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坐在床边守着冬梅的谢朝朝,腊月手中端着托盘,小心翼翼上前询问:“姨娘,药煎好了。”
闻言,坐在床榻边垂着眸子的谢朝朝眼眸微动,她未曾回头看腊月,只端起托盘之中的药,一勺一勺吹凉了喂入未曾清醒的冬梅的口中。
大夫的话言犹在耳,这丫头此回伤了根本,即便是好好养着,日后也会落下病根,每逢阴雨之时,便会浑身酸痛,这已经……
大夫未曾说完的话谢朝朝听了进去,冬梅能够捡回一条性命,这已经是难得,若非大夫医术高明,伤成这样的冬梅,恐怕此回已经丢了性命。
看着去了大半条命没了意识浑身是伤的冬梅,谢朝朝心疼的几乎说不出话,心中对元玉娘的恨意滔天,她竟然真的是打算要了冬梅的性命,若是她没有及时醒来去找冬梅,冬梅的性命便要丢在景和院中。
到时候恐怕就如元玉娘所说的一般,即便是冬梅死在了景和院,闹到官府也不过是轻轻几句责罚,官府因着元玉娘的身份不会拿她怎么样。
她本以为这一世这般努力,便能护住自己与身边亲近的人安稳度日,就算是被逼着一步步踏入国公府来到沈辞暮的身边,她也相信总有一日她能全身而退,可如今就连身边一个亲近的冬梅却也没有护住。
谢朝朝的目光落在手中漆黑的药碗之中,捏着勺子的手不断收紧,这些人不过是仗势欺人,欺她无权无势,无所依靠罢了,若是换做旁人,元玉娘还敢这般打骂她身边的下人吗?
定然是不敢的。
谢朝朝的眸子瞧着冬梅病态苍白的脸,缓缓露出一个浅笑:“冬梅,放心,你快些好起来,日后我定能护住你,不叫你再被旁人欺负。”
喂完了药,谢朝朝看了眼一直站在一旁的腊月,眼底的柔色淡去,对于这些明显不喜她,间接害了冬梅受了今日苦难的丫鬟,谢朝朝难以给什么好脸色,她冷声呵斥:“出去,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这一声竟是有些往日不曾有的凶狠在里头。
察觉出了谢朝朝似乎同昨日来时有了些不同,腊月不敢再轻慢,低头称是,今日下午之时,林嬷嬷将幽兰苑的丫鬟小厮叫到了院子里,让她们看着今日午时去取午膳却未归的小厮挨板子,而后冷冷的对着幽兰苑的一众仆人冷声:“我知晓你们人人都想谋个好去处,也不管你们心里头这些弯弯绕绕,但是你们要时刻记着这府上是谁给你们发银子,若是连一个奴才的本分都做不好,就莫要怪老婆子不近人情。”
林嬷嬷将幽兰苑今日伺候的下人都责罚了一遍,将故意为难的小厮挨了板子被撵出府去,剩余的丫鬟小厮皆被罚了银钱。
有了林嬷嬷杀鸡儆猴,这些丫鬟小厮即便是心中仍旧有小心思的,却不敢再当着谢朝朝的面表露出来。
只在退出房门的那一刻,腊月抬头看了眼屏风后头对着丫鬟那般上心的谢朝朝,心底里到底是生出了一丝羡慕,当奴才的本就是低三下四讨些辛苦银子,谁不想遇到个好主子。
若是有主子能似谢朝朝对冬梅那般对她,腊月觉得她也能心甘情愿的肝脑涂地,压下心中所想,腊月退了出去。
谢朝朝没有察觉到腊月的小心思,她只在人出去后,低声保证:“冬梅别怕,我定会想法子护住我们,日后不会在有人敢为难我们了。” 一声声不知在安慰冬梅还是自己。
晚膳时候,这一回幽兰苑没有人再敢阴奉阳违,即便是没有谢朝朝吩咐,到了时间便有丫鬟去厨房取院子里的晚膳,只去取晚膳的小丫鬟提着食盒回来,对着吩咐她去取晚膳的腊月欲言又止。
瞧出了小丫鬟的不对劲,腊月问怎么了,小丫鬟打开食盒一角,待看清楚了里头的吃食,腊月的眉头蹙起,里面的东西便是给下人吃的都比这好。
“怎的是这样的饭菜?”
那小丫鬟支支吾吾:“周管事给的,腊月姐姐你知晓的,我如何敢问。”
这国公府里头,哪个下人不是耳聪目明的,今日早上周婆子当众羞辱谢朝朝,而后便去了元娘子的院子里,出来不仅没有受到责罚,还得了个管厨房的好差事,中午又是因着午膳的事情,才让这院子里的这位去景和院大闹了一场,如今晚膳又是这个样子,如何还不知晓那周婆子是元娘子的人,刻意为难谢朝朝的呢。
腊月咬了咬唇,回头看了眼已经燃了灯的屋子,这事儿若是想要解决也不难,只管去给林嬷嬷禀报了去,定能换来好的饭菜,可若是她去给林嬷嬷禀报了,定然会传入元玉娘的耳中,便得罪了元玉娘。
即便是心中对谢朝朝生了几分怜悯,刚刚进府便失了宠,又平白被府里头的其他人针对,可心中虽是有几分怜悯,但是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姨娘去得罪元娘子这笔买卖划不来,主子们之间斗法,她们这些个做丫鬟的最好莫要插手,不然何时死的都不知道。
腊月打发走了小丫鬟,将食盒接过,去敲响了房门,不料将这饭菜摆上桌,并没有预料中的责问,谢朝朝只是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一言不发的走到桌前坐下吃了起来。
看着谢朝朝好不挑剔的模样,腊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谢朝朝不为难她们这些下人,自然是件高兴的事情,在谢朝朝用完之后,忙不迭的收了盘子离开。
许是察觉到谢朝朝没有再大闹,也没有去同林嬷嬷告状,厨房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给幽兰苑送的吃食愈发寡淡,今日中午甚至只有一碟子小青菜。
腊月看到这样的吃食,又见连续数日不曾见过荤腥消瘦了一圈的谢朝朝,心中觉得元玉娘有些欺人太甚了,未曾忍住开口:“谢姨娘,国公府的各项开支都有定额,若是……若是不满意可以去给林嬷嬷讲一声,说不定便会好些。”
说完,小心翼翼看了眼谢朝朝,只见谢朝朝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住,垂眸道了一声:“多谢,我知晓了。” 说罢没有再言语。
见这样的反应,腊月忍不住皱起眉头,只觉得谢朝朝的性子实在是太软了,受了这样的欺负都不知晓告状,说起来也只有在对于她丫鬟情意这点上可圈可点,在院子里专门搭了小灶给冬梅熬药,又炖了滋补养生的粥日日给冬梅煨着,才叫被打了板子的冬梅渐渐好起来。
想罢,收起桌上只用了一般的饭菜,无奈心中叹息退下。
谢朝朝没有错过腊月脸上的表情,她并未说什么,连续数日未曾碰过荤腥,使得她的脑袋一阵阵发昏,她扶着桌子站定许久才挪步向冬梅的床前走过去。
看着脸色红润了许多的冬梅,谢朝朝嘴角露出一抹很浅的笑意,很快又消散不见,转眸透过窗户看向屋外,眉间笼上一层淡淡的愁绪,不知沈辞暮何时才能回来呢,她有些坚持不住了。
***
岭南驿站之内,沈辞暮在烛光之下看着郑薛从扮做百姓之人手中截获的信件,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在岭南蹲守了数日,终于探寻到了藏匿与暗处,轻易不被察觉的暗桩,他将手中的暗信扔在那扮做寻常走卒的人的脚下,前一刻还跪在地上喊冤,怒骂沈辞暮动用私刑残害无辜百姓的男人,面色大变。
看着男人陡然变了的面色,沈辞暮声音淡淡:“古宣国文字,认识的人是很少,可惜本世子手下恰巧有人认识。”
扔在男人面前的已经不是他原本要送出的那一封用古宣国文字写的书信,而是被用大邺国文字翻译出来的信,信上的内容与原本表达的意思分毫不差。
眼见已经被识破,男人也不再伪装,昂起头颅:“既然被识破,沈世子杀了我便是,没什么好说的,我是不会出卖主子的。”
看着冥顽不灵的男人,郑薛拔出刀威胁想要逼男人就范,沈辞暮未曾制止郑薛的动作,他起身走到被压着刀架在脖子上的男人面前,微微弯腰不紧不慢:“崔家村头张寡妇。”
听到张寡妇的字眼,原本无所畏惧的男人变了面色,他的眼睛瞪大,看着沈辞暮只觉的对方是一头冰冷嗜血的野兽,终于露出了慌张:“沈辞暮,你想要干什么,她们是无辜的,若你还是个君子就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不准去动她们!”
沈辞暮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声音冷漠无情:“本世子可不是什么君子,只奉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背后的主子还不知道你有了夫人和儿子吧,你说要是本世子将这些告诉你背后的主子,她们会是什么下场呢?”
沈辞暮的话令男人打了个寒颤,他似是想到了他所侍奉之人的残忍,知晓若是他与妻儿的事情被主子得知,他的夫人定然会被折磨致死,而他那不知事的儿子,想起了他是如何成为见不得天日的暗桩的,那是比活着还不如的遭遇。
男人红了目光,咬牙切齿:“沈辞暮,你这样冰冷无情毫无慈悲之心,便不怕日后报复到你的所爱之人的身上吗?”
这句话令沈辞暮的面色沉了下来,没有了再与男人周旋的兴致,眸色冰冷:“既然你这样不在意她们的生死,那本世子也无需多言了,郑薛,去将他妻儿的的事情透露出去。”
终于,看着沈辞暮冷漠的背影,男人最终妥协,他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目光呆滞:“沈世子,你答应我只要我按照你们说的做,便护我夫人幼子的周全。”
沈辞暮神色淡漠:“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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