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街头,萧索而寂静。路灯洒下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陆沉默默走在前头,沈之遥跟在身后半步之遥。寒风掠过,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没戴围巾的脖颈感到一丝沁人的凉意。
几乎是同时,陆沉回过头。他的目光在她略显单薄的身影上停顿了一秒,随即默不作声地解下自己的围巾,动作熟稔地为她系上。羊毛上还残留着他温热的体温,以及一丝清冽的松木气息。
刹那间,沈之遥仿佛回到了童年。那时也是这样,她只需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陆沉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她的需求。她仰起脸,对他展露一个甜美而纯粹的笑容。
“哥哥,”她声音轻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她必须要亲眼看到他给出肯定的答复,那颗悬了十年的心才能稍稍落地。
陆沉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她,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流畅地舞动:“你呢?为什么嫁给陆见深?”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抛回一个。沈之遥的心微微一沉。
“为什么?”她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哥哥难道猜不到吗?”
她执拗地望进他深邃的眼眸,继续追问:“那么哥哥呢?为什么回来?”
陆沉凝视着她执着的神情,手指微微停顿。冬夜的寒风中,他挺拔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片刻后,他的双手再次抬起,每一个手势都清晰而缓慢,带着不容错认的郑重:
「我回来,是寻找我的爱人。」
“爱人?”沈之遥愣住了,下意识重复着这个词。方才系围巾的温情,此刻成了最残忍的铺垫。
他看到她瞬间苍白的脸,眼底情绪翻涌,却依旧坚定地比划出更致命的一句:
「是,我已经找到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如果可以,沈之遥那一刻真想歇斯底里地尖叫。前一刻还在为久别重逢的温情与默契而暗自甜蜜,下一秒便恍然置身冰窟地狱。自己多年心心念念的等待,那些刻骨铭心的执著,原来只是一场笑话。儿时过家家的戏言,只有她一个人当了真,坚信王子最终会回来迎接他的公主。十年的守候,如今变成了最可笑可悲的独角戏。
原来,哥哥早已不再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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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陆见深后,许昭年将自己埋首于工作室的设计稿中。然而,一阵凌乱而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透过门铃监控,她惊讶地看见了沈之遥。
打开门,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即使是在如此狼狈的时刻,沈之遥的美依旧具有冲击力。她鬓发微乱,眼波流转间带着醉意的迷蒙。
“你怎么来了?”许昭年赶紧将她扶进来,“而且怎么会找到我这里?”
沈之遥倚着她,吃吃地笑了:“你以为你这里是什么神秘地带?随便问一下……不就找到了。”她摆摆手,“你这里有酒吗?”
许昭年扶她在沙发上坐好,转身去倒水:“我给你倒杯水。”
“不要!”沈之遥任性起来,“我要喝酒!”
许昭年无奈,只得找出公司平时用来庆祝的清酒。沈之遥接过去抿了一口,立刻嫌弃地蹙起秀眉:“这是什么酒?味道这么难喝。我要喝麦卡伦耀红。”
“我这里没有,”许昭年好脾气地解释,“要不,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走!”沈之遥拽住她的衣角,“你留下来陪我聊天。我让司机送酒过来……”
她仰起醉眼朦胧的脸:“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许昭年摇了摇头。
“因为,只有你知道……”沈之遥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鼻音,眼泪猝然滑落,“我告诉你,我哥哥回来了……他回来了,我等了这么久……”
“可是你知道吗?”她抓住许昭年的手臂,“他居然告诉我……他有了爱人!他把我忘了!”她像个被抢走最心爱玩具的孩子,“明明小时候说过……要娶我做老婆的……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哭得肝肠寸断。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许昭年几乎有种想把天上月亮摘下来哄她的冲动。
眼看沈之遥顺着沙发滑坐到地上,许昭年连忙去扶,她却耍赖不肯起来。许昭年犹豫着是否该联系陆见深,转念一想,世上恐怕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未婚妻为另一个男人醉成泪人。
她只好蹲下身,柔声哄道:“那你先起来,我陪你去找你哥哥,好不好?”
“找他有什么用!”沈之遥猛地抬头,眼底全是破碎的伤心,“他居然跟我说……他有了共度一生的人!我不信……不信他找到的女人能比我更美!明天……明天我就去把他们拆散!”
沈之遥最后醉得不省人事。许昭年只好将她安顿在自己工作室里,那个偶尔加班过夜的小房间。
用温热的毛巾为她擦脸时,许昭年发现沈之遥面色潮红,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那两道好看的眉毛紧紧蹙着,即便在睡梦中,也显露出十足的委屈与愤怒。哥哥的“背叛”,于她而言,不亚于一场信仰的崩塌。
想起晚上陆见深离去时那失魂落魄的背影,许昭年心中轻叹。那个向来运筹帷幄的男人,竟也会露出如此不自信的一面。这个意外归来的陆沉,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同时淹没了沈之遥和陆见深。
她自己因为Lucas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幸福。她衷心希望眼前这位大小姐,能和陆见深找到属于他们的圆满。
本想打电话给Lucas,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两点半,终究不忍打扰。她发了条信息:“明天有空吗?”
没想到,回复很快响起:“这么晚还没休息?”
“工作啊。”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知道了。”
“快去休息。”
“那明天呢?”她没忘记正事。
“我会去找你。”
她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好的,我马上去休息。”
第二日,沈之遥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陌生的环境让她瞬间警觉,直到看见蜷在沙发上和衣而眠的许昭年,昨夜的记忆才纷沓而至。
一丝难得的窘迫爬上心头。她沈之遥何曾如此失态,在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的人面前耍尽酒疯,还要劳烦对方照顾。
许昭年被细微的动静惊醒,见她醒了,温和地指了指洗手间方向:“里面有全新的一次性洗漱用品。”
沈之遥僵硬地点了点头。大小姐清醒后,那层高冷疏离的保护色便自动归位。洗手间的镜子里,映出她头发凌乱、妆容斑驳的狼狈模样,突然脑海想起昨夜那句用手语比划出的“爱人”。
“去他妈的的爱人。”她低声咒骂。
无法忍受自己穿着皱巴巴的衣物,她立刻联系了司机和造型师,命令他们以最快速度送来一套全新的香奈儿当季新款,以及全套洗漱化妆工具。
许昭年在一旁暗自感叹,有钱人的世界果然是从容不迫的。她也要努力,让自己的下一代有机会体验这种“纸醉金迷”的从容。
待沈之遥收拾停当,重新变回那个光彩照人的名媛,她语气平淡地对许昭年说:“辛苦你昨晚照顾我。等下我带你去吃早餐。”
五星级大厨准备的早餐?许昭年确实心动。正想答应,手机却响了,是Lucas的信息,说要给她送“爱心早餐”。
她只好略带遗憾地婉拒:“谢谢,不过不用了。我男朋友说他会送过来。”
“男朋友?”沈之遥挑眉打量她,想起陆见深上次看这女人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没想到人家早已名花有主。她在心里为陆见深默哀了一秒,果然是个没有男主角命的家伙。
正当她暗自感慨时,门铃响了。
许昭年脸上立刻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小跑着去开门。门外,Lucas自然地低头给她一个轻吻,然后被她亲昵地挽着手臂拉了进来。
“Lucas,这位是沈之遥,我合作公司老板的未婚妻。”许昭年微笑着介绍,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幸福。
沈之遥漫不经心地抬眼望去,下一秒,她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凝固,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她震惊地看着许昭年亲密挽着的那个男人。
而陆沉——或者说,Lucas——看见沈之遥,沉稳的眼眸里也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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