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真假线索】
悦来客栈,天字号房内。
窗户紧闭,灯火如豆。空气中弥漫着金疮药和血腥气混合的味道,沉重得令人窒息。
于江心靠在榻上,脸色比方才在巷战中更白了几分,背后的伤口因强行运刀而隐隐作痛,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用一块麂皮,反复擦拭着破虏刀暗红的刀身,眼神空茫,不知在想什么。
秋静慈坐在桌边,指尖蘸着茶水,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着,眉头紧锁。“公主……若幕后之人真是长乐公主,此事便棘手了。牵涉天家,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霍昭站在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看着楼下街道上依旧川流不息的人群,那些看似寻常的路人、商贩中,不知混杂了多少各方势力的眼线。护卫头领临昏厥前那声绝望的嘶喊,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长乐公主。那个锦囊,那缕青丝。
父亲与她,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是因爱生恨的囚禁?还是另有隐情?
“四海商会,必须去。”霍昭转过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无论真假,必须一探。”
秋静慈抬起头:“商会总舵龙潭虎穴,守卫森严,我们三人如今是众矢之的,如何潜入?”
于江心停下擦拭的动作,抬眼,眸中寒光一闪:“杀进去。”
“不可。”秋静慈立刻否定,“一旦硬闯,便是与整个商会乃至其背后的势力彻底撕破脸,我们将在中原寸步难行。”
“那便暗中查探。”霍昭道,“师姐精通易容潜行之术,江心对机关暗哨亦有研究,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秋静慈沉吟片刻,终于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但需从长计议,商会内部结构复杂,需先弄到图纸……”
“不必那么麻烦。”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在房间内响起,并非来自门口,而是……来自房间内侧的阴影处!
三人大惊!霍昭与于江心瞬间兵器出鞘,秋静慈的笛子也已抵在唇边,齐齐对准声音来源!
只见那面墙壁竟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暗门,萧正南负手而立,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他依旧是一身便装,神色平淡,仿佛只是串了个门。
“你……你怎么会……”秋静慈惊疑不定,这客栈竟是魔教的据点?
“开封城,像这样的地方,不多,但也不少。”萧正南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倒了杯冷茶,“你们想去四海商会找线索?”
霍昭紧握昭雪剑,警惕地盯着他:“萧教主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萧正南抿了口冷茶,眉头微皱,似乎嫌弃茶水粗劣,“只是提醒你们,商会总舵此刻就是个张开的口袋,等着你们去钻。那护卫头领的话,半真半假,公主或许是幕后之一,但绝非全部。”
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三人:“你们想知道霍镇原和于龙骧事件的真相,想知道山河图的秘密,不如去一个地方。”
“哪里?”霍昭追问。
“魔教分舵。”
这三个字一出,房间内空气瞬间凝固。
于江心眼中杀机暴涨,破虏刀发出低沉的嗡鸣,几乎要脱手斩出!秋静慈也绷紧了身体,笛音蓄势待发。去魔教分舵?无异于羊入虎口!
霍昭也感到难以置信:“萧教主是在说笑?”
“你看我像说笑的样子吗?”萧正南表情依旧平淡,“最危险的地方,往往藏着最意想不到的东西。商会是明面上的靶子,真正的秘密,或许就在你们最忌惮的地方。我教中,恰好有一些……关于当年旧事的卷宗,以及,一些来自西域的……有趣情报。”他的目光在于江心脸上停留了一瞬。
于江心浑身一震,西域?!
“我如何信你?”霍昭沉声道。
“你们可以不信。”萧正南站起身,走向暗门,“选择在你们。是去商会撞得头破血流,打草惊蛇;还是冒险一搏,或许能窥见真相一隅。”他在暗门口停下,回头看了霍昭一眼,眼神复杂,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霍昭,你父亲当年,就是太过相信所谓的‘正道’,相信朝廷的‘公道’,才会落得那般下场。你,比他更天真吗?”
说完,他身影没入黑暗,暗门悄无声息地合拢,仿佛从未出现过。
房间内死寂良久。
“陷阱。”于江心冷冷吐出两个字。
“也可能是机会。”秋静慈若有所思,“萧正南此人,虽行事诡谲,但似乎……并非一味想要我们的命。他若想动手,方才机会多的是。”
霍昭内心激烈挣扎。萧正南的话像魔音灌耳,父亲的下场,不正是过于轻信的结果吗?魔教分舵,龙潭虎穴,但那里可能藏着关于父亲、关于于家灭门、甚至关于山河图的线索!
“我去。”霍昭最终下定决心,眼神锐利,“你们留下。”
“不行!”于江心立刻反对,挣扎着要下榻。
“你伤势未愈,需要静养。”霍昭按住她,“师姐留下照看你。我独自前去,目标小,万一有变,脱身也容易些。”
“我同你去。”秋静慈起身,“多个人照应。江心在此,反而安全。”
于江心还想说什么,但触及霍昭坚定的目光,和秋静慈不容置疑的眼神,她最终咬了咬牙,颓然坐了回去,只是握刀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小心。”
计议已定,不再犹豫。
是夜,三更。开封城陷入沉睡。
霍昭与秋静慈换上夜行衣,凭借萧正南留下的一幅简陋地图(不知他何时放在桌上的),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城西一处看似普通的货栈。这里,便是魔教在开封的一处重要分舵。
货栈外围守卫并不森严,甚至有些松懈。两人轻易避开明哨,翻墙而入。院内堆满货物,寂静无人。
按照地图指示,她们找到一间看似仓库的房屋。推开沉重的木门,里面并非货物,而是一条向下的石阶,幽深黑暗,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步下石阶。
石阶尽头,是一间宽敞的地下密室。墙壁上插着燃烧的火把,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室内景象——并非想象中的阴森恐怖,反而像一间……军机室?
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中原与北境边境舆图,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一侧的书架上堆满了卷宗;另一侧则陈列着各种兵器,其中不少明显带有军制风格。
霍昭的目光,立刻被书桌上几封摊开的密信吸引。她快步上前,拿起一看,心脏猛地一跳!
信上并非魔教的阴谋,而是关于北境军备调配、粮草运输的记录!其中一封,更提到了“山河图秘藏,疑在镇北军旧部手中”!
镇北军!父亲霍镇原曾经统率的军队!
难道山河图真的存在,而且与父亲、与镇北军有关?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看够了吗?”
霍昭与秋静慈猛地转身!
只见萧正南不知何时已站在密室入口处,挡住了退路。他身后,并未跟着大批教徒。
秋静慈瞬间将霍昭护在身后,紫竹笛横在胸前。
萧正南却没有动手的意思,他的目光落在霍昭手中的密信上,淡淡道:“现在,还觉得我是在骗你们吗?”
“这些……是什么?”霍昭举着密信,声音干涩。
“一些……被人刻意掩盖的真相。”萧正南走上前,指向墙上的舆图,“黑石坡之战,并非简单的军事失利。是有人,不希望霍镇原赢,也不希望于龙骧活着回来。”
他的手指点在舆图上的几个点:“军械被克扣,援军被延误,情报被泄露……这一切,都是为了确保那场‘意外’的发生。”
霍昭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于江心灭门的惨状,父亲失踪的谜团,似乎在这一刻,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是谁?”霍昭的声音带着颤抖的恨意。
萧正南没有直接回答,却转向秋静慈:“秋姑娘,你的笛音,能破邪祟,能安人心,可能破得了这朝堂之上的重重迷障,安得了那屈死边关的万千忠魂?”
秋静慈脸色煞白,握笛的手微微颤抖。
萧正南又看向霍昭,眼神锐利如刀:“现在,你还认为你父亲的选择,是对的吗?他还活着,被囚禁,不是因为敌人有多强大,而是因为他直到最后,还相信那龙椅上的人,会还他一个公道!”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中带着压抑了多年的愤怒与悲凉:“这江湖,这天下,早就烂透了!你们还在执着于正邪之分,可笑!”
密室内,火光跳跃,映照着三人苍白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膛。
就在这时,密室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
“教主!不好了!外面……外面被朝廷禁军和听雨楼的人包围了!”一名魔教教徒仓惶冲进来禀报。
萧正南脸色一沉,眼中却并无太多意外,仿佛早有预料。他深深看了霍昭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惋惜,有决绝,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托付?
随即,他猛地一挥袖!
“从密道走!”
他指向书架后方一处不起眼的机关。
“那你呢?”霍昭下意识问道。
萧正南嘴角勾起一丝桀骜的冷笑:“本座还没那么容易死。”
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向密室出口走去,背影决绝如山岳,迎向外面的刀光剑影。
霍昭与秋静慈不敢迟疑,立刻启动机关,书架滑开,露出后面幽深的密道。
在踏入密道的前一刻,霍昭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充满秘密的密室,看了一眼萧正南消失的方向。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离开时,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霍昭,记住你今天看到的。江湖路远,好自为之。”
密道入口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隐约传来的喊杀声。
黑暗,再次降临。
只有手中那几封关于“山河图”和“镇北军”的密信,沉甸甸地提醒着霍昭,她们刚刚触及的,可能是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庞大、更黑暗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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