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百般滋味一日空
“我去!这什么啊?!”
“那叫菜。”
“我知道这是菜……”江扬干巴巴地被噎了回去,却还是皱拧了整张俊脸苦哈哈的,“可这……也太酸了吧!”
一大清早,这后夏质子府的名义当家就在上蹿下跳的蹦跶里陷入了对人生的无尽怀疑:“说真的阿霄,你真不觉得这酸过头了吗?”
可对方在他一惊一乍的惊恐里也只是淡定地抿了口酸菜鱼,温声道:“有么?不觉得。”
“啊?”江扬满脸的懵,“可这做菜的分明就像醋成了精啊!”
羌霄不接他。
江扬:“简称醋精。”
羌霄:“……”
羌霄终于乜了眼他:“你不抖这个机灵难受是吧?”
江扬嗫喏:“dei。”
嗫喏个屁!
羌霄咬牙微笑:“酸就多吃点,健康!”
江扬眯了眯故意瞪圆的眼,张大的嘴也这才缓缓合上:“阿霄……你故意的吧……”
他犹似问得小心翼翼,却是显然看透了真相——且骄傲!
“……”羌霄却终究也只是微笑了一下,当真又似极个温柔和善的如玉公子了,“怎么?你不喜欢么?”
江扬打了个哆嗦,直觉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面上却是硬扯出个灿烂至极的笑,直哈哈道:“怎么会呢!不过、呃、阿、阿霄,我那个、那个——我那个胃口啊!今天不太好!要不我还是先回去睡个回笼觉吧?你就别等我了哈!等我醒了我、我我就自己吃了!”
他一蹬腿从椅子上蹿起来就要蹦出去半丈,身后平淡的声音倒是跟得不紧不慢:“等你醒了,”
可惜这声音虽是不轻不重,却已足够勒住他的脚脖子让他悬崖勒马,不得不僵硬着身体静等这话说完。
“你也就能偷溜出去另觅吃食了是吧?”
只听身后的人笑吟吟地、咬着舌尖、慢慢地说:“江扬,你当我傻。我要是能叫你逃掉这顿饭去,你觉得我还会自己吃么?”
那声音着实温柔得很,却也着实有些过分瘆人。
“呃……”
江扬还心存侥幸地想“呃”出个思考的时间,羌霄却丝毫不给他思考的余地,只施施然地在自己对面摆正了那双江扬该用的筷子:“你又何必只逃这几天呢?你大可以一辈子都别在质子府吃饭,没关系的。”
这质子府真正说了算的主人轻轻地笑得温柔又和善。
“好脾气”素来只能靠直觉在他家羌霄的喜怒不定前保命的江扬摸了摸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凛着一身白冒汗,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地蹭了回去,跟三岁的娃娃刚学自己用筷子似的在饭桌前乖巧地——一点也不想坐下地——坐好,挪了挪屁股,又挪了挪屁股——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坐得这么端庄过。
他欲哭无泪地捧起了碗,尝到一粒大概被醋腌死的米,沉默地悟了。
今天这主菜哪是酸菜鱼啊!这分明就是醋泡饭啊!
嗬——!
江扬醺得脑仁儿直疼,不觉无奈道:“阿霄——!”
“……嗯?”对面的人动了动眉梢,上下眼睑微微一使力,眯出的眼睛就像活了八百多年的狐狸化了形。
“呃……”江扬直觉自己应该马上闭嘴,但鼻腔缭绕不去的酸味儿又逼得他实在想再抢救抢救自己,“啊、啊、阿霄…啊……”
本来只有三个字的句子愣是被他说得哪两个字都不挨着,不过到底也算是出了口。羌霄一哂,也就把一双眼睛眯得更弯了:“你说,我听着呢。”
那声音还是低哑轻缓,听来温柔得倒像是氤氲着湿绵绵的雾气,就跟兰若寺里吸人精气的女鬼似的——
“唔……”
……好像更瘆人了。
江扬心底哀嚎了一阵色字头上一把刀——当然没敢出声儿,面上却是连忙干巴巴地挤出个讪笑,谄媚得连他自己都要唾弃自己——呃…倒也不至于,反正是跟阿霄吗。
“阿、阿、霄啊你、你瞧、这醋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你…你看你说你折腾我自己不也得吃吗?要不你直接说我错哪儿了我、我保证我一定改!”
“你没什么错。”
“……”这话假的江扬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呃唔……”他无声指了下桌面,“所以这算怎么个情况呢?”
“就是话太多。”
“……”
羌霄微笑道:“食不言寝不语,别浪费。”
江扬无言以对地看着被温柔又不容拒绝地塞回自己手里的筷子和面前生生比羌霄大了一倍的饭碗——
当然那也确实是因为他本来的饭量就是对方的好几倍
——无言以对。
江扬“麻木不仁”地咽了口醋泡饭,又抿了口醋泡鱼,再呛着了又喝了点儿茶杯里的醋,到底还是忍不住万般愁苦:“阿霄……我能问一下这回是一次的折磨还是一天的折磨吗……?”
“这怎么就不可以是几天的‘折磨’呢?”羌霄笑了笑,倒是笑得温柔又可惜,“你要非觉得这是折磨,那我也没有办法,都说吃醋强身,我不过是想替你调理下身体,你若不乐意,那也就算了。”
“……”
江扬想,懂了!这次是打算让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折磨。
一旁的燕知雀终于听得忍不住拆台:“你不就是被酸‘死’的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上我这儿嚎个什么劲儿呀?”
“太冷了,谢谢。”江扬搓了搓手臂,觉得这个文字游戏实在没有意思。
燕知雀也翻了个白眼,头顶的丫鬟小髻随着她一仰脖儿颤了颤,然而她秀眉一蹙,才忽然意识到:“不对。”
于是皱眉看向江扬也像看一个傻子:“所以这和你家阿霄失踪有什么关系啊?!”
江扬也是无可奈何:“我也想不明白啊!一切明明都好好的,我也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就突然失踪了!那些衙差吃死了质子府不可能出问题,非说他是自己跑了!说阿霄一个楚”
江扬一顿,咽下嘴边的话,摆了摆手,倒像是又变得平淡了,只道:“难得过年,他这几天就忙着整我了,连门都没出,说是树敌也没可能,也不知道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待在家里就突然不见了……”
燕知雀嗤笑一声,嘲讽道:“照你这么说,他树的‘敌’不就是你吗?那你来找我做什么?要我把你抓起来?”
“不,我找你是因为我觉得他遇到的不是一般的敌人。”
“他遇到的就算是两般的敌人——你这也是句废话。”燕知雀撇了撇嘴,“说来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我不觉得我这副易容有什么破绽。”
她穿的还是那日除夕前夜宴上见过的小宫女打扮,算不上惊艳,顶多算是合眼,倒委屈她那见惯了美人皮相的眼光了。
江扬笑了笑,也只是道:“那日你多看了我两眼我就觉得有些古怪,毕竟我身旁就坐着阿霄这么打眼的人物,寻常人的兴趣怎么也不该在我身上,后来经过你身边闻到一种熟悉的香气,我也就知道是你了。其实这香气你身上总有,我原先倒还以为你是对某种香粉情有独钟,后来偶然发现姒无忌那家伙身上也有一点,就问了问,才知道那是你们用来保存□□的香脂。”
“她告诉你了?”燕知雀略有惊讶却也点了点头,“的确,这东西我常用,身上味道难免重些。无忌虽不常用,身上却也总会备着一些。”
江扬也就只是笑笑,不怎么在意。叹了叹气,神色就也不觉转冷:“其实我不过想说,阿霄真不可能自己离开不跟我说,虽然他屋里的确是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但他做事素来最有规划,不可能突发急事需要匆忙离开却无人知晓,至于你说的‘诓一诓’我也根本没有必要,他若真想整我直说就是,根本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
燕知雀却是忽然冷笑打断了他:“怎么?你堂堂一国皇子还总得木头桩子似的站着给人折腾吗?”
江扬愣了一下,只有无奈地笑了笑:“这又不是什么重点,倒是如果那夜我没偷跑出去喝酒,他也不会被人绑架。”
“你为什么跑出去喝酒?”
“因为家里的酒都被换成了醋。”
燕知雀不由蹙紧了眉头,江扬却是无所谓地笑道:“不过我猜阿霄的气也快该消了,就打算早上回来顺带去排徐家铺子的桂花糕讨好下他,也好就势让他把这次的事揭过……”
他思及此还是难免……后悔:“……早知道再等一天去好了。”
“……”燕知雀磨了磨牙,却到底还是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贱?”
“嗯?”
燕知雀见他完全一副不明所以又不当回事儿的样子,到底也还是忍不住说全了:“捧出一颗给人糟践,还嫌这真心不够好,怕人糟践得不痛快——所以我说你是不是贱哪?”
江扬一愣,倒是听得无语又好笑:“瞧你说的,倒好像真有这回事儿似的,明明雀姨你也知道我不过就是做做样子哄阿霄高兴,若能哄他高兴我自己才更开心,何况阿霄嘛,他又怎么舍得真的伤我?”
“哦——”燕知雀觉他冥顽,就也敷衍地冷笑反过来道,“是么?那就难怪人家瞧不上你这哄法了,你捧出颗铜墙铁壁的真心给谁谁要?谁都能给出去一份儿的真心就算珍贵又能珍贵到哪儿去?到底也不是人家想要的独一份儿。”
江扬就也听得乐了:“雀姨你这又神神叨叨地在忽悠什么呢?”
燕知雀嗤了一嗤,也就冷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就你这一颗是铁打的,你自己倒是皮实得很,不怕摔不怕碰,可别把别人磕着了反过来再想熔了你可就不好了!”
江扬倒是听得越来越好笑,不由摇了摇头:“雀姨你随口胡诌也要有个度,我又不是那行道旁摆来看的铁人,哪儿的铁石心肠?”
燕知雀却是叹了口气,慢慢道:“你就是太不铁石心肠了,有些方面才格外如此。”
江扬也难免无奈:“我不懂。说着阿霄的事怎么就——”
“你最好也别懂。”燕知雀却是笑笑,漫不经心之中竟也多少还有些不知来由的欣慰——不过也到底还是漫不经心的。
江扬摇了摇头,到底也还是觉得被她扯得远了:“雀姨你也就别说些有的没的了。我来只是想请你帮几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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