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是我们大庆对战兀牧虏最强有力的保障,每一个士卒都应当以成为一名骑兵为荣,去边疆和兀牧虏真刀真枪干,而不是靠着父辈的荫蔽躲在背后,偶尔还给前线添乱……”负责教授骑御的教官是西北军骑兵营退下来的老兵,最是看不起羽林和虎贲里的士兵,还没开始教授,便大声道:“……我以前便是西北军骑兵营的一名骑兵,我希望我手下的你们,未来有一天都能成为骑兵!”
崔赢的耳朵嗡嗡的,他甚至怀疑这位教官的音量达到了极限,不然他怎么听得头和耳朵都疼。
“我刚刚讲了什么!第四排第三个,重复一遍!”教官继续大声道。
崔赢忍不住叹气,声音怎么这么大,明明看着也不像是大嗓门——
他对上教官的眼,对方正看着他:“看什么看!就是你!重复一遍!”
不是,怎么又是他?他这次没走神啊。
“骑兵,是非常光荣的士兵!”
教官皱眉:“大声点,你小子今天没吃饭吗?”
崔赢深呼吸一口气,大吼道:“骑兵,是非常光荣的士兵!”
“你吼什么!你是在吼教官吗?”教官的声音更大:“你!过来!和我一起做示范!”
傻叉教官。
崔赢迎着同伍几个人同情的目光,从队列中走了出去。
其实他前世就知道,有些老师是真的好老师,有些老师是真的不是东西。
但他也没想到,进军伍后遇到的第一个教官就是如此傻叉的人——
“你,站到马的侧边!”
马,噢,金贵的马,比人命还贵的马。
他站到马的一侧。
“抓住马鬃,另一只手抓在马背上”
他抬手。
“好,上马吧。”
崔赢的丹凤眼瞪大,他侧头去看这位教官,不敢想象他的教学居然如此简单,这怕不是来吃空饷的关系户吧。
“看我做甚!上马!不上今晚你不许吃饭!”
这教官果然傻叉。
崔赢不情不愿地回转头,他看着这批马,想象里正以前上驴的样子,左脚蹬地,右脚发力起跳,马背倒是坐上了,就是这马好像不是很听话,他还没坐好呢,这马便动来动去,试图把他甩下去。
笑话,他崔赢虽然没骑过马,可老虎这些动物还是骑过几次的,还能被这宝贝玩意儿甩下去。
这马居然敢小瞧他。
“你有本事把我甩下去呗。”崔赢死死抓着马的鬃毛,哪怕被马甩得起伏,头却依旧贴在马脖子上,小声道:“我还没吃过马肉呢,听说你可贵了。”
马听了这话,甩得更激烈了。
“一块清蒸,一块红烧,一块白灼,一块炙烤,怎么样啊,马兄。”
“你有脑子吗!你干嘛说话刺激它!”教官一瘸一拐挪过来,正听见崔赢这句话,他皱着眉,对马道:“静静!你安静些,你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马哪里听得懂人话?
崔赢心头不屑。
不想这名为“静静”的马听了这话后竟慢慢停下来,不再挣扎。
崔赢有些诧异。
这马竟和猫狗一样有灵性。
“大家看到没有,这个竹竿小子刚刚上马的示范就是完全错误的,你们不能抓鬃毛太紧,那样马会不舒服!你们可知道马对骑兵有多重要,可以说马是骑兵的命!你们对待马,千万要向对待朋友一样,不能像这个竹竿小子那样,还威胁马……”
崔赢扒在马上,十分无语。
这教官还给他起外号呢。
“……现在,便由我来给大家做正确的示范。”说到这,教官看他:“你下来!”
崔赢从马上下来,看一眼教官的脚:“你不是瘸子吗?”
“谁是瘸子!”教官瞪圆了眼:“瘸子也有瘸子上马的办法,你可别小瞧了瘸子。”
崔赢从马上下来,站在不远的位置。
他怕这瘸子教官把自己命玩没了。
“离远些!别挡着我静静发挥。”
行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崔赢找了校场离他最远的位置,抬眼一看。
只见瘸子教官一手抓着鬃毛,一手按着马背,竟是仅凭着手臂的力量便将自己整个甩了上去,缰绳一勒,一瘸一拐的教官竟是在校场上驰骋起来。
想来和先前自己在众人面前露的丑相不同,也可能和他自己先前一瘸一拐的模样判若两人——
整个校场的士卒都被他吸引。
马绕着校场跑了三圈,众人的视线便也围着他转了三圈,直到他停下来,得意道:“神气吧?”
……
“据说教我们骑御的教官原是西北军骑兵,还有公乘的爵位,立了大功但折了腿和耳朵,便退下来做教官,在这边教了四五年了。”王彬说着自己白日打听的消息,又道:“所以我说骑兵并不是个好去处,偏还有两个人和我犟,说不得哪日便少了胳膊或腿,最后连命都没了。”
“那你还当不上骑兵呢,人好歹有公乘的爵位,你这辈子能混到啥还不清楚呢?”崔赢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是怼:“瘸子教官虽说不做人,但人前线下来的,你有甚可瞧不起人家的?”
“一辈子不良于行,你要觉得这结局好,那我祝福你,念在同伍之谊,我到时为你立个衣冠冢。”
崔赢将匙往锅里一扔便站了起来。
王彬不甘示弱,也站起来。
吴达似乎终于发现这两人的争锋相对,忙起身做和事佬:“不过一个教官的事情,有什么可生气的,崔小兄弟年龄小,气性大,王兄便也和他计较吗?”
“也是,我不和——”话未说到一半,王彬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世界倒置颤抖,紧接着眼前混乱一片,再看清时,竟是天空!
王彬抖着身体缓缓坐直,他不敢往下看,可他又不得不往下看。
颤颤巍巍定睛一瞧,大脑嗡地一声,刹那一片空白。
那下面全是人!
他竟是被崔赢扔上了营房顶!
那些个旁伍的士兵俱放下饭食,抬头望着他,那眼神,那表情,分明是在笑话他!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他王彬这辈子从未受过如此侮辱!
王彬脸耳发烫,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大叫道:“崔赢!若有机会!我必杀你!我必杀你!”
崔赢抱臂站在营房下,嗤笑:“命都不敢拼的玩意儿,还说杀我,好意思吗?”
有人觉得事态不对劲,忙去找了三曲的军侯。
由于牵扯了一位公乘,两个人一并被带去了军侯营房。军侯了解了情况,直接两人各打十大板,便算了了。
崔赢一声不吭就出去受了刑,受完刑后又徒步回了营房,王彬则是缓了很久,最后被抬回去。
当晚,三曲一屯出了一位狠人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宣威郡新兵营,连带着崔赢的大名也一并传遍了。
那可是敢在军中动手斗殴的狠人!还是挨了十板子还像没事人一样走回去的狠人!听说他受刑时连叫唤都没有一声的!
“我见着他被打后没事人一样回去了,那可是十板,这对自己也太狠了。”有人在自己什营房里传小道消息。
“我偷偷去看了一眼,那人挨了二十板后步履如风,神气极了。”又有所谓见证人议论着。
“我认识行刑的人,他说他三十大板都没放水。”有人如此说来。
又有人如此问:“那个挨了十五大板没叫唤的叫什么名字?”
“三曲一屯的崔赢,才十四岁,居然对自己这般狠!”“叫崔赢,这名字听着就不像好惹的。”“姓崔名赢,听说他应募前杀过人!”
狠人崔赢成了宣威郡新兵营这几个夜晚的主题,渐渐往整个宣威郡大营传去。
内容也越传越不像样,从原本的十板到三十板,原本的十五岁到十四岁再到十二岁,就连事由都从最开始的拌嘴传成了有同一个心上人、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了。
教导他们骑御的教官韩云听了这些传言,专门去问三曲的军侯:“那日你不是说给他们十板?如今怎么成了三十板?”
军侯皱眉:“就是十板,估计是有些人传瞎话。”
韩云又问:“那十板可是实打实的?”
军侯点点头:“我并未叫人放水,我觉着这群新兵是该受些调教。”
“那这竹竿小子是个狠人啊,我听说他才十五岁,我这般年纪,还是个孩子呢。”韩云感慨:“他这般维护我,我还是有些感动的,可惜我没有女儿,也没有侄女,连外甥女也没有,就是我听说戍卒那边都传成他是十二岁杀人的恶少年了。”说到这,他又打趣道:“你这小子治军不严啊,这些闲言碎语,我听了还好,若是传到郡尉那里——”
话点到为止即可,韩云不再多说。
第二日,传闲话的人便被三曲的军侯揪了出来,每人受十大板,听说最后几个人俱是被抬回去的。
这样一来,事情源头兼走回去还像没事人一样的崔赢声名更甚。
军伍中甚至重现了当初崔赢在十里八乡时的盛况。
许多人都绕着他走,便连教官们都听说了崔赢的名字,别屯都是点屯长做演示,但等到了三曲一屯,便都点选崔赢。
一时间,时年十五的少年竟成了三曲一屯的公用代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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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狠人崔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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