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睁开眼睛时,一眼望见的便是满面忧愁的司命。
“桑榆!好兄弟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我再也不带你胡作非为了!”
司命像只猫一样整个人扑到他身上哭天喊地,桑榆虚喘着抬起胳膊拍拍司命的背:“你快起来,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对不住对不住......”司命抹着眼泪赶紧起身,一双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着:“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心慌不慌?”
桑榆扒拉下那双乱摸的爪子,想坐起来,却没有力气,司命此时非常有眼力劲儿,将人扶着靠在床头坐好,还十分贴心地在他后腰放了个枕头,安放好桑榆,他又转身去倒水。
“我没事,倒是你,憔悴了不少,让你担心了。”桑榆视线跟着司命晃了一圈,这才注意到,他们现在处在宽敞的山洞内,阳光照进洞口,金灿灿的,美极了。“我睡了多久?”
司命递过来一杯水,伸出三根手指:“不多不少,今天是第三十三天。”
“这么长时间......”桑榆捧着水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小声说:“我失败了。”
“失败了又怎么样?”司命的语气陡然间升了不止一个调儿,惊得桑榆手中的水杯差点没拿稳。
“亏你还想着弥补那个魔头,他呢?竟然想着要你的命!”
桑榆缓缓垂下眼睫,眼神呆滞地盯着水杯,他想,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也都怪我,什么都没弄清楚,净给你出馊主意。”司命悄悄看桑榆,见他心情不好,便转着话头说道:“外头太阳不错,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吧,帝君说多晒太阳对你的身体恢复有好处。”
不等桑榆反应,司命已掺扶着他下床了。
桑榆躺了这么久,腿脚都是软的,只能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司命的身上,缓缓朝着洞口挪动。途径石桌,上头摆满了书册,司命解释道:“放心放心,都是我的东西。你变成这样,我有大大的责任,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便与帝君请命,留下来照顾你。但是司命殿事务繁杂,我走哪儿这些东西都要带到哪儿。”
“路是我自己选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桑榆扯出一抹笑:“辛苦你了。”
甫一踏出山洞,热烈的阳光洒落在身上,桑榆瞬间感觉全身都暖洋洋的,只是阳光有些刺眼,他忍不住伸手去挡。片刻,待他适应了,才看清外面的景色。山清水秀,静谧非常。
“这是......昆仑山?”桑榆不确定道。
“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了?”司命手指一转,在不远处的藤蔓上编出个宽大的藤椅,他扶着桑榆过去坐下,喘着粗气道:“昆仑山灵气足,是个修炼的上好处所,可我都来这儿这么久了,竟一个精怪都没见着,难不成胆小害羞是昆仑山特产,见了我这大帅哥都害羞得躲起来了?”
桑榆知道司命这是在哄开心,闭上双眼扬起脸,配合道:“放眼整个昆仑山,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了。”
“说认真的,昆仑山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吗?”司命悄悄挨近桑榆,仔细端详着桑榆的侧脸,“我瞧着你也不像是棵霸道的树啊!”
桑榆双手捧着阳光,电石火光间,一道颀长背影在眼前一晃而过,桑榆怔愣一瞬,在司命的玩笑里回过神来,道:“我也不知道。”
“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姻缘台的事务可谓是一团乱麻,又恰缝无间深渊频生异动,上天庭人人都不得闲,帝君无奈,只得将东锦找回来打理姻缘台事务。”司命照看昏睡的桑榆,已经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了,这一开口便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帝君说了,你好好休养,养好身子才能重回姻缘台。”
司命见桑榆神色恹恹,有心想哄他开心,便道:“后山有许多果子,我去摘些来给你吃,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
话音未落,便急匆匆地没了身影。桑榆苦笑,就他现在这样,哪里还有力气乱跑。宽大的藤椅上绕着翠色的藤叶,从扶手旁伸出来,桑榆趴在扶手上,用一只胳膊垫在脑袋下,摸了摸嫩绿的叶尖。
摸着藤叶,桑榆想起别墅里含苞待放的玫瑰,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那三十三棵玫瑰开了多少,是什么颜色,那棵明沧很在意的不知名小树,有没有好好长大,还有他种的香水柠檬,结出的果子究竟是酸的还是苦的......
桑榆鼻头隐隐有些泛酸,心口微微发苦,他喉咙动了动,将那些难以宣之于口的懵懂情愫通通咽了下去。
结果无外乎好的和坏的两种,如今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不是吗?明沧只是想要他的命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想通了这些,桑榆心里还是很不好受——他觉得明沧实在是太恶劣了,一边给他温情,对他温柔体贴,一边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让他知道真相后陷进冰火两重天的煎熬里,真真是一脚天堂甜如蜜,一脚地狱烂如泥。换个聪明的人,两相取舍,什么爱恨通通都能不要,可他桑榆偏偏是这世间最笨的人,对他来说,恐怕没有比这更磨人的报复了。
正煎熬着,隐隐听见几声轻轻的脚步声,桑榆赶紧眨眨眼,收起那些可笑的愁思,扬起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抬脸相迎,却在看清来人时僵住了——来人正是让他饱受酸楚的罪魁祸首。
“明......”桑榆迟钝两秒才反应过来,慌忙扶着藤椅起身,虚弱的身体让他踉跄了一下,他躲开伸过来的手,垂着眼睫,恭恭敬敬叫了声:“冥主大人。”
明沧的心阵阵刺痛,落空的手指让这种疼痛被放大无数倍,像是万千蚂蚁啃噬着心脏,摘也摘不掉,甩又甩不开。他动了动喉结,艰涩地道:“我不碰你,你,不要躲我。”
桑榆将头垂得更低了,明沧心里发苦,他想,桑榆果然恨他了,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明沧后退两步,说:“你刚醒,不能累着,坐下吧。”
桑榆此时心乱如麻,哪里能安心坐下。温柔的明沧与暴戾的冥主,一个活在他眼前,一个只存在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若不是濒死的那一刻,他看见身上亮起的冥主结印,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二者联系起来的。
冥主,明沧,他现在就站在这里,他在等什么?怎么还不动手?
桑榆双腿隐隐有些发虚,抓着藤蔓的手也快要脱力了。他想,明沧再不动手,他就要支撑不住,难看地摔到地上去了。
明沧不忍心看他强撑,上前道:“桑榆,我——”
“你到底有完没完!”司命捧着浆果飞奔过来,眼见桑榆摇摇晃晃站不稳,便也顾不得浆果了,冲上前一把推开明沧,红彤彤的浆果散落一地,他抄起桑榆一只手,带到自己肩上,愤愤不平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桑榆差点就死了,你还不满意吗?”
明沧咬牙道:“我从没想过要杀他,若不是你自作主张偷偷带走桑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桑榆扒拉着司命,想叫他别说了,司命没意会道,还拍拍桑榆以示安慰。
司命:“若不是你横插一脚,那红线早就断了,亏得桑榆一心想着给你个交代,一番心思都喂了狗了!”司命也是豁出去了,一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架势,势必要赶走这个讨厌的家伙。
“你还敢在本座面前提这件事!”明沧怒火中烧,若不是此人给桑榆出馊主意,他与桑榆现在还好好地在别墅住着,按照他的计划循序渐近,桑榆早晚有一天会接受他,怎么会断崖似的闹到如今这个境地?桑榆又怎么会受伤?
司命将桑榆安置到藤椅上,桑榆拉着他的袖子:“匡月,你别——”
司命按下桑榆的手,叉着腰一件件数道:“我有什么不敢提的?明明是你欺瞒在先!说一套做一套,表里不一的家伙!到底是谁三番两次捣毁姻缘台?又是谁口口声声要给月老颜色看?那些难听的话难看的事,难道是我上天庭做的吗?你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看着他整日为你惴惴不安,你心里是不是得意极了?卑鄙的家伙!”
司命句句直击明沧痛处,那些悔不当初的事情,他不愿意提起的所有,被一下一下挖出来,光明正大地暴露在桑榆面前。
明沧怒目而视,恨不得将这人的嘴缝上,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他也清楚,即便这人不说,桑榆早晚有一天也会知道。可他还是忍不住恼火,指节被他攥得咔咔作响,嗓子却干涩得说不出一句话。
“你不过看他单纯好骗,将他耍得团团转,口蜜腹剑的卑鄙小人!我千叮咛万嘱咐教他防人间的小人,却没想到还有你这地狱的恶鬼!”
明沧一个抬手,闪身捉紧了司命的衣领,司命骂得上头,怒道:“怎么,被我戳到痛处,要杀人灭口啊!”
桑榆方才面对明沧时消耗了太多心力,听着他们吵架连站都站不起来,劝架都不知该怎么劝,几次想制止这场荒诞的闹剧,奈何司命的嘴像是机关枪,堵得明沧说不出话,同样也不容他插嘴。此时司命的喉咙被明沧掐在手里,桑榆急得从藤椅上爬起来,双腿一软跌到草地上。
明沧被司命几句话噎得又气又恼,几乎急红了眼,偏这人还不知死活地激着他,几欲失控之时,衣角被轻轻拽了拽,拽回了他一丝理智。
桑榆伏在他跟前,苍白的小脸上毫无血色,只有那一双眼角微红的眼睛看起来难过又委屈。
“明沧......”桑榆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他抓着明沧的衣角,卑微又倔强地请求:“冥主大人,你有怨冲我来,你别,别伤他......”
匡月:吧啦吧啦......
明沧【破防版】:你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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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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