白得有点不正常的脸,心里莫名忐忑。他在缅境混了那么多年,很确定自己对这张脸毫无印象,并且也不在缅境黑】道或白道名人榜上。那双眼睛始终含着浅浅的笑,瞳仁也不是多数亚洲人的棕褐而是偏黑,达山迎上她秋水般的眼眸,心底竟有些犯怵。

在这里除了达山,毛利兰同样心绪不安。冲矢昴和柯南见过白露另一面,一直保持怀疑精神的世良真纯也没多诧异,只有毛利兰心里沉甸甸的。

别人怎么看怎么想,白露不想管也不关心。她问达山:“还有要求吗?”

“我为什么相信你会救我?”达山问。

“这个嘛……”白露笑得邪性,“唉!同道中人,且不论兔死狐悲的心情,你们若是轻易死了,谁对付道钦小儿?作为资深垂钓者,我也想坐收渔利。不是?”

房间的众人齐齐傻眼,这胆大妄为肆无忌惮得让人钦佩,安室透更是无语凝噎,经此一事,他是彻底不能用侦探的身份了。白露好像感知到了他的心里变化,扭过身体,仰着脑袋笑嘻嘻地瞅他:“不能怪我,是你沉不住气,急吼吼的要冲进来。”

安室透怒眼剜她。

白露嘿嘿笑:“我无所谓的啦,下了船,咱们谁也不认识谁,谁也找不着谁。”

她得意洋洋,气得安室透也想踹她两脚;而白露所说的似是而非的原因也不能说服达山,达山很明白自己所处的劣势位置,一旦对方从他嘴里套出有用的消息,自己便再无利用价值。

“你叫什么名字?哪路的?”达山绕着圈子,眼睛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最后还是定在白露身上,“你们都认识啊?”

白露耐心出奇的好,有问必答:“他们认识,我跟他们不熟。”

“不熟?”达山嗤笑,睨眼看向安室透,“未必吧,他们哪路的?”

白露噗呲噗呲笑出声来,觉得好玩儿:“他们呀,路数可多了,我给你一一介绍。”

“不必。”达山打断,“先说你。”

白露清清嗓子,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夜神冬海,今年22岁,跟着爷爷做点小本生意,今年行情不好,好多生意不是被人抢,就是被条子端。爷爷年纪又大了,为了以后的生活,爷爷才不得不让我出来学着管理生意。”

她张口就来,磕巴都不打一个,字字清晰,好像真有其事似的;不过,这里关着的人都不了解她,真假难辨。安室透觉着她是不是套搬了其他人的经历,才说的这么行云流水。

达山自是不会全信,他问:“你爷爷是何人?”

白露凑近达山耳边,嘴巴动了动;于是,众人看到达山两颗眼珠子在他眼眶里不断睁大的惊讶表情。

除了达山,没人知道白露说出了谁的名字。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达山问。

白露耸肩:“没有。我又不知道会遇见你们,哪会随身带什么身份证明啊?我坦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要再不信,我没办法了。反正有你们没你们,道钦小儿,我一样会宰,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达山思索良久,提出最后一个要求:“我的手机被道钦收了,你去把我的手机拿下来。”

白露拧着眉头想了会儿,直言:“办不到。”

“你连钥匙都能拿来,还拿不来手机!”

“手机在他们眼皮底下,钥匙是在他们认为绝对安全的保险室里,能一样吗?”白露把自己身体挪到达山身侧,和他一样靠墙而坐,给他解释,“他们现在在四楼商量大事儿,我们才有机会进来,万一被他们发现还有漏网之鱼,这茫茫海上往哪儿躲啊?”她斜着眼角瞟达山,问,“你说,是不是嘛?”

达山瞅一圈这里所有人,他们都不吭声。和这女人一起进来的金发男人抱臂立在一边,神色肃然凝重,他微低视线,焦点不在任何人身上,浓眉微蹙,似乎在想着其他什么事。达山自小混迹于鱼龙混杂之所,跟过好几任老板,看人看事还是有几分准头的。眼下这些人,真正和他同道的一个都没有。自称夜神冬海的白发女人,邪里邪气的,一进来就给他一脚来个下马威,然后再给他递枣,是个懂拿捏人心的。

“道钦的船,可不是那么好上的。”达山这样说着,目光却始终在安室透身上。

“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道钦小儿没心思跟你玩游戏,他不会派人来套你的话;因为,你在他心底根本没那个价值。”白露语气缓缓,慢悠悠地否定达山过分的自我优越,“你在他心里,连块垫脚石都不如。”

“你好像很了解他?”

“不了解他。”白露浅抿双唇,笑得一团和气,“只是了解我自己。”

她这话说得奇怪,不止达山,其他人也微露异色。盯着安室透的达山突然想起来,咧嘴一笑:“我说怎么觉得你那么眼熟,原来我们见过。”

一直思考的安室透收回思绪,眉眼幽深冷冽。他略感庆幸,此间没有更多认识安室透这个身份的人存在;也略感遗憾,此后他不再是普通的侦探,不再是毛利小五郎的弟子。他视线微移,瞳孔里映出白露的轻松闲适;此时,安室透更深刻的意识到,他和白露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六年前,因组织安排在缅境那边的任务,组织负责人与达山的老板拓开会面时,他和达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但由于当时安室透只是负责外围安保的小人物,与他们会谈中心的距离偏远,加上戴着帽子做了简单的伪装;所以,达山对他的印象很潦草。

达山唏嘘感慨:“没想到啊,不过几年时间,小保安混得有鼻子有眼了。”

安室透回刺他:“一般,比你好,至少不会折在一个后辈手里。”

达山也不生气,确定了安室透的身份,警惕的心也就稍微放松了些。他目光在安室透和白露两人之间游移,看着安室透:“你是那个组织的人。”侧眼又看白露,“你爷爷可不是,你们怎么混到一起的?”达山话未毕,感觉到另一边几双眼睛深沉的凝视,他斜扯唇角,自问自答,“想改朝换代,是不是不自量力了?”

房里良久沉寂。

一直追寻组织气息的柯南、在组织内潜伏过的冲矢昴、从组织叛逃的灰原哀和暗中调查的世良真纯;他们都在观望。

矢泽更和男孩依偎在一起,一言不发,尽量降低他们自身的存在感。

毛利兰纯善,但也明白他们是卷入了不得了的事件中了;她的目光划过屋里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安室透和白露,蓦地感觉到无边际的落寞难过。这里好像除了自己,他们都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就连小哀和柯南都是一样的。还有绫,毛利兰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绫了。上回见她,是绫去学校办理休学手续,路过的同学目光如刺,明目张胆的对绫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只有毛利兰她们几个上前和她打招呼;那会儿,绫的语气、表情、肢体动作都是淡漠的,她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很勉强,离开的时候,很随意的道别,说着“下回见”。

下回见啊!可结城绫自那之后就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给她发信息,也没回过;知道她和安室透是邻居,侧面打听过,得到的回复都是还好一类的说辞。她想,绫是不是早就知道白露的身份不寻常。

有人一声轻嗤。

达山眼角一跳,侧眼看向声音来源。只见白露神情淡然:“这不是很正常事情吗?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普通公司都有勾心斗角呢,更何况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高危行业。”

达山顺着她的话,把话题越扯越远:“你爷爷要是发现了你们阳奉阴违,肯定会将你们凌迟。”

白露夸张的“哦”了一声:“还懂凌迟呢,看来没少折磨人吧。”

达山没答,沉吟少顷,想到了什么,状似幽默的调侃:“比不了你爷爷,你爷爷才是现代刑罚第一人。”

“没错。”白露煞有介事地点着脑袋,认同,“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只有他玩得嗨。我也是他教出来的,你……”她笑嘻嘻地看着达山,“想试试我的手段吗?”

达山眼皮猛然抬起,表情不自觉僵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除非你想把道钦从上面引下来。”

白露沉沉叹息,好像真被点到痛处似的。达山又审视这里神色各异的所有人,视线随意的落在矢泽更头上,话题跳转得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当年我就奇怪,为什么找不到救你的人,而且之后消失得又那么彻底。”

由于矢泽更低头垂眼,心思飘远,没注意到达山已经把矛头指向她了,倒是旁观的另外几人不禁露出好奇之色。达山把眼睛转回白露身上,一句一顿,问:“夜神冬海?22岁?今年才插手生意?”

白露在他每个问句后面都重重点着脑袋。

达山以深沉的语调讽刺:“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几岁,22岁?哼!是不是虚报年龄了?”

白露眼睛渐渐睁圆,愣住。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机械性转着头,望向安室透所站立的位置,以眼神询问他,拧眉扁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安室透觉得她又要发神经了。

没得到理想的回应,白露委屈巴巴的把脸转回来,伸手在身上掏,从衣服内掏出一块小镜子,把脸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的照了遍,吸着鼻子一声抽泣:“我有那么老吗?”

大家神色不约而同的在她话音落地的那刻,表现出鄙夷。这般危险的境况下,跟人绕弯子讲了那么多废话,到头来她只在乎自己老不老,她脑子是不是少根筋!

矢泽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盯着不死心猛照镜子的白露,默默地再次垂下眼睛,忍俊不禁。

“你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达山不由得赞叹,拉回被她带偏的话题,“你爷爷擅长易容,这门技术学精了,可是好用的很。”

白露不好意思干笑:“我,不太会易容。”

达山满脸狐疑。

白露诚恳:“真的不太会,术业有专攻嘛,那门技术,我真没什么精进。”

旁边又是一声嗤笑,这回声音源头是安室透。白露转眼瞪他:“笑什么?”

“没什么。”安室透在心底翻白眼。

两人简单的对答,让达山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他说:“六年前,托我救她的人是你吧。”

白露若无其事的将镜子收回衣服内:“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所以,道钦要找的那个人,也是你。”

“你的脑回路,我有点跟不上。”白露满脸茫然。

只观察她的表情神色,达山看不出她是否是装的,一直以来达山都相信自己的直觉跟判断,他忽略那双满目懵懂的眼睛,分析:“自你进来开始,他俩就表现得不太正常,原因,只能是他们以前都认识你。”

达山口中的“他们”指的是矢泽更和贵志。

白露觉得好笑:“就凭这个。”

“还有你交代来历。”达山补充,“你爷爷是多精明的老头子,他不可能白养你在身边,也不可能养你这多年都不让你做事。而且,据我所知,你爷爷根本没有亲儿子,你是他从外面领回去养的吧,如此更不可能让你白吃白喝。”

白露站起身,拍拍衣服上根本没有的灰尘,伸个懒腰,嘴里含糊地说道:“哎哟!你也了不起,比我还了解老头子。”

“虽然没见过他本人,但他的大名却如雷贯耳。”达山看向矢泽更,回头对着白露说道:“不知这位矢泽小姐是否知道,当年她被仁天囚禁,也有你的关系。”

白露自上而下斜着眼睨他;矢泽更对此言毫无反应;倒是矢泽更身旁的男孩惊讶地抬眼;还有安室透的眉间纹更深了几分。

达山暗自观察着那些人的神情变化,说:“仁天能快速瓦解火龙的势力,不就是你爷爷在背后推波助澜么?就跟现在的道钦一样,他能除掉仁天,快速占领市场,不也是有你爷爷在背后给他撑腰么;所以,当初仁天囚禁这位矢泽小姐,你爷爷会不知道?而你,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救赎之者吗?”

他一番言语明显是在挑拨,但却不是胡诌。达山眼尖,看出了他们这群人不是一条心,为正义出头的那几人偏向矢泽更;而白头发的女人和金发男人虽然一同进来,可他们不是同一阵营的人,并且,从金发男人露出的细微神色判断,他好像也很在意矢泽更。达山说的是事实,因此才更容易挑起其他人心中的激愤。

白露不以为意,饶有意味地打量着达山,优哉游哉地说道:“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我们内讧,你就能从海上飞出去?”

“实话实说,不能是错吧。”

“我说过要救你一命。”白露眼含悲伤,“你却要置我于死地啊。”

达山笑道:“我八岁开始就在这个行道里混,别人的话是真是假,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我相信你目前会救我一命,但这一命之后,你也会拿回去。”

“所以……”白露语调慢悠悠的,“你是在向除我之外的其他人投诚?你觉得,这里有谁能救你?你确定,是救你?”

“就算被警察抓,总还有命在。”

白露表示理解:“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达山反应过来话题又被她扯远了,他要掰回来,于是说:“这位矢泽小姐从被抓开始,你就知道,却偏偏要等到一个月之后,她被仁天折磨快死了才救……”

他话未完,一个稚嫩细沉的声音打断他:“不是的……”

众人循声看过去,是矢泽更旁边的小男孩,他握着小小的拳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达山,有点怯却没有退缩,他又重复了一句,声音比刚才还小:“不是的……”

达山眼角一挑:“你这小娃娃奇怪,你知道些什么?是不是与你何干?”

贵志鼓足勇气:“我就是知道。更老师被抓走,是因为我……还有我……母亲……”

当事人无甚表情;白露扯起嘴角冷笑;安室透觉得不可思议;其余人面面相觑。

达山脸色难看,没想过小鬼会打他的脸。

此事若不坦言明白,这里必然会有人心中介怀,对谁都不利。矢泽更轻轻吐出一口气,默默贵志的脑袋,安抚似的说:“一半一半吧,也不是全与你们相关。”

六年前的春天,矢泽更只身前往缅境,在网上查到的景区旅行散心,偶然看到一个捡垃圾为食的小男孩,孩子看上去才两三岁的模样。他只穿了一条破烂的短裤,光着上半身,没穿鞋,从头到脚都黑得如同非洲难民。手里提着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袋,四处翻垃圾桶,捡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倒进塑料袋里。矢泽更有些触动,但她忍住了,没上前询问。后面连续好些天,矢泽更都会在人流量汇集较大的区域见到他,当地做餐饮的老板见惯不怪,有的店家偶尔会投喂小男孩。矢泽更侧面打听,得知小男孩在那一带捡垃圾为食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了。矢泽更想再多了解一些,可很多人反应,那个男孩从来不说话,收到别人施舍的食物,他就是深鞠躬表示感谢。

矢泽更观察了男孩一个星期,最终决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男孩。她先邀请男孩吃顿丰富的饭菜,可男孩盯着新鲜的食物没有动筷的意思。他看看饭菜,再看看手中捏着的塑料袋,又抬眼视线在矢泽更脸上一跃而过后沉沉的低下脑袋。矢泽更不懂男孩这几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她想开口问,英文男孩听不懂,当地语言矢泽更又不会说,矢泽更很苦恼不自觉喃喃了一句“怎么办呢”?

听闻此言,男孩灰暗无神的眸子瞬间闪了闪,似乎在纠结什么。片刻后,男孩的眼睛和刚才一样又循环了一遍,只是停留在矢泽更脸上的视线略久些了。矢泽更好像有点明白了,她指指桌上的盘子,又指指男孩的塑料袋,然后端着盘子在袋子上方微微做了一个倾倒的动作,后以眼神询问男孩。

男孩难为情的小弧度点点脑袋。矢泽更轻轻笑着朝男孩比了个OK的手势,男孩立马站起来深鞠躬,矢泽更扶正他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身体,抬手在他额边慢慢抚摸,心中苦涩难言。

矢泽更让店家单独把饭菜打包给男孩,没让男孩用他自己的塑料袋装,毕竟不卫生。

第二天,矢泽更没见到男孩;第三天,在另一个商业区,矢泽更遇到男孩提着之前的打包盒在翻垃圾桶,她上前去拦住男孩,把他带进一家餐馆。男孩脸上木然的表情微微动了动,对矢泽更摇摇头,矢泽更温柔地笑着表示不介意。

两人在等菜的时间,矢泽更低声自语:“这孩子的家人呢?”

男孩抬眸望一眼矢泽更,很快又低下眼睛。矢泽更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静静地注视着男孩。良久,矢泽更不确定地问道:“孩子,你是不是……能听懂我说的话?”

男孩顿了顿,而后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能沟通,就方便很多。后面五六天时间里,矢泽更从寡言的男孩嘴里了解到少量的基本信息。孩子和母亲相依为命,但母亲因故不能出门,因此只能由男孩出门觅食。让矢泽更觉得悲伤的是,孩子只有三岁,这是大部分小孩语言系统还未完全发展开,话都还讲不利索的年纪,这孩子竟然承担了生活的全部苦难。

矢泽更自认不是圣母性格,她也有异常冷漠的一面;可看到这孩子,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想着要做些事帮他走出困境。矢泽更接济了他好些日子,在缅境停留的时间超出了原本的预期。她会经常和男孩聊天,生活、工作和那个她不慎喜欢却依赖的海岛之国,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她在絮絮叨叨,男孩只是静静听着,稚气又深沉的眼眸波澜无惊。

经过多番询问和试探,男孩终于肯答应带矢泽更去他家了。只是去之前,男孩嗫嚅着艰难地提醒矢泽更,他住的地方很远很远。矢泽更当时没在意,想着一个小孩每天都在走的路程,能有多远。直到他们穿过荆棘密林,横跨南北,徒步四个多小时,在偏僻阴冷的山洞前停下后,矢泽更才落下忐忑的心。

矢泽更指着黑黢黢的洞口问:“你……住这里?”

男孩低低的“嗯”了一声回应,转身迈着小小的步子往洞内走去。矢泽更打开手机电筒照亮,紧张地跟在孩子身后。男孩出现在闹街区的时间是固定的,基本是上午十一点左右到达,下午六点多离开。如果孩子住在这种地方,那他每天只有凌晨那点少量时间可休息。洞内并不深,没走多远,矢泽更就看到铺在地上的枯叶,还有一股浓重的霉味。当她的眼前出现一个蓬头垢面,污秽不堪,右小腿绑着一节粗干树枝的女人时,惶惑不安的心瞬间堵住,呼吸一滞,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攫住心脏后再狠狠地扭动。

矢泽更猛地眨下眼睛,收敛心神,问:“这,是你妈妈?”

“嗯。”男孩平静的回应。

烂树叶堆中的女人听到响动,撑起上半身,迎着矢泽更手机电筒的光眯起眼睛瞧。

“谁?”女人气息弱,但声音却是意料之外的柔媚。

“我……”矢泽更把电筒光往一边照,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我叫矢泽更,过来旅游的。”

女人的身体又往前倾了些,像是要努力看清矢泽更面容。见她这般困难,矢泽更主动走过去,蹲下身与她正面相对。

“日本人?”女人轻声问。

“是的。”

女人微闭双眼,慢慢睁开:“真远啊!”

男孩能听懂日语,矢泽更都不需再问了,这个女人肯定也是日本人。

“你叫什么名字?”矢泽更说,“家在哪里?我带你们回家吧。”

女人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多谢!可是,我们回不去了。”

矢泽更有很多问题想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作一句温柔的询问:“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女人小弧度摇着脑袋,什么也没要求。

“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办?”矢泽更又问。

女人的呼吸停顿少顷,开裂的嘴唇微微张合:“走一步……算一步吧……”

矢泽更侧脸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神色呆讷的男孩:“孩子还那么小。”

听闻此言,女人一直半阖的眼皮费力睁开,像才想起这茬似的,她抬起手捏住矢泽更衣角,声音里带着哀求:“求求你,把我孩子带走吧!”

矢泽更原本以为,男孩只是家境贫寒,那她有限的帮助或许能让孩子度过眼前的难关。可亲眼看到两人如今的处境,她心底有些不切实际的猜测,并没有立即答应女人的请求,这不是件小事,又是在异国他乡。

矢泽更踌躇之际,女人颓丧地耷拉下脑袋。手机电筒光照不清楚的侧面,男孩眼眸里的情绪有了细微的变化,矢泽更不经意瞥到一眼,惊诧莫名。她实在无法想象,究竟是怎么样的磨难让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显露出淡漠冰冷的凉薄之色。孩子漆黑的目光好似无意的往矢泽更身上掠过几次,眼底有某种希冀一闪而过,最终垂下视线,恢复了往常的沉默木然。

虽然那一趟行程让矢泽更心有所虑,但并没有停止对男孩的帮助,隔几天她还是会去他们栖身的密林山洞,带点生活物资日常用品。矢泽更当时没有回日本的打算,因此,待在缅境的时间她从没细算过。直到有一天,那对母子突然消失了。矢泽更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报与当地警方。照她自己原本的猜测,母子俩不是普通民众,是逃脱还是其他原因,报警之后会不会影响到他们,她不能预知。

间隔几天,矢泽更第二次去山洞还是没见到母子二人,从里面痕迹推断,他们明显回来过。她在查看的时候,在枯叶烂草的掩埋下扯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破烂脏污的布条,上面有黑色炭迹,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母。矢泽更试着用几种语言拼读,只有日语的罗马音能拼出来,连在一起是“逃”。她心中一紧,不确定这东西是不是给她的,拽着布条快步走出洞外,警惕地巡睃四周,良久,感觉不存在危险后便快速离开。

当天傍晚,出来吃饭的矢泽更在闹街区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她下意识抬脚跟上去,没跟几步就不见了人影,当时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后面连续几天都在同一个地方看见,强烈真实感的刺激让她无法控制自身行动,她悄悄跟了几天,忽然明白了也释怀了。

她在缅境呆了快五个月,掩藏于心的悲伤难过苦闷在碰到思念之人的那刻渐渐烟消云散,每个人肩上都有不可推卸的担子,她无法替他负重前行,那就竭尽所能不给对方增加负担吧。

决定离开之前,矢泽更再一次去了山洞,抱着不太高的希望,愿能好好道个别。然而,她不仅没有见到那对母子,还遥遥看见了一群带着刀枪棍棒在山洞周围搜寻的凶神恶煞之徒。借着林间各种乔灌木的掩映,矢泽更躲着暗处观察那些人的行动。翻找搜查了几番,都是一无所获,矢泽更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只从表情判断,他们领头人是很生气的。她想着是否是那些人带走了母子俩,思考间不知不觉已经远远地跟在了那群人后面。

她没觉察到,她的跟踪偏离了比较和平的地带,在一个寨子前,她拿起手机打算拍照,却猛然间察觉身后的危险,没来及避开,后脑颈背一阵钝痛,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矢泽更用平淡至极的语气叙叙着当年真相,房间地板上,从赤道身体内流出的血液渐渐变成暗红,血腥味似乎越来越淡;然而,无形凝重的空气却仿佛是隆冬里的晨雾,层层叠叠驱之不散。矢泽更情绪平稳,好似不是在回顾亲身经历,而只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大家心底都不太好受,那段经历中的男孩,自然是矢泽更现在护着的名叫贵志的孩子,可是矢泽更的行为令他们费解。

世良真纯盯着矢泽更静谧

无波的表情直言:“要旅游散心,有很多国家可选择,日本也有不少风景秀丽的地方,你为什么偏偏选缅境?那边的混乱又不是没听说过。”

矢泽更只是微笑不答;众人却听到另一声讥讽的哂笑。世良真纯带着气愤质问发声人:“你笑什么?”

唇角犹自带着笑意的白露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世良真纯第一次在波罗遇见白露,就对她印象很差,此刻嫌恶的情绪毫不掩饰的直冲大脑:“喂!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听不见人说话!”

在场知晓白露身份的人正想出声阻止,白露慢悠悠地说道:“寻刺激呗!”

此言一出,世良真纯更火大了:“总是揣着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的神情俯视别人,你狂妄过头了。”

白露挑眉觑眼冷冷打量她,半晌,挑衅道:“是有如何,你能拿我怎样?”

世良真纯怒目而视,身旁的毛利兰用手肘轻轻碰好友:“世良,算了。”

白露的斗志被挑起来,云淡风轻吐出几句话:“我就天知地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能让你从海上回家,也能让你无声无息的从这世上消失。”

闻此言,沉默中的冲矢昴接过战力棒,说:“这可不行,你让这里哪个人消失都会令我们困扰。”

“你们够了!”灰原哀对他们的针锋相对极其无语,“又不是小孩子。”

“我相信。”一直抱臂支颌思索的安室透说:“她若真的有心消灭你们,绝对是悄无声息的。”

“安室先生……”柯南脸色微僵,不知道怎么形容,安室透自刚才起,就有些奇怪。他像是在思考,可浑身气压低了极点,似是极力忍耐某种喷薄欲发的情绪。

柯南小心再问:“安室先生,你怎么了?”

安室透没应他,移动视线定定地凝视白露。白露接收到他审判似的目光,不以为意。她揣着双手,拖着懒洋洋的步子走到达山跟前,微勾唇角面含微笑,静静俯视着一直暗自琢磨的达山。

“你想知道真相。”白露语气笃定,眼神落在达山身上,话却是对安室透说的。

安室透沉默。白露转脸直面他过于深沉冷静的眸光,片刻,白露回头依旧盯着达山,忽然笑了:“就算是,你——会在这里杀了我吗?”

众人一怔,脑子快的人迅速从两人隐晦的交流里捋清事情因由始末,可当中缺乏关联性信息。这时,众人似乎真的感受到安室透波澜无惊的面容下逐渐膨胀的杀气。

灰原哀的雷达最先发动,她肩脊一抖,身体对组织气息本能的恐惧被激发,呼吸瞬间凝滞。众人见他一步一步朝白露的方向走近,冲矢昴和柯南都没有阻止的意思,失泽更缓缓抬眼紧张地抿着双唇。

房间本就不大,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安室透没走几步便立在了白露侧边身后。达山仰脸,注视着两人截然相反的面部表情,有点期待接下来的发展;可没等他暗自雀跃多久,安室透身上令人胆寒的森冷之气霎那间消散。达山明显感觉到他们都松了口气,但达山很失望。

“你最好……”安室透凌厉的目光锁定达山,刚出口几个字便停下来,换个说法:“最好与你无关!”

达山还在想他此话何意,就听白露不咸不淡地笑回:“你这话有意思,与我无关,我在这儿干嘛?吃饱了撑的。”说着,她惊魂未定似的拍拍胸口,后知后觉般的对安室透适才生起杀意表示害怕,“吓死我了!”

“这个人,你要怎么处置,别告诉我你真的要救他。”安室透脸上阴云密布,不吃她装模作样那套,一语道破白露嬉皮笑脸的表情下隐藏的心思,让其暴露在外无隐匿之地。

白露还是笑呵呵的,垫着脚尖一个旋身,靠着达山身旁的位置又坐了下去。她兴味索然指责安室透:“你这人真没劲,好好聊天不行吗?非要拆台。心平气和地聊天不是挺好的嘛,你没感觉吗?”

对于她死皮赖脸的态度,安室透连气都懒得生了,若无外人在场,有些问题他会直接问。这时,柯南“嘘”了一声,眼睛警惕地盯着门缝下。众人都看到外面一晃而过的影子,虽然柯南他们手里都有钥匙,可他们记着安室透的提醒,都没打开镣扣。

安室透手摸向侧腰处,轻手轻脚地移到门后。

白露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指快速在屏幕上点着。

门缝下的光影明暗不定,闪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安室透伏在门边细听,外面很安静。他走回白露跟前,低声问:“你的人?”

“我没安排人。”白露回。

她否认得快,房里所有人都不信。达山不觉忽视安室透刚刚道出的白露的心思,立马转变态度,讨好道:“夜神小姐,您真有办法出去?”

白露瞥了他一眼,语气骄傲:“本小姐来去自如。”

达山挪了挪已经麻木僵硬的手脚,靠近白露,笑得谄媚:“夜神小姐想知道什么,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露转眼看向达山,双手捧脸,笑得和善可亲:“你老小子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当然。”达山信誓旦旦,“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那你告诉他。”白露给安室透抛去一个眼神,手指着矢泽更,“你是怎么抓她的?”

安室透眉心一蹙,达山的语音也在喉咙里哽了一瞬。

达山面露无辜:“夜神小姐,我没抓她呀。”

白露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在她幽长遗憾的叹气间隙,有几不可闻的轻笑传进她耳朵,白露觑着眼瞟了一眼,发出笑声的眼镜男已移开视线。

白露又连续叹了好几声,叹完之后,她慢悠悠地说:“其实我呀,脑子不太好使。这里的人脑瓜子都比我灵活,逻辑思维也都我强,能在只言片语间寻出你的漏洞。”

“夜神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达山极力为自己辩解。

白露重重拍着他的肩,苦口婆心地说道:“做人做事嘛,最重要的是信任,您吃的盐比我走的路多,自然比晚辈更懂得,是吧。”

达山被噎到了:“可是……我……”

“可是,我不明白呀。”白露收回手,眼神疑惑,“您这墙头草随风倒见风使舵的性格,是怎么把老板哄安心的?”

达山脸色随着她的话慢慢僵滞。

白露甩出最后一问:“拓开是您老的第几任老板?”

达山在她问后讪讪笑道:“都是为了活着。”说完,达山看了眼门边处,眼睛不自觉望上瞟。

白露观察他的动作,拿出手机给达山看上面的时间:“长夜漫漫,道钦他们这会儿已经睡沉了,不会下来的。毕竟距离目的地还有很远,不得好好休息嘛。”

“你搞定了道钦?”达山难以置信。

“不是。”白露纠正,“不是搞定,就是他们困了,睡觉去了。天一亮,别人还是会下来检查的。”白露伸右手食指竖在唇边,“到时,您可不能把我们卖了。”

达山自嘲苦笑:“夜神小姐神通广大,就算我说了,你也能脱身。”

“您这是要出卖我的意思。”白露如此理解。

达山闭目不再言语。

一下子安静下来,房间里气氛无比沉闷。

白露靠墙坐着,拿着手机面无表情,指尖在手机屏上快速点着。手机没贴防窥膜,她旁边的达山偷眼看,只一眼便缩回目光,手机上的文字他看不懂;安室透站在他们跟前,俯视的角度刚好也能看到白露的手机屏幕,与达山一样,他也只能干看着,纵然能分辨出其中某些字,但和不相识的字词连在一起,也是在看天书。

安室透把眼睛转向柯南,柯南立马意会,正准备挪动身体,白露忽然熄了屏幕,把手机放回兜里,双臂搁于脑后枕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无甚情绪,说:“走水路,照这速度,明天下午就能到目的地。哦,不对应该是今天下午。”说着,她困倦地打了哈欠,“真累!总这样熬夜,本就不长的寿命又要折半了。”

这话听着像抱怨,可入了达山的耳,就理解成了催命倒计时。他左右观察,屋里无人应白露的话,达山也选择沉默。

白露也不觉尴尬,兀自说道:“其实,我就只想确定几件事。”

达山知道她是在跟他说话,嘴唇微动,想了想还是没出声。

“第一,昂山、拓开、道钦三方协议?”白露没管他们任何人想法,径直说下去,“第二,拓开和昂山两方协议?第三,拓开和道钦两方协议?第四,昂山和道钦两方协议?当然,第四个你们未必知道,毕竟这项于你们有害。”白露把枕在后脑的两只手放下来,右肘搭在左手背上,支着下巴思索片刻,“最后,你们千里迢迢不惜偷渡,把死人折腾到别的国家,目的是什么?”

她一串问题砸下来,砸得达山有些懵。冲矢昴他们不禁肃然,安室透蹙着的眉峰锁得更紧。

达山反扣于背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心神警惕在心门前竖起警戒线,而后松下拳头默默地摸到后腰处衣服下的一样金属物什。

白露等了会儿,没听到回复,不由得轻笑:“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只是想确定,并非一无所知。要从您老嘴里套出几句实话,比母猪上树还难。”

达山松下拳头,面上神色不变,由衷感叹:“不愧是博士!”

柯南他们听他此言,皆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达山口中的“博士”和他们认识的“博士”不是同一个人。

“哪里都有他的眼线。”达山感叹后又补充一句。

白露抿着唇似非似笑不置可否。

达山眨下双眼,彻底认命:“看来,就算道钦不杀我,你也不会放过我。”

白露瞧着他无能为力后认死的态度,侧眼瞅他,笑得灿烂:“我的话还作数的,我可以救你一命。”

“只要将我们之间的协议尽数吐出,你现在能保我一命。”达山挑着眼角无比讽刺地接着她的话,“之后你会把我的命送去哪里呢?既然你能问出那些死人,想必,你心底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前后都没有退路,左右都是死,你觉得我会说吗?”末了,达山长长地叹息一声,“博士啊!他掌握那边生意主脉几十年了,这是为什么?”

白露不理耳边的哀叹,又掏出手机对着安室透晃:“你手机呢?”

安室透反问:“怎么了?”

白露腾身从地板上跳起来:“怎么了?你答应的事忘了?”

“我看你安排得挺妥帖的。”安室透当然没忘,但兹事重大,纵然是警察厅公安有特殊权利,要跨区缉拿甚至调动卫队大规模行动,可不是瞬息间就能做到的事情。相比,如果白露用她的人将此事以黑吃黑的方式解决,公安暗收渔利会方便很多。

安室透没打算隐藏他的想法,白露也看出来了,她往后退一步,阴冷如尖刀的目光慢慢划过屋里另外几个手中捏着钥匙却没有打开镣扣的人身上,平缓的语气里杀意凛冽:“你想好,我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性子。”

她这种语气,安室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有之前几次经验做基奠,加上知晓张团芝等人的身份,安室透对她的威胁没怎么放在心上,因此回应她的语调不轻不重:“既然你能做好一切,又何必借助我方势力呢?诚如你朋友所言,他们想要正大光明。你以你的方式将所要之人带出禁地,那之后与我方公正商议,也能做到正大光明。所以,我认为……”

安室透的话突然停住,因为白露在他说话之际掏出了手】枪,快速上好消】音器。安室透立马上前扣住她手腕:“你要干什么?”

白露上武器期间,手握钥匙的几个人迅速打开了禁锢他们手脚的电子镣扣,站起来围成一团,警惕着白露。冲矢昴几乎是下意识的把几个年轻的孩子捞到自己身后;安室透移动脚步拦在白露和柯南他们中间,扣住她手腕的力道无意中重了几分。

见这情形,达山脸上的窃喜藏不住;坐在地上依偎在一起的矢泽更和贵志无比镇定,两双眼睛在几个人之间缓慢平移,注视几秒又相互对视而后心照不宣地垂下视线。安室透站立的位置看不到他俩的神情变化,但离白露有几步距离的冲矢昴几人能注意到。于是,冲矢昴在不确定白露会对谁动手之前,抛出一问:“矢泽小姐,你之前对我怀恨是因为她吗?”说着,他目光锁定白露。

众人一愣,被点名的矢泽更亦是僵了一瞬;安室透背对柯南几人,闻此,斜了眼后方:“你倒是很想为你自己脱罪!”安室透明白矢泽更对冲矢昴的恨意来源,脑子灵活的冲矢昴经过之前对矢泽更的观察,自然有一番推论,能想到其中因由都在意料之中。即便如此,安室透依旧看不惯这个FBI,对赤井秀一的芥蒂一时半会消解不了。

在不明真相的人还在疑惑之时,白露忽地轻笑出声,抖了抖被安室透扣紧的右手腕,竟然没扯开。

“我要杀人,你拦得住吗?”白露故意讥笑挑衅。

安室透无惧:“不试试,怎么知道。”

“松手!”白露拖着音调,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

安室透不动。

白露右手中的武器转个弯,左手稳稳接住:“我这只手也能自由使用,你要不……”她左手举着手枪在安室透眼前晃,身子往前倾,微仰着头,贴近安室透,语气暧昧,“一起抓紧了。”

众人啧舌傻眼,安室透不悦地甩开她的手,像是丢掉一颗烫手的栗子。

解放双手的白露,推弹上膛。众人心中紧张,白露无视他人,面无表情地望着头顶上天花板中央的通风口,他们也不约而同向上望,无甚异常的通风口百叶片并没什么异样。

白露仰头只盯了小会儿,便抬脚往门口走去,安室透见状准备跟上,怎知白露将枪口对着安室透眉心,“好奇心太强不是好事儿。”

安室透只得止住脚步。

白露出去几分钟,回来肩膀上扛了一台中型人字梯。她把梯子搭在通风口下方爬上去,拆开通风百叶窗的动作迅速熟练,上半身钻进去,众人听到装了消音器的细微枪声响了两次。随后,她把通风口恢复原状,从梯子上下来,一手握枪一手拿手机,单指快速在屏幕上拨弄。她沉默进行着一系列动作,大家满面狐疑,皆知开口询问也不会有理想的回答,都选择静静旁观。用完手机,她把枪塞回衣服内,走到达山跟前,未待达山说话,白露拎着他后颈,高大壮实的男人在她手里如同鸡仔一样被拎起。

达山手脚被缚,无法伸直身子,只能蜷缩着。白露将他正面摁在地上,他挣扎着反抗,吼道:“你干什么?”

白露一边在他后腰摸索,一边说:“你可以再大声点。”

“你……”达山欲要再言,但看到白露从他后腰皮带下扯出的金属窃听器后,哑口了。

白露松开他,达山扭动身体把自己摆正,靠着墙坐好,心有不甘地看着白露拿手机对窃听器拍照。白露拍完,捏起小小的金属玩意儿在眼前端详。

“这个,是应付她的吧。”白露目光睨了一眼矢泽更,对达山说,“你们也是好笑,道钦是不是蠢。今天哪怕没我的存在,你以为就凭你能从她嘴里套出有用的东西?道钦能找到他要找的人?”

达山直视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窃听器是老板要求,监听道钦的。”

“就说你老小子嘴里没实话。”白露呵呵笑,“算了,反正原不原谅你,都不是我的事。”说完,她搬着人字梯出了门,把达山的窃听器一并带出去了。再进门的白露怀里抱了一床毯子和一件黑色长羽绒服,众人集体汗颜。

安室透瞅着另一边冷硬的尸体:“你难不成要在这里打地铺?”

“不然呢?”白露还是在达山旁边的那块地方铺毯子,铺好后她舒舒服服地缩下身子,和达山一样背靠着坚实的墙壁,将羽绒服盖在身体上。

这会儿,大家的目光都会时不时往门边看去。安室透知道,他们多半都在想那道门外白露到底安排了多少人?之前,安室透和白露避过道钦那伙人的视线悄然躲在夹缝处偷听屋内动静,在他俩进门之前那伙人还是清醒的。

安室透看着她打算将帽子盖到脸上,出声问:“你睡得着?”

“那你想怎样?”白露瞧着他端端正正的站姿,翻了个白眼,“要罚站你自己罚,别拉上我,你自己不休息,还不让别人休息。”

安室透被噎到,众人齐齐无语。

白露真的旁若无人的蒙身盖脸地睡去了。

心事重重的人面面相顾,想商量接下来的应对之策,碍于外人在场不好明言。柯南轻手轻脚的抬起脚步欲朝门口去,灰原哀以冷淡的话语阻止他:“白费力气,还不如坐下来休息。”

柯南以眼神询问。

“别自找苦吃。”灰原哀劝道。

世良真纯盯着灰原哀,目光深沉:“你好像很了解她。”

灰原哀坐回她先前被禁锢时呆的位置,抱着双臂闭眼:“比起了解,这里有谁胜过那位侦探先生。”她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安室透。

“确实。”世良真纯赞成,“真是了不得呢。”

“过奖。”安室透笑着接受她口是心非的表扬。

“没有夸你。”世良真纯神色肃然,“之前我还怀疑是我的错觉来着,如今看来是你,没错了。”

“什么?”

“我几年前见过你。”世良真纯说。

安室透面色一凝,冲矢昴镜片后眯着的眼睛精光闪烁,与之同行的其他人讶然变色。安室透镇定如恒,他自然记得当初与还是初中生的世良真纯的一面之缘,但他就是不能承认,纵然此刻他的身份在毛利兰他们心底画上了大大的问号。

被故意无视的世良真纯不死心追问:“是你吧?”

安室透不理睬,而是将目光移到一旁面无表情的冲矢昴身上。后者抿着唇线,忽略向他刺去的眼光。

世良真纯面上愠怒难堪肉眼可见的加重,她抬脚欲动,感觉到衣袖被人轻轻扯着。回眸,对上毛利兰复杂又满是难过的双眼,这女孩儿什么也没说,默默沉下眼帘,世良真纯顿时打消了追根究底的想法。

房间里寂静得发闷,可再无人出声打破凝重的氛围。

暂时解开禁锢的柯南他们重新坐回地上,就目前情形而言他们还是安全的,长夜漫漫,大海无边,他们都逃不出去,也做不到既来之则安之的从容,只能短暂休整。安室透捡了个离尸体、白露和冲矢昴几人都有些距离的位置靠着,闭目养神。

躺在地上那具尸体的血早已干涸,达山转着眼珠子上下左右打量,心知今晚再不会有更多收获。藏在天花板上的机器被废,他的监听器被毁,天亮之后下底层舱房来检查的道钦一定会察觉。但达山还是有些不放心,感觉身侧这个叫夜神冬海的女人是个奇葩,她不慌不忙甚至还有点悠哉游哉,好像一切都在她算计之中。如果之后她被道钦发现,会怎样呢?达山实在无法预判。

外面海浪海风和鸣,像是撞在人心头上的巨锤。用羽绒服帽子盖脸的人有没有睡着不知道,可闭着眼睛的人都不会睡。因此,他们在无尽的寂静中捱过的每分每秒都格外漫长。

安室透手机屏无声亮起,他解锁看信息内容,上面是简短的回复:“已出发。”这条信息来得及时,看完后他几不可闻的默默从鼻腔内呼出提了一晚上的气。

地狱岛在长崎,是座荒芜的岛屿,它的历史和上面残旧破败的建筑相映衬,显得格外阴深可怖,正因如此倒成了罪恶的摇篮。由于行政区域受限,联合行动需要切实的证据。公安虽有特殊执法权,但阻力也很大,除去当中繁琐的流程,人力也是问题,毕竟警务系统里面仇视公安的人不少。

安室透自离开东京,一路都在向上级报告移动路线。上级对白露的信任只有百分之二十,安室透对她的信任度只比上级多一点点,他从来不相信白露只是为了张团芝她们的委托,一定还有其他事情。

他们走水路,要赶在这艘船前面提前布置,警察就得从空中路线着手。地狱岛上是否还有敌人,被困在此处的安室透不清楚,得靠前去的警方摸排。安室透眸光微闪,盖着羽绒服的白露胸口细微有规律的起伏着,好像真的睡着了。旁边的达山贼眉鼠眼的眼睛四处乱串,正巧与安室透的眼光撞个正着,那边连忙移开视线,侧过脸闭上眼装睡。

早上六点整,白露睡眼惺忪地拉开脸上帽子,衣服轻微的摩擦声响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睁开眼睛。安室透站起来,估摸着他俩该离开这个房间了。

白露掩面疲倦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收拾着毯子和衣服慢悠悠地起身。她扫了一圈整整齐齐排坐的大小几个人,勾起唇角扯出一个疏淡嘲讽的笑,再目不转睛地盯着达山好半晌,才说:“让你闭嘴确实挺难的。”

达山觑着眼看她,声音无力:“阶下囚,一头待宰的羔羊,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白露也不恼,心平气和地说:“我把监视器废了,道钦不会发现。你上黄泉的起点,或许是道钦说出来吓唬别人的;可是,我不会吓唬你,你管不住你的嘴,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达山闻言,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审视她,眼神里掩饰不住轻蔑:“小姑娘,你在开玩笑!”

白露抿着嘴,笑得温婉。她怀里抱着毯子和羽绒服,往前小弧度地倾了倾身子:“自我介绍的时候忘记说了,在缅境……”她伏下身,在达山耳边密语。

没人听见白露的所言,大家只见达山原本冷静的双眼布满惊恐,瞳孔不可置信的缓缓放大,似是在那瞬间被一记惊雷当头劈下,白露已经直起身子转身往外去了,他还在怔愣之中,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离开之前,柯南他们已经重新把电子镣扣锁在各自的手脚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娱乐:开局就和杨老板结婚

农门弃妇:带着萌娃好种田

奈何清风知我意

死对头向我求婚了

七零妇产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