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昭衙的门子刚开锁便见上京府衙的捕快柳十一匆匆赶来,说是京畿卫闾丘副使传的口信,昨夜鬼新娘杀人了!
昭衙众人震惊之余又觉一头雾水,这上京府衙的人怎么是替京畿卫传话?
林绝蹊、顾仪和陆衡三人马不停蹄赶到长吉街,只见临街一间名叫“聚本行”的钱庄前挤满了看客,上京府衙的捕快高雁声和公孙佚在门前把守着。
三人进入坊中,见府尹杜溪堂已在此等候。
一个中年男子的尸体蜷缩着倒在柜台角落,双手反绑在身后,死状扭曲,面目可怖,其临死时的痛苦可想而知。
府衙的仵作还在验尸。
众人不及寒暄,只听杜溪堂开门见山说道:“死者是柜坊主人吴三秦,根据仵作验尸所得,死亡时间该是昨夜丑时,死因是由瘾疹引起呼吸不畅,最终气阻身亡。”
顾仪不解:“瘾疹?”
仵作停下动作解释道:“瘾疹病发有多种原因,发病时可轻可重,致死的情况也是有的。死者面部及身上遍布红斑,这符合瘾疹的症状,结合在死者口鼻里发现大量的香灰来看,吴三秦是在短时间内吸入大量香灰导致瘾疹发作,死者口中被塞入汗巾,双手被绑,不能呼救。”
陆衡仔细扫视这柜坊的环境:“难怪,这店里简直是一尘不染。”
“对!我们掌柜的特别爱干净!这店里啊,一点尘埃都不能有!”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柜台另一边立着的男子,看他神情紧张的表现,应该是店里的伙计了。
林绝蹊问道:“是你发现死者的?”
“对、对!”他语气仓惶,显然还惊魂未定。
“早上我来上工时见门还未打开,仔细一看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以为我们掌柜的在里面呢,结果进来一看就发现……”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具尸体。
林绝蹊问:“你们掌柜的夜间都住在店中?”
伙计摇摇头:“不是,钱庄日暮就会关门,只是昨天掌柜的早早将我打发走了,我也没敢多问。”
“有多少人知道吴三秦有瘾疹之症?”
杜溪堂道:“这个问题我派人去查证了,喏!来了!”
三人顺着杜溪堂的目光看过去,一个风度翩翩的郎君正踏进店中,正是上京府衙的少尹程安舆。
他打量了三位悬镜使一番后才说话:“我特意去吴宅了解情况,据吴家娘子所说,对于吴三秦的瘾疹病,府上的人、店中伙计和药铺百草堂等人都知晓,嫌犯不好找啊。”
杜溪堂不解:“这吴家娘子得知自己的丈夫被谋害,竟不前来?”
“下官问讯时就已发现,这吴家夫妇二人感情并不和睦,吴家娘子听闻消息时甚至并无多少悲痛之意。”
杜溪堂问向店内的伙计是否属实,伙计只道掌柜夫人并不常来,他也不能知晓掌柜的家事。
程安舆道:“我已派了徐猷去调查吴府的情况。”
林绝蹊问:“店中可有财物丢失的情况?”
伙计回道:“有!柜台下方的匣中有一些银两不见了,至于其他的银票、借据和押据之类的就不知道了。这些平日里都由掌柜一人保管的。”
顾仪蹲到柜台下面查看,果然见匣中被洗劫一空,旁边还遗留下一些香灰,可知是凶手翻找时洒落的。
“店中的锁柜在里面厢房。”
伙计领着众人绕到柜台后的隔间厢房,众人见锁柜虚掩着,连钥匙都丢在地上。
程安舆上前打开柜门,见里面还有三个木匣,但都开了锁,可见凶手早已翻找过了。
程安舆将三个匣子陈列出来,里面分别是借据、押据和银票,杂乱地叠放在一起。
程安舆推测道:“盗走借据和押据,说明凶手与吴三秦有金钱往来,很可能就是这钱庄的客人之一。这店中的账房何在?”
“账房昨日就已告假,现在还没过来呢。”
顾仪眼睛一亮:“这么巧?这账房先生颇有嫌疑。”
林绝蹊仔细审视了柜子周围,指腹擦过一看:“太干净了。”
程安舆道:“确实蹊跷,外面的柜子还残留香灰,这里却干干净净,难不成凶手还特意弄干净了才开的锁?”
杜溪堂也发现,现场这么多香灰,凶手居然一个脚印都没留下,可见心思之缜密。
顾仪道:“这些香灰难道跟最近城中家家悬挂的所谓辟邪香包有关?”
程安舆拿出一个绣着佛莲纹的香袋说道:“这是我适才从钱庄门外的檐下取来的。”
杜溪堂向店中伙计询问香包来源。
伙计解释道:“是掌柜亲自去护龙寺求来的,但掌柜的不能碰,就让我挂上去,我记得就求了这一个。”
程安舆推测:“看来杀死吴三秦的这些香灰,是凶手带来的。”
林绝蹊脸色凝重,又返回柜台查看尸体,塞在死者口中的汗巾已被仵作取下,他凑近了观察,发现死者口中含着大量的香灰。
顾仪过来挨着他说道:“奇怪了,怎么有这么多香灰含在嘴里?”
顾仪说中了他的疑惑,林绝蹊又转过目光去观察死者被反绑的双手,被一条麻绳系得死死的,绳子上已经有明显的磨损的痕迹。
仵作又发现了死者口中那条汗巾的边角处有一滩污渍,他仔细辨别后很快排除了是血迹的推断,但具体是什么,一时之间还不能确定。
根据伙计辨认,这条汗巾是属于吴三秦所有。
结合现场所有的线索,杜溪堂开始勾勒昨夜的情形:“凶手利用香灰引起吴三秦的瘾疹发作,将其捆绑后又将汗巾塞入他口中,再用钥匙盗走银两和票据,而吴三秦则气阻身亡。”
陆衡听罢很是疑惑:“这听起来就是一起谋财害命的案件,杜府尹如何确定就是鬼新娘杀人?”
杜溪堂道:“因为昨夜鬼新娘就在此处出现。”
陆衡惊道:“有目击者?”
顾仪追问:“是谁?”
“是我!”
此话自身后传来,众人纷纷回首,杜溪堂一见来人便笑道:“正是闾丘副使。”
闾丘衍信步跨进坊中,纵使脱下甲胄披上常服,依旧是一副轩昂傲立的武将气度。
他瞧向昭衙三人,神情依旧冷淡:“朝廷命昭衙彻查鬼新娘一事,本将军才烦请杜府尹通知三位悬镜使过来一看。”
林绝蹊将信将疑:“闾丘副使昨夜见到了鬼新娘?”
“昨夜丑时四刻,京畿卫巡至长吉街时确实见到鬼新娘出没,本将军意欲抓捕,但追之不及。”
陆衡怀疑道:“丑时四刻?敢问副使追至何处不见?”
“酒市。”
顾仪惊觉:“酒市!难道我们昨夜追的是同一个人?”
闾丘衍眉头一皱,脸色明显是不满之色。
杜溪堂惊讶道:“连闾丘副使和顾少使都追不上的人,难不成真的是鬼?”
闾丘衍摇头否认:“这个所谓的鬼新娘速度并不快,昨夜本将军射中其右肩,对方负箭逃跑。但,速度并未放缓,沿途没有任何血迹可循,那一箭插入其肩,对她好像并无影响。”
众人脸色一惊,难道那身红嫁衣之下包裹的真是一具森森白骨?!
程安舆正色道:“若真是鬼,何必用香灰杀人!”
林绝蹊想起鬼新娘每次消失的地点都在酒市,要想真正抓到这个装神弄鬼之人,必要到酒市一探究竟。
话不多言,几人跟着闾丘衍来到长吉街尽头的名为三步巷的窄巷,这是一条通往酒市的偏巷,宽仅三尺,故少有人涉足,倒是被旁近的酒馆堆满了空的酒坛和酒缸。
“昨夜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闾丘衍在窄巷中前前后后扫视一番,连脚下的青石板都用力踏了踏,不见任何异样。顾仪将两个大酒缸逐一打开瞧过,内壁和底部瓷实,并无机关。
程安舆在酒缸外围仔细观察,见角落里一块石板砖表面趋近光滑,便试着踩上去,众人皆听脚下传来一阵细微的转动声,四下寻找却不见。
闾丘衍指着顾仪身旁的那口大缸说道:“这里!”随即挪开酒缸一看,果然露出一个地洞。
众人又惊又喜,相继跳入洞中,等全部人下来以后,唯独不见了陆衡。
林绝蹊只说陆衡另有他事先行一步。
见他故弄玄虚,顾仪便不再追问。
一众人等在地道中行了几步,眼前豁然出现两个岔口。
由杜溪堂提议闾丘衍和两个悬镜使一路,他和程安舆带着柳十一和公孙佚走另一路,谁也不知道这两条道通向何处,为了尽快抓到装神弄鬼之人,这一众人在岔口分开行动。
这地道看似简陋,但两边墙壁十步一烛,为他们省去了不少麻烦,同时也表明这暗道是常用的。
顾仪忍不住调侃:“想不到鬼还会住耗子洞。”
三人行了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洞道之外是阔地,他们才出洞口,却见另一边的洞道出来一队人,正是杜溪堂四人,绕了一圈聚首于此。
众人环视这洞府,除了两队人走出的两个洞口外,眼前还另有一处不知来路的岔口。
这个地下空间比他们想象的要广阔很多。
顾仪忽然喊道:“你们看!”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见石壁的角落里赫然坐着一个红衣女子。
在场者莫不脸色大惊,一时之间皆屏息凝神不敢妄动。
唯闾丘衍镇定下来,面不改色地慢慢靠近这个背影,见这女子半晌一动不动,他脸色一沉,索性一把掀开她的红盖头,红布下面猛然露出一个白骨人头,惊得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林绝蹊跟着上前捡起嫁衣旁边的箭矢递给闾丘衍。
闾丘衍笃定道:“没错!正是昨夜那支箭!”
顾仪凑上前去蹲在林绝蹊身边查看这红衣骷髅。红嫁衣之中只有一个骷髅头,衣服上半身由半副竹编的塔骨架撑着,仅此而已。
闾丘衍面露不屑:“搞了半天,这鬼新娘竟是个竹架子!”
话音刚落,却听身后的柳十一大喊:“有人!”
柳十一朝着那个洞口追了几步便刹住脚,正当所有目光都疑惑地盯着他时,却见陆衡抓着一个瘦削的少年将其拖出洞道。
少年口中愤愤叫喊着:“放开我!”
顾仪诧异地看着他:“是你!”
这被陆衡抓住的少年正是那名叫做石头的小乞丐。他在陆衡手下挣扎几回,像只被绑住翅膀的鸟不断扑腾着,奈何双手被反扣捏得死死的,挣脱未果,只能认栽。
陆衡笑道:“寻之说的没错,那庙中果然内有乾坤。”
众人一头雾水。
林绝蹊解释:“酒市的废庙中有一尊石佛像,那石佛我见过两回,佛身多尘而佛头却干净,并且我两次在不同位置面对那佛像,它的眼睛都与我相对,我便推测这佛头定是被移动过。”
“没错!”陆衡接道:“我本打算按寻之所说去查看石像,正好瞧见这小子转动佛头,佛像后面就是通往此处的暗道,我便偷偷跟着下来,正好抓他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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