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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昨日死

两人在苏伏盘桓了两日。这两日里,他们踏遍了周遭的山野荒地,查看了几处残存的水源。所见所闻,无不印证着初入时的震撼。他们拜访了当地几位面有菜色、愁眉不展的官员。在一间弥漫着尘土气息的简陋官廨内,油灯昏黄,摊开粗陋的地图,几番商议,甚至争论。最终,手指落在了一处勉强算得上依山傍水的地点。

“此处,”一位年迈的主簿指着地图,声音沙哑,“背靠矮丘,能稍挡些北来的恶风。山脚下尚有一脉细泉渗出,虽不丰沛,若能善加引导,或可滋润周遭。且此地居于农田与镇集之间,便于照看,也……也多少沾点人气。”他眼中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期盼看向姜煦和裴涯。

姜煦与裴涯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心。这已是他们在有限条件下,能为这颗关乎生死的种子寻到的最好“温床”。

朝阳将两人的身影在黄土地上拉得老长,风卷着沙砾扑打在脸上。姜煦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了那个承载着希望的玉盒。

时辰已至。

姜煦神色肃然,取出早已备好的萤石。他依照沈砚信中所载的秘法,指尖引动萤石,在地面上精准地勾勒出一个繁复玄奥的阵法。最后,他从怀中珍重地取出那方温润玉盒,小心翼翼地将内里的奇异种子置于阵法中央。

就在种子触及阵眼的一刹那,竟瞬间化作一滴凝翠欲滴的液体,绿光莹莹,流转不息,散发出沛然莫御的磅礴生机。这滴充满生命力的绿液甫一成形,便如同拥有灵性般,倏然没入下方的土壤之中。

几乎是转瞬之间,数株翠绿的嫩芽便破开坚硬的地表,它们仿佛汲取了无穷无尽的生命源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抽枝、展叶。嫩芽迅速拔高、伸展,柔韧的枝条交织蔓延,一片片饱满的绿叶迎风招展,绿意盎然。几息之间,树繁叶茂,绵延十里有余。

裴涯一直护卫在侧,亲眼目睹这由一粒种子到十里桃林的惊世之变,饶是他闯荡江湖、见惯奇闻,此刻也心神剧震,瞳孔放大,连呼吸都屏住了。这绝非寻常草木生长,而是近乎神迹的造化之功!虽说他素来厌恶神迹仙力之说,他还是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被这磅礴的生命伟力所震慑。

待到绿意稳定,生机盎然,姜煦才从袖中缓缓取出一物——正是那枚沈砚所赠的铜钱。他凝视着铜钱,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沈兄,自那日你将此铜钱交予我手,已逾十载。彼时,我胸怀救济天下之志,却苦于人微言轻,壮志难酬。你将它递给我,说‘从一枚铜钱开始,一个人开始,一点一点,总能救活这困顿’。凭此一句,我在官场沉浮七年……”

他顿了顿,清冷的眸子里染上深沉的疲惫与痛楚:“可我见证的,是无休止的构陷、夺权、徇私、背叛……一年又一年,只觉人间混沌,无药可救,再难寻当日半分雄心。三年前,你骤然离去。你看透我已无生意,在信中托付种子,嘱我‘活下去’。我凭着为你平反的执念,又撑了三年。”

语至此处,姜煦已然哽咽,喉结滚动,强压着翻涌的情绪:“如今,仇敌伏诛,旧案昭雪。我已远离庙堂,去寻那缥缈之物……这枚铜钱,也该物归原主了。我……有愧于你的期许,亦未能实现你我当年之愿。就让它,埋于此地,替你见证你对此方水土最后的……庇佑吧。”

说罢,他俯身,在生机最盛的桃树下,亲手掘开一捧温热的泥土,将那枚承载着沉重过往与未竟理想的铜钱,深深埋入。随即,他对着桃树,沉沉一拜,仿佛在与故友做最后的诀别。

起身后,他转向一直沉默守护在旁的裴涯,目光复杂:“裴涯,你来。”

裴涯依言上前,心中犹自震撼于方才的神迹与姜煦吐露的沉重过往。

姜煦看着那新生的桃林,缓缓道:“当年舒家满门蒙冤,濒临倾覆之际,正是沈砚,星夜赶至我处,说无论如何,定要设法救下舒家血脉,哪怕……只救一人。”

此言如惊雷炸响在裴涯耳边,他猛地抬头,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是姜煦力挽狂澜,却不知背后还有沈砚,点燃了那微弱的希望之火!原来,那个姜煦口中如兄如友的人,竟也是舒家血脉得以延续的恩人。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上裴涯的胸腔,混合着巨大的感激、震撼与迟来的悲痛。

无需多言,裴涯神色肃穆至极,他整了整衣袍,面向姜煦埋下铜钱,撩袍屈膝,郑重无比地行了一礼,久久未起。这是对救命恩人、对那位胸怀苍生却英年早逝的义士,最深沉、最无言的感激与祭奠。

在此之后,这十里桃林便有了名字——“砚林”。当地官员感念沈砚遗泽,将此名昭告四方,并大力宣扬这位已故义士以一枚仙种福泽苏伏的莫大恩德。

消息传开,苏伏百姓无不感怀。那些曾饱受贫瘠之苦、在饥饿线上挣扎的人们,亲眼见证了荒芜变沃野的神迹,深知这片生机盎然的桃林意味着什么。无需官府过多鼓动,一股发自肺腑的感念之情在乡野间迅速蔓延。

淳朴的乡民们自发聚集起来。他们推举出德高望重的长者主持,伐木采石,选址奠基。工匠们倾注心血,巧手雕琢;妇孺们亦不辞辛劳,搬运物料。在砚林之畔,一座寄托着万千感恩的庙宇,由百姓的双手一砖一瓦地建立起来。庙宇虽不奢华,却庄严肃穆,正殿中央,供奉着一尊由能工巧匠精心塑造的沈砚坐像。雕像面容清癯,目光深邃而悲悯,仿佛依旧注视着这片他倾尽心力庇护的土地。

庙成之日,香火便不曾断绝。白发苍苍的老者拄杖而来,在像前深深叩首,浑浊的眼中含着感激的泪花;曾被饥饿折磨的农人带着新收的鲜果,虔诚供奉,口中念念有词,祈求恩公护佑风调雨顺;年轻的母亲怀抱稚子,指着雕像讲述着这片桃林和那位远方恩人的故事,将感恩的种子播撒在下一代心中……袅袅青烟,终年缭绕于庙堂之上,承载着苏伏百姓对沈砚最深切的缅怀与最朴实的敬仰。沈砚之名,与其所化的砚林一道,深深扎根于此方水土,成为这片重生之地不朽的精神图腾。

播种已毕,姜煦与裴涯便驾着马车,一路向南驶去。

车窗外,单调的枯黄与龟裂逐渐被甩在身后,视野里开始有了湿润的绿意。先是零星的草甸,继而连成片的田野,草木葱茏,生机渐浓。这鲜明的对比,让姜煦心中五味杂陈。他久居庙堂之高,奏章里只见“民生多艰”四字,何曾真正触摸过苏伏那样深入骨髓的贫瘠?此番亲历,如冷水浇头。

然而,最令他心头震动的,并非仅是这困顿本身。百姓挣扎于温饱线上,日子苦不堪言,却并未揭竿而起,化为流寇。这背后,想必是那些同样身处泥泞的官员,在如此苛刻的条件下,仍勉力支撑,想方设法为辖下子民挣得一线喘息之机。这份在绝境中维系秩序的责任与坚韧,让他肃然,也让他感到一丝沉重的慰藉。

思绪翻涌间,他下意识地探手入袖,指尖触到空荡荡的袖袋时,才猛地惊觉——那枚被他摩挲得发亮的铜钱,已不在身上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怅惘蓦地攫住了他。姜煦在心底嗤笑自己:当年机关算尽,只为挣脱那金玉牢笼,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身,怎么……怎么反倒对那枚冰冷的“前程”念念不忘,放不下了呢?

正想着那枚铜钱与难解的心绪,车身猛地一震!剧烈的颠簸伴随着刺耳的勒马嘶鸣,巨大的惯性将毫无防备的姜煦狠狠甩向车壁,若非他眼疾手快死死抓住窗棂,整个人便要狼狈地滚落在地。

裴涯驾车向来沉稳如山,如此突兀的急停,绝非寻常!姜煦心头警铃大作,瞬间将方才的愁思抛诸脑后。他一把抄起置于身侧的佩剑,随即利落地掀开了车帘。

刺目的天光涌入眼帘。只见裴涯已勒紧缰绳,身体绷直如弓,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钉在前方道路中央。那匹拉车的健马烦躁地踏着蹄子,喷着粗重的鼻息。

“怎么回事?”姜煦沉声问道,目光迅速扫视四周。官道两旁是稀疏的林木,枝叶在风中不安地晃动,投下摇曳的光斑。

裴涯没有回头,声音低沉紧绷,带着猎人特有的警觉:“路中间。”

路中央,一个姑娘瑟缩的身影拦住了去路。她显然怕极了,单薄的身体微微发颤,却死死钉在原地不肯挪动分毫。裴涯勒住缰绳,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周。江湖险恶,他深知有种惯用伎俩:便是以柔弱女子为饵,诱人踏入陷阱。他不动声色地侧移半步,恰好挡在刚掀帘欲出的姜煦身前,既是护卫,也是无声的制止——此刻,任何靠近都可能暗藏杀机。

那姑娘立刻捕捉到了裴涯眼中浓重的戒备。她慌忙放下拦路时还在发抖的双臂,语速极快,带着哭腔解释:“我、我叫立夏!家住玉儿山频茂坡,我阿爸是郎中!我、我和阿瑶上山采药,寻药太专注,走岔了道!阿瑶被猎人的兽夹困住了!我、我实在弄不开……”她像是怕这苍白的言语不足以取信,手忙脚乱地翻出随身的小布袋,倒出几株沾着泥土的草药,又哆哆嗦嗦地从怀里、袖袋里摸出几块零碎的银子,一股脑捧到身前,声音带着绝望的恳求:“这、这是我身上所有的了!求求你们,只要能救阿瑶!我出钱!求你们帮帮忙!”泪光在她眼眶里打转,那份因恐惧和焦急而生的慌乱,真实得几乎要从身上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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