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道元年,四圣入轮回,因果重塑,朱雀无踪。——《六界轶闻录·终章补遗》
五百年后,人间春深,君阎因果线未尽,莫离于他死后某一日想起全部记忆。
莫离寻魂百年,混沌丝补全因果红线,世间有关四圣的痕迹慢慢恢复,像是某人的复苏。
青龙转世为江南书生孟章,一袭青衫执笔写尽山河,却总在梦中见鳞尾扫过星海;白虎化名白皓,戍边将军银甲染血,刀锋所向必伴虎啸;玄冥托生为药谷医者玄冥,终日捣药听雨,掌心龟甲纹路未褪。
四圣归其三,唯有朱雀,久不见踪迹。
“神魂俱碎者,本该永世不入轮回。”玄冥的龟甲卦象裂开血纹,“除非有人剖半颗心,替他承了天道诅咒……”他望向水镜中浑噩寻魂的莫离,不知这小疯子能不能熬到那时候。
春雪覆满南明山时,莫离在废墟中拾到半截焦骨。混沌丝探入骨缝,竟绽出一朵赤焰花——君阎的神魂在自行拼凑。
他碾碎花瓣,任灰雾裹着残魂回归天地。五百年来第七次失败,朱雀宫山腰已开遍血樱,每一株都是他种下的引魂阵。他腕上君阎弑天前夕给他画的行踪咒微微发烫,他抬头仰望天上星宿。
南方七宿忽明忽暗,仿佛有赤羽燎过天河。
“话说五百年前那场弑天之战,朱雀祖神以身为器,四圣神魂为祭,焚得苍穹泣血……”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满堂喝彩。
“假的。”角落里的黑衣少年抛着花生米,面具下传来一声嗤笑:“编得离谱。若真是四圣同陨,现在坐镇瑶天的又是谁?”
邻桌醉汉斜眼:“小兄弟不懂了吧?青龙白虎玄武三圣十年前就归位了!只有朱雀……啧啧,烧得魂渣都不剩喽。”
少年指尖一滞,花生米滚落桌底。面具后倏然闪过一缕暗芒——像极了说书人口中南明离火的颜色。
朱雀庙从无金身,听说是那位不愿塑身。凡间供奉的大多是禽鸟图或是一尊无面仅有轮廓的雕像。
君阎站于神像前疑惑,他摘下兜帽,露出与前世无二的容貌,赤发金瞳,与传闻中朱雀祖神的模样一致,可惜民间无他画像,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这尊神的转世。
“你是我么?”他冲神像发问,无人能答,他降生于世不久,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要寻一个人,不要让他久等。
“薄情短命。你这神仙当的憋屈。”
三日后,四圣殿中传来急报,归墟海畔有少年身负离火,焚尽三千恶妖。
水镜映出幻象:红衣少年立于焦骨间,指尖白焰如莲绽开,眉心血痣灼若朱砂。
莫离腕间寻踪咒早亮起,他像是突然有了生机,眨眼便消失在朱雀宫中。
君阎在归墟海拾骨。
三百年前天道之战,四圣葬于此处,如今竟与他神魂共鸣。火浪自海底喷涌而出时,有人从身后死死抱住他。
“放手。”
“不放。”莫离将脸埋进他颈窝,威压碎成哽咽:“雪浦月是你,君曜离是你……师尊,你怎么敢让我忘?”
君阎捏决的手顿住,白日强催离火诛杀妖兽,此刻灵台如遭千针穿刺——这是神魂不稳的征兆。但此刻,这怪人抱上他时,那些疼痛骤然消散,有熟悉的混沌本源替他修补了空缺。
“我不记得你。”君阎微微侧头看他,“但你身上的味道,我很熟悉。”
他挣开莫离的怀抱,却是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鎏金瞳露出茫然,“我要找的人是你吗?我记得有人在等我,不能让他等太久。”
如果说莫离从前还对君阎祭天有天大的怨言,此刻也消散了一半,他颤抖着去吻君阎的指尖,“是我。师尊,是我,我等你等了快千年,我快疯了,师尊,你再不回来,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撑下去了……”
君阎茫然,却下意识的拭去他的泪痕。
君阎失了记忆,倒是回到他张狂而肆意的少年时,没了约束的君曜离更是闹的瑶天鸡飞狗跳,子夜星象台炸开惊雷时,君阎正偷翻藏书阁。
“小兔崽子还敢跑!”白虎虚影踏碎北斗阵,银甲将军的断枪直指少年眉心,““当年捅本尊那三剑,该还了!”
君阎怀中古籍突然爆出离火,星宿图自发护主:“这位军爷,碰瓷也要讲……”话未说完,青龙木弓破云而来,箭矢将他钉在玄武碑上。
“错不了。”孟章抚着新生龙角冷笑,他亦是收到君阎重生的消息赶来,“这气死人的调调,烧成灰都认得。”
被钉在碑上的君阎冲他做了个鬼脸,他怀中揣着刚顺的《三界美人榜》,书页泛黄处赫然是朱雀祖神的画像,眼尾朱砂痣与他生得一般无二。
四圣灵力灌顶那夜,归墟海掀起十万丈尘浪。
君阎被混沌丝捆在弑天箭化成的莲台上,额间朱雀纹渗出血珠:“你们这些疯子!小爷背不出《离火诀》就要抽魂?”
“忍忍。”玄冥往他嘴里塞了颗糖,"当年你教我族幼子炼体时,可比这狠。"
楚尘染按他按的最狠,“让他记着些痛才好,下次又不把自己命当回事。”
当四圣本源汇入灵台时,离火重塑神躯,三千红尘轰然炸开——馄饨摊前接过的汤碗,雪夜里捂暖的赤足,无忧贯穿心口时莫离眼角冰凉的泪……君阎踉跄跪地,鎏金瞳里星河轮转:"三儿,你头发……怎么白了?"
朱雀宫重开那日,君阎坐在房梁死活不肯接印:“八百万斤文书?你同孟章说:朱雀宫关了也罢,我带你去南明山过日子去。”
孟章在星轨台找到两人时,君阎正懒洋洋枕在莫离膝上啃蜜桃。少年神君赤足缠着混沌丝,瞥见青龙转世也不起身:“小孟啊,把小白虎拎走,他今早又砸了我宫门。”
莫离低头为他系紧衣带:“师尊若嫌吵,我封了白虎殿便是。”
“谁是你师尊?”君阎咬他指尖:“本尊今年才十七,莫要老牛吃嫩草。”
楚尘染在房梁上灌着酒,嘲笑道:“奶娃娃的年纪,你该唤我一声……”离火勾住他衣角,生将他拽下,楚尘染无垢即刻在手,拦下劈来的无忧。
四圣宫梨花纷扬如雪。
星雨落尽时,朱雀宫炊烟袅袅。莫离对着铜镜束发,镜中映出君阎偷放辣椒的馄饨碗,赤发神君的笑声惊飞梁间燕——
轮回百转,归来仍是少年。
当然,当年的帐,莫离可没忘了清算。
琉璃瓦映着新雪,莫离的混沌丝缠在梁柱间,将重生的神明禁锢在神座之上。君阎赤发垂落,袖中藏着咳出的血迹,面上却噙着笑——与雪家时哄徒弟喝药时的笑一般无二。
"弑天前夜,师尊应过我什么?"莫离的灰瞳浸着水色,指尖抵住君阎心口新生的朱雀纹。混沌丝在神明腰身绕了三匝,装作无害的样子,“说待尘埃落定,就随我回无象过安生日子。”
君阎望着他笑,指尖绕上他的发,道:“记着呢。三儿什么时候带我过去?”
莫离得了应允,立马将他抱起,君阎腕间锁拷随着莫离的动作叮咚作响,无象在他身侧张开裂缝,他又问道:“就今日,就现在,师尊愿意跟我走吗?”
“愿意。”君阎笑道。
无象与三千年前大不相同,永夜无象,终于迎来了他的光。
莫离将每片花瓣都刻上禁锢咒,桃根缠着从弑天箭上剥下的天道金线。他将无象打造成密不透风的金笼,牢牢锁住他的神明。
君阎刚入无象那阵,莫离可谓寸步不离。他总觉得是梦,目光片刻不能离开君阎,直到他的神明走近,在他额间落下温热的吻,他伸手便可揽住他的腰身,他才找回那么一点真切。
“师尊……”他无事也爱唤上两声,待君阎从书堆中抬首,或是从榻上懒懒应声,又或是剑挑飘落的桃花,簪与他耳边,他总能得到回应。
他巴不得时间停留在这一瞬。无象的时间由莫离掌控,他让时间过得很慢,无象一年,外界才过去了一天。无象第三年,莫离终于确定了君阎的存在。
“三儿沏茶的手艺精进了。”君阎晃着杯底金沫,腕间混沌丝随动作轻响。莫离特意将锁链炼成红绳样式,另一端他本想系在自己颈间,君阎笑了许久,解开系在他手上。
“师尊今日又去了哪里?”莫离指尖凝出混沌镜,映出君阎白日在桃林活动的轨迹——抚过第七百株桃树时停顿三息,在溪边石板上用栗子壳摆了个残缺的弑天阵,还对着一朵重瓣桃蕊低笑,唇形分明在唤“三儿”。
君阎拢着松松垮垮的外袍,任由莫离用混沌丝拨开他腰封:“去瞧了你新移栽的梅树,与雪家后院那棵疤眼一致。”他忽然倾身咬住莫离耳坠,“连我当年刻的'三儿吃糖'都仿得分毫不差,费了不少功夫罢?”
混沌镜炸成碎片。莫离将人抵在桃木榻上,榻沿还留着昨夜未干的酒渍。他啃咬着君阎心口间新愈的剑疤,那是弑天时自己亲手刺的:“师尊既看出桃林东角的阵法缺了白虎杀伐气,为何不破?”
“破了阵,三儿又要哭。”君阎笑着解开莫离束发的赤红发带,灰发垂落如帘,他抚着莫离的脸,“你在我茶里掺混沌本源的事,为师不也没计较?”
窗棂突然飘进雪。莫离用混沌丝捏了个巴掌大的君阎傀儡,正模仿着三百年前雪浦月病重咳血的姿态。那傀儡跌跌撞撞扑向真身,却在触及衣角时自燃成灰——无象里所有关于君阎的傀儡,都活不过三息。
“就像师尊纵容我造这千里桃林。”莫离碾碎灰烬抹在君阎眼尾,晕开一抹艳色,“不过是想替自己赎罪。”
君阎腕间红绳骤然收紧。他想起弑天那日莫离的眼神。桃林突然暴雨倾盆,花瓣裹着金粉冲刷朱窗,他在雨声中吻住莫离轻颤的眼帘:“雪浦月的债我还清了,如今困在此处的……”
他引着莫离的手按向自己心口,朱雀纹下传来无象之心的共振:“是贪恋徒弟暖榻的君曜离。”
莫离眼底浮起水光,桃林瞬息化作囚笼,混沌丝凝成的锁链缠住神明腰身:“可师尊弑天成功了,却宁可魂飞魄散也不肯履约!”他咬破指尖,以混沌血催动桃林深处阵法,“如今这三界无人记得您,正好……”
“正好让三儿关个尽兴?”君阎忽然轻笑,腕间离火顺着锁链反缠过去。“我哪也不去,正好,朱雀宫文书堆成山,辛苦心肝了。”
雨幕深处,被桃林藏起的锁灵阵正在运转。莫离每夜偷偷将混沌本源灌入阵眼,却不知君阎早改了阵枢——朱雀心头血混着灵脉,将锁灵阵逆转成补魂阵。金笼里每片桃花都是药引,无象每场雨都是续命的汤。
“师尊连愧疚都算计。”莫离在雨停时冷笑,抖开浸透的混沌丝。朱窗外,君阎晨起摆弄的栗子壳已自成一方小阵,恰能补全桃林东角的缺口。
君阎披着莫离的灰袍倚门,看徒弟气急败坏地修复阵法:“今日煨了梅子酒,三儿可要加冰?”
莫离在修补阵法的第三千个黄昏顿悟:这千里桃林确是他为君阎造的金笼。
可笼中朱雀每日衔来折枝,正将囚笼筑成春巢。
这里君阎未尽的因果线是莫离,他因君阎而生,如果君阎抹灭了这一条因果线,莫离将无法诞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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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的神明重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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