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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连日的奔波让吕亦夜夜坠入梦魇。

有时见那位将军战死后被草席裹着还朝,青白的眼皮怎么也合不上,眼眶里凝着黑血。

有时会梦见御膳房那个爱笑的小宫女。她新蒸的玫瑰糕凑到跟前,拿了一枚放到嘴里吃得很香,“这个可好吃了,殿下好歹尝一口……”话还没说完,突然瞪大眼睛,手里的糕点掉在地上,人也倒在地上嘴里的白沫不断泛出。

最痛的是梦见小苒。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常来府中为他占卜吉凶。那年暴雨引发洪灾,朝臣们却指她“妖言惑众”。行刑那日,四皇子端坐在监刑台,看着她被烈焰吞没,还把玩着她占卜用的龟甲。

还会梦见那位对自己谆谆教导的太师,因什么莫须有的话被扣上反党名头。刽子手的鬼头刀落下时,他看见太师花白的胡须上还沾着墨汁。

每回惊醒,枕畔都是湿的。梦里的痛楚像把钝刀,在心头反复研磨。吕亦只能抓起酒坛猛灌,嗓子发紧说不出来话来,把那些哽住的呜咽都吞进肚里。

反倒是那位韩家公子发现他醉得不省人事,主动来照看。见吕亦满脸泪痕,轻声问道,“可是有心事?”

吕亦心中突然警惕,暗想这定是来试探的韩家爪牙,不过是兔死狐悲,他强撑起身,抹了把脸,“无妨,只是酒呛着了。”

韩公子也未多言,竟坐下来陪他喝酒。一连数日皆是如此,两人对坐饮酒,却始终无话。

连饮数日后,吕亦终于忍不住,“韩大人不是要赴边关?朝廷的差事……”

那人不语。

一日雨夜,那人突然提着两坛酒出现。雨滴嘈杂,吕亦仰头猛灌,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酒碗。

檐下滴水成帘,他们挨着窗棂坐下。韩公子摩挲着酒坛,忽然开口,“边关急报一日三传,鸿胪寺派去的议和使节接连铩羽而归,幽州、凉州的烽火台早已没有平安信号。匈奴铁骑来去如风,万宋守军却连箭囊都快见底了。”

“我知道你,是那位传说中昭王的后人。” 韩公子放下酒碗,“他会带着天命玉佩拯救苍生,但传说真假难辨。” 他望向窗外的雨幕,“王氏和韩家告诉你的,未必是全部。”

“我那曾祖母……”韩公子突然冷笑,“她笼络你,不过是要个名正言顺的旗号。”

“韩家要的不是一两朝宰相,是千秋万代的江山。”在嘈嘈切切的雨声里这句话却异常清晰地传进了吕亦耳朵里。

韩公子拨了拨吕亦腰间的令牌,“王氏要的哪是什么明君?”他嗤笑一声,“盐铁漕运都被官府掐着脖子,他们巴不得换个听话的傀儡。”

吕亦闻言,手中酒碗猛地一顿,显然没想到这人会这样讲。酒液晃出几滴落在地上,他抬眼望向韩诏,只见对方嘴角噙着一丝苦笑。

“你以为韩府真是锦绣堆?”韩诏仰头饮尽碗中酒,喉结滚动几下,“我虽是韩家血脉,却是庶出。那些嫡出的兄弟每人都有西席单独授课,我们十几个庶子却挤在一个先生跟前。”

他扯了扯身上半旧的衣袍,“四季衣裳都是嫡兄们穿剩的,饭也是冷的,连母亲病重时求副好药都……”话音戛然而止,韩诏突然掀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一道烫伤的疤痕,“十二岁那年,放飞了嫡兄笼子里的一只鸟……”

窗外雨声渐急,韩诏的声音混着雨点传来,“我娘走的那晚,正院里还歌舞升平。”

“你觉得即使是庶子这样活着就不错了?”韩诏突然大笑,笑声里带着嘶哑,“那为何戍边这等‘好事’,不叫那些金尊玉贵的嫡子去?”

这位韩公子猛地灌了口酒,“我这二十年无人问津的庶子,突然就封了安抚使……”

他一拳砸在窗框,“他们等的就是我战死的捷报!”

韩诏红着眼看向吕亦,“你当个听话的傀儡至少能活,而我……” 他指了指自己心口,“早就是棋局中牺牲品了。”

吕亦摩挲着玉佩,低声道,“"父母留给我的时候,只说这是保平安的……”他苦笑着摇摇头,“他们说能让我为百姓做事……”

吕亦喉头滚动几下,“现在倒成了催命符。”

“在安平祠听到那些谋划时,我吓得连夜就想跑。”他指了指院中那些护卫,“你也看到了——说是保护,实为监视。”

两人相视苦笑,酒碗碰在一处,溅出的酒液在月光下像泪光闪烁,仰头饮尽。任月光洒在身上,更不知何时雨歇云散,星河倒悬。

刚到咸阳便遇暴雨,几日未歇。

韩诏看着潮湿的剑柄,忽然苦笑,“若边关常年如此,匈奴怕是要改行打渔。”指尖无意地点着舆图上玉门关的位置,“我若能带兄弟们赢上一仗……”话音模糊在雨声中。

“初见吕兄时……”韩诏看着雨幕回忆着,却反常地走入雨中,任雨水打湿衣袍,“看你醉卧天地间的模样,真像……”喉头滚动几下,向吕亦大声说,“像我梦里才敢有的活法。”

吕亦看他这样便提着酒坛也走入了雨中,雨落尽酒中混为一体。

韩诏张开双臂仰头迎接大雨,吕亦将酒坛递给他,“既然结局已定,这最后的路,”韩诏仰头一饮,大声喊着,“我偏要按自己的活法!”

“吕兄!”韩诏举起酒坛,雨水顺着腕骨流进袖中,“得遇你,韩某三生有幸!”

吕亦无言,只是默契地跟着一起饮尽。

疯过后,一醉天亮,东方既白,不知何时雨停了,地上散落的酒坛里积了半坛雨水。

漫漫西行路上,那辆青帷马车成了两人难得的净土。吕亦掏出不知从哪搜罗来各色村醪,什么桑落酒、马奶酿,甚至还有用皮囊装着的西域葡萄酒。

韩诏有时为《孙子兵法》里一句“衢地合交”讲不清楚而急得搏髀而起,酒碗撞翻在舆图上。

有时又因解《春秋》微言大义而相视一笑。

吕亦某夜醉眼朦胧间,忽然发现韩诏袖口磨破的里衬,不知何时已被细细缝补过——针脚歪斜,显然是自己用针线补的,并非那些养尊处优的世子。

晨光乍现时,韩诏的队伍向西消失在官道尽头。吕亦摩挲着还剩半壶的桑落酒。

北去的马蹄声迟迟未动,吕亦忽然觉得背上莫名重了许多,酒也似乎无味,少了一位天涯沦落人啊,人生难遇知己啊。

他随手掏出怀着铜钱一掷,乾卦,亢龙有悔。

对于出征的韩诏来说,卦象并不吉利,判词般冷酷,将韩诏一带而过

吕亦想起梦中那些无尽的血色和恶火,攥着玉佩的手指节发白,他定要斩断这宿命。

晨雾中,小石村的乡亲们若隐若现。阿梅姐似乎要伸手揉他头发,李哥背上的柴枝沾了雨水变得深色,荞娘悄悄躲在阿梅姐衣袖后好奇地看着他。

大家依旧活生生的,似乎没有变成焦黑土下的亡魂。

阿梅姐的嘴唇开合,看着张合的幅度,像是在说她最爱讲的那句,“做想做的事,别等悔恨。”

她抬手指向西方,那是韩诏离去的方向。

膝盖撞上地面的痛楚让吕亦猛地清醒。抬头时,雾气散尽,掌心只余几滴露水。

小石村的旧案要查,可……,吕亦攥紧拳头,他无法再承受这最后一面便是永别,看着韩诏走向命定的断崖。

吕亦朝雾气消散处重重叩首,他翻身上马,扬鞭向西。那是韩诏离去的方向。

韩诏队伍怕延误了时,一直快马加鞭地赶路,正午休整时,亲兵好像来了队人马,韩诏本不以为意。直到二次再报,是吕亦,韩诏摔了饭碗冲出去,只见吕亦单骑破风而来,衣袍猎猎如旗。两人隔着飞扬的尘土对视,直到吕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同喝了百坛酒,我们不就是亲兄弟?”吕亦反问,“两个人扛,不比一个人挨刀强?”

韩诏攥紧衣襟,“边关可不安宁,刀剑无眼……”

“既然有什么天命玄佩,”吕亦大笑扬袖,“阎王也得让我三分!怎会没命!”

韩诏怔住,依旧不确定,“你真的要趟这趟浑水吗?”

吕亦收敛笑容,“浑水?我早已深陷泥潭,无处可逃了。”

他眼神锐利,“既然非逼我入局,那我就要把这潭水搅个天翻地覆!”

“乡野自在的日子回不去了……”吕亦冷笑一声,“但我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棋局无常,既然要下,就让他们见识下你说的什么‘围地则谋,死地则战’!”

韩诏只见眼前人衣袂翻飞,眉宇间尽是决绝之色,问着自己,“你说呢?”

他被吕亦罕见的气势震住——这个看似散漫的乡野之人,骨子里竟藏着掀翻棋盘的狠劲。

这种气焰将韩诏也点燃,他突然大笑,多年郁气随笑声喷薄而出,“我这贱命的庶子,也该为自己搏一回!”

“飞蛾扑火又如何?也到我振翅高飞了,至少这火光,是我自己选的。”

“好!”吕亦大喊。

两人在驿站廊下割掌滴血入酒,仰头饮尽,歃血立誓,结为兄弟。

韩诏突然狠狠抱住吕亦,“你愿与我共赴危难,今后我也愿为你驱驰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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