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萍水相逢吗,任宴疏接近他,百般医治他,对他的所有善待不是仅仅看重他是逸桑少主,看重他的价值吗,那为什么这么生气。
迟岁钰强行修复灵根,赌的不过是想以这种办法告诉任宴疏,他没有撒谎,强行运转修为他真的会暴毙。
借此证明言辞为真非假,让任宴疏相信他并跟他达成合作,确实很冒险,赌输了就是一死。
他不能放任迟漾不管,父亲地下有灵,会斥责他不顾亲人安危,只顾自己的。就那么病恹恹地离开,他早晚都会死更救不了别人。
何谈解毒,何谈修复灵根,又怎能去浮荼仙域学成大道,再杀仇逍。
按理来说,他没死,任宴疏救下他,就证明他赌赢了,可任宴疏的态度不对,他应该高兴自己此前付出没有付之东流才是。
任宴疏的手腕很凉,眸光微转,轻笑出声:“怎么,就准你一个人要死要活,非得死在风溯舟,不准我嫌麻烦觉得晦气,因此生气吗?”
迟岁钰愣住,他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刻薄的话,怎么又又谈崩了。
也是,都送他到楹雪楼了,估计已经跟老鸨谈好价格,临别前还故意报复,现下是打算一走了之吧。
迟岁钰心里发寒,眉头蹙紧,咳得愈发厉害,死死抓着任宴疏的手腕却没有松开半点。
“……我只是想跟你证明,强行运功在我灵根废掉的前提之下,真的会暴毙而死,我没有骗你。”
“你可以放任我死,不管我,但你不能,也没资格把我卖了。”
“离夙公子,我很感谢你的恩情,也真的想还清欠你的一切,可你要真把我卖了让我当小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要是留在这里,死了倒好,若我侥幸活下去,我不介意当他们口中的白眼狼,先杀仇逍,再杀你。”
谈不拢的话,撕破脸又何妨。
任宴疏静默许久:“迟岁钰,我从未说过要卖你,在你眼里,我只是个贪图利益而草菅人命的小人是吗?”
空气寂静半晌,迟岁钰卡壳地低下脑袋,从未像现在这样,特别特别地想找个地缝钻起来。
没有要卖他啊。
那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任宴疏看向榻上的人,迟岁钰给自己咳得泛泪,颊上薄红,点缀在羊脂玉般的脸上,诱而不自知。
都病得说两句就咳嗽了,还不忘放狠话威胁他,分明羸弱不堪,如案板上的羔羊无反击之力。
照旧任你怎么磋磨,依旧不懂得示弱,像绝不服软的刺一样,时不时地还扎你一下。
他拽开迟岁钰紧攥他的手。
迟岁钰自知理亏,见任宴疏腕间都被攥红,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言琅说得不错。
他戒心重,重到无药可医的地步了,做不到轻易相信别人,何谈是这么一个除了父母青翎之外,突然闯进他生活,对他好到生厌的人。
才迫切想找合理的缘由去解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日再来看你。”
任宴疏没再多说什么,听到关门声后,迟岁钰蜷回榻上,生无可恋地想,这戒心重的毛病是该改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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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集市上人头攒动,商贩吆喝着,烛灯家家户户点着,将整个集市照亮,白日不敢出门的人现在都无所顾忌地走走停停,采买货品。
无人再提及三州之事,他们都很珍惜晚上这稍纵即逝的安宁。
一黑一蓝的两道身影在集市上闲逛着,青翎被戴上个专属罩子,只有两颗眼睛露出来。
它指点江山:“这个我要,这个我也要,还有那个,都包起来。”
叙竹没那么好脾气:“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它关起来,多方便啊,反正它不吃也不会死。”
言琅板着脸:“关不住,关起来会吵会闹,跑出来还会抽你嘴巴子,要不你帮我替公子管着它?”
叙竹:“哈哈,我不要。”
叙竹悻悻然道:“还是你管着吧,这差事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除了你没人能接手。”
言琅:“呵。”
他付了银两,认命地提着一堆零嘴,回到楹雪楼,不由得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正愁着,余光徒地瞥见门外隐隐人影,本能拾起刀柄,提防锐利的三白眼被刀身倒映出来。
每每随公子下风溯舟时,总会遇见些不速之客,他杀都杀习惯了,可那个人影匆匆略过,言琅心觉不妙,开门想追就迎面碰见了解千胥。
“解大夫?你怎么来了。”
言琅说着,目光却看向周遭,似乎没有别的异样,莫非他看走眼了。
解千胥略过他进门:“关门。”
言琅收了刀,利落关门,回过头看向他,解大夫比他们都年长,纵然不太有礼貌,言琅也说不得什么。
解千胥别了根木簪,尽管皱纹明显,依旧仙风道骨,他看向窗外,叹道:“你方才也瞧见了。”
言琅怔住:“什么。”眉宇越皱越紧,他满脸不解:“你既然也看到了,那你为什么拦着我?”
遭了,公子不会有危险吧。
见他要传音,解千胥施法截下,神情颇为无奈:“公子不会有事,因为那不是冲他来的。”
一直躲着的青翎刚要跑,就被解千胥用术法拍晕了,安详倒地。
“那是镜鸢阁的人,三州第一杀手组织,雇主是仇逍,对你我和公子并无威胁,她只杀迟岁钰。”
言琅忍不住道:“你明明知道他对公子很重要,为什么拦我?”
解千胥不屑地哼了一声。
“公子再有权势也保不了他一世,你根本不知道仇逍有多执着,他再不死,风溯舟和你我都得被牵连。”
“将死之人,与其活着害人害己,何不……你做什么?!”
看着抵在脖颈的刀刃,解千胥觉得言琅简直疯了。
言琅冷声道:“让开。”
“解大夫,上次迟少主出事有两个不长眼的拦路,你老眼昏花,坐井观天惯了,是不知道他们的下场吗?”
“我和菘月的刀快,一人一个。”
“你想成为下一个直说,我会让你死得没那么痛苦。”
解千胥愤然至极:“言琅,当年你战场失手公子救下你,你跟随他这些年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性。”
“他生性凉薄,阴狠至极,不可能毫无缘由地为迟岁钰做到这步田地,他什么都不图才是最可怕的。”
“迟岁钰活着就是个隐患,牵扯出的麻烦你根本预估不了,只有他死了公子还有我们才能安生。”
言琅没再犹豫,刀刀致命,将解千胥打得接连败退,他在关键一击还是没杀他,选择将其劈晕。
将安详的青翎揣走就开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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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岁钰在三楼第三个雅间,就住任宴疏隔壁,其余人在四楼,楹雪楼早晚都不歇业,此时仍热闹喧嚣。
自任宴疏离开后,迟岁钰不仅没吃药更没怎么阖眼,他疲乏至极,也怎么都睡不着。
想过去找任宴疏,可他身在逸桑地界,这里许多人都认识他,一旦出了房间被人认出就得完。
他已经弱到没法施易容术了,这种术法常见,可只能自己维持,别人帮不了,迟岁钰起身,试了试。
废半天变出一个面具,也好,刚好挡脸,戴上后,迟岁钰忙不迭想下榻,身形不稳差点栽地上。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玩命了。
迟岁钰在三楼走走停停,敲了下隔壁的门,无人应答,推开后也不见人影,房间空荡荡的。
任宴疏不在隔壁,那会在哪儿?
他在其他房间门口徘徊,没怎么犹疑干脆一开,咦,眼睛脏了。
“谁啊?!赶紧把门关上,不然小爷我揍死你!”
另一男子声音传来。
“爷你别生气,我们继续。”
迟岁钰:“……”
“冒犯了冒犯了!”
“哐”地一声,迟岁钰把门关上转头就走,生怕走得不快会被打,一个个开门找人太冒险了。
就在迟岁钰上四楼时,言琅恰巧从四楼以轻功翻到三楼,掀开房间,人不见了,找公子房间……
两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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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岁钰快焉了,整整九层楼都不见任宴疏人影,还得爬回二楼,以前随随便便能走的路现在要老命了。
他有病吧,为什么要出房间。
迟岁钰认命地下楼,尽管戴着面具但衣着华丽,俨然贵族公子身姿,在来往的客人中格外惹眼。
“哟,这是哪位爷呀,怎么都到楹雪楼了还戴着面具,这么神秘呀?”
手持折扇,言笑盈盈,身姿还格外妖娆的小倌朝他翩翩走来,不,是扭来,迟岁钰微瞪大眼,哪里见过这场面,连连后退着躲他。
那小倌愈发好奇,笑着来夺他的面具:“爷你别害羞嘛,我们可以进屋的,只让奴一人瞧你的真容可好?”
他一闹,越来越多的人围观,迟岁钰不好当众出手:“我,我不喜欢男子的,也没钱,你冷静一下!”
好可怕!
小倌眨眨眼:“真喜欢假喜欢,公子试试不就知道了嘛。”
他愈演愈烈,像铁了心要摘掉他的面具,这人来得突然,迟岁钰心觉不妙,比起在众人面前身份暴露,还不如进房间解决他。
“慢着,我跟你进房间,走,走吧,我朋友有钱,到时让他结账。”
对不起了任宴疏。
小倌这才消停,将他引到九楼的尾间,其余人吁得一声,纷纷散场,又各自去寻自己的相好了。
迟岁钰:不儿,你到底在哪儿啊?
任宴疏:天台上散步呢,你要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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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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