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随发现，沈昭对古建筑有种近乎痴迷的热爱。
她看相关的书籍时，眼神会变得格外专注，指尖划过图纸上的线条时，动作轻柔得像在触摸易碎的珍宝。有一次陆随凑过去看，发现她在笔记本上画了幅斗拱的分解图，线条精准，标注清晰，比教材上的示例还要细致。
“你画得真好。”陆随由衷地赞叹，“比我外公画的还清楚。”
“他是专业的。”沈昭的语气里带着点谦虚，却难掩对这份技艺的敬佩，“我只是随便画画。”
“才不是随便画。”陆随把她的笔记本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其中一页，“你这里还标了不同朝代斗拱的区别，连我外公都未必能说得这么细。”
沈昭的耳尖红了。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这样认真地看待自己的爱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其实……”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下周有个古建筑修复展，在市博物馆，我想去看看。”
“那我陪你去！”陆随立刻接话，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可以叫上我外公，他肯定能给你讲好多有意思的故事！”
沈昭有点惊讶：“方便吗？”
“太方便了！”陆随笑得一脸灿烂，“我外公就喜欢跟懂行的年轻人聊天，上次我带篮球队的去家里，他拉着人讲了一下午榫卯结构，把人家听得直打哈欠。”
沈昭忍不住笑了，点头答应：“好。”
周末的市博物馆格外热闹。陆随的外公穿着件熨帖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精神矍铄，看到沈昭时，眼睛里露出了赞许的目光：“就是你喜欢古建筑？小随这小子天天在家念叨你。”
陆随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忙拉着外公往展厅里走：“外公，快看那个！”
沈昭跟在后面，看着祖孙俩拌嘴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陆随的外公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对古建筑了如指掌，指着展柜里的一块宋代木雕构件，就能说出它的出处、工艺，甚至背后的历史故事。
“你看这雕花。”外公指着一块牡丹纹的雀替，语气里满是赞叹，“宋代的工匠讲究‘天工’，花型看着自然舒展，不像明清后期那样追求繁复，这才是真正的‘清水出芙蓉’。”
沈昭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点头，偶尔提出的问题也精准到位，连外公都忍不住夸她：“小姑娘有眼光，比小随这小子强多了，他上次把清代的斗拱说成明代的，被我好一顿骂。”
陆随在一旁嘿嘿地笑，眼神却始终跟着沈昭，看她专注听讲解的样子，看她俯身观察构件细节的样子，看她和外公讨论时眼里闪烁的光芒。他觉得这样的沈昭，比在图书馆里更鲜活，像被阳光照亮的晨雾，终于露出了本来的色彩。
走到一个复原的古代书房场景时，外公突然对陆随说：“你带沈昭看看那个博古架，我去趟洗手间。”说完冲陆随挤了挤眼睛，转身离开了。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博古架上摆着些仿制的瓷器和古籍，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外公就是故意的。”陆随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沈昭没说话，目光落在博古架的榫卯结构上。那是种复杂的“攒插”工艺，不用一根钉子，却异常坚固。
“我外公说，好的结构就像好的感情。”陆随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不用刻意强求，却能稳稳地托住彼此。”
沈昭的心跳漏了一拍，转头看向他。陆随的眼睛很亮，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带着点紧张，却异常真诚。
“沈昭，”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知道你可能还没准备好，但我想告诉你，我不是一时兴起。我想……”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是沈昭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
沈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接起电话，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疏离：“喂。”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沈昭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只说了句“知道了”，就匆匆挂了电话。
“怎么了？”陆随担忧地问。
“没什么。”沈昭的声音冷了下来，像被瞬间冻结的湖面，“我有点事，要先回去了。”
她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陆随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却被她拦住：“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
她的眼神里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和刚才在展厅里讨论古建筑时判若两人。陆随看着她快步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外公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孩子心里有事。”
“我知道。”陆随的声音有点低落，“但她不肯告诉我。”
“慢慢来。”外公叹了口气，“有些心结，就像古建筑上的裂缝，得一点点用耐心和温度去填补。你急不来。”
陆随看着沈昭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拳头。他不知道沈昭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放弃。
第二天，沈昭没有去图书馆。
陆随坐在靠窗的位置，从下午两点等到闭馆，桌上的柠檬挞渐渐失去了温度。他拿起手机，想给沈昭发消息，却又怕打扰她，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只打下三个字：“还好吗？”
消息发送成功，却像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陆随走出图书馆时，天已经黑了。他抬头看向女生宿舍的方向，只有零星的窗户亮着灯。他不知道哪一盏是沈昭的，只能站在楼下，像个固执的守望者，直到保安来催，才慢慢转身离开。
他的帆布包里，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是他跟父亲学了三天做的，里面装着块小小的玉佩，雕的是朵玉兰花，是他想送给沈昭的。
原来追光的路，并不总是平坦的。
拧巴小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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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建筑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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