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沉默。
薛临问沈昭。
“药苦吗。”
“当然了。师傅给我配药，还要额外苦些。”
“药苦，但常喝，你便也习惯了。”
又是片刻沉默。
薛临接着说。
“你从小到大。想要的，或许都能得到。想做的，或许都能做到。因此，这一次，当你努力了，却没有做到时，便感到不能接受。”
“但其实，那些从小，就什么都得不到，做不到的人。早已经习惯了。”
“沈昭，也许有一天，你也会习惯的。”
沈昭看着薛临的眼睛。她知道，他说的其实是，他就是那个，从小什么都得不到的小孩。
“你说得对，我是这样的。但是，若你真的习惯了做不到，便不会再执念于家主之位。你既想做到，又过于悲观。”
“真是分不清，我们，谁比谁可悲。”
两人沉默之时，和阴影融为一团的角落里的晋鑫突然开口。
“薛临，你今天还回去吗？”
沈昭和薛临愣了愣，两人对视，笑了起来。
“如果人生纯粹地追求某一件东西，也许便不像我们这般痛苦。”沈昭说。
“我可以不回去吗？我可以睡外面亭子里。”薛临说。
“我就一定不痛苦吗？”晋鑫说。
三个人一起，沉默了。
晋鑫独自回府。
两人一狗，在屋内。
“你留下来，想说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这三天，好似三年。”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这三天，挺充实的。好似，比我过往十七年，都更有意义。”
沈昭看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神，他在紧张些什么？若是其他时候，沈昭早已打断他，叫他说重点。
算了，给他点耐心。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知道你是沈昭吗？”
哦，他要说这个。
“你如果是觉得，如今我们是朋友，而我告诉你，朋友之间要坦诚和真诚。所以纠结于要不要告诉我。或许这背后的原因你不能说。至少是，晋鑫在的时候你不能说。”
“如果实在为难，会给你带来麻烦，可以不说。朋友之间，应为对方着想。不应该叫对方为难。”
沈昭见他一副，想说，又纠结的模样，实在好笑。
最终他还是开口了。
“也初楼，你知道吗？”
“听爹娘说过，我朝最大的情报组织，所涉产业极广，上至天子，下至小吏，皆在掌控。”
“不止。可以说是，上至国运，下至蝼蚁，皆在掌控。除了，你师傅。”
“哦?”说到这个，沈昭来兴趣了。
还记得第一天见薛临的时候，他笑嘻嘻地说的那句“看来你师傅没告诉你啊”，一脸有故事的表情，终于要告诉她，背后的故事了吗。
她可太想了解师傅的风流趣事了。
好奇，人皆有之。
薛临看她一脸期待，只能很遗憾地告诉她。
“也初楼楼主单名一个蝶，也就是晋鑫和我口中的主上。她和你师傅的风流韵事，我们了解并不多。也……不一定保真，因为只是她所说的。”
“不管真不真，你先说来听听。”沈昭急。
薛临瘪瘪嘴，硬着头皮说着，他和晋鑫都认为，蛮离谱的故事。
“蝶主说，当年她，名动天下，第一天师对她一见倾心，死皮赖脸，苦苦追求。不惜得罪多个王孙贵族，遭到报复。后来，不惜代价，为她的也初楼设下天下最好的阵法，将也初楼与大胤国运紧紧联系，无人可破。也因此……失了双眼，身体残破。”
沈昭越听越来劲。
“然后呢，你接着说啊。”
“然后，她终于，想答应天师的追求的时候。天师因为自己身体残破，觉得……配不上她。便消失于江湖。”
“后来，她便四处寻找天师踪迹。将天师可能出现的地方，都设了点，安了人。其中，也就包括，崖城，鬼山。这是她认为，最有可能的地方。因为她知道无愧在崖城。”
“哈哈。这个故事，真的，逻辑缜密，毫无漏洞。”沈昭认可。
薛临抽了抽嘴角，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沈昭挑眉，“怎么？你们不信这个故事，为什么?”
薛临的表情，很精彩。
“信，第一天师，为一个女子，自损至此，隐退江湖?”
沈昭瞥了他一眼。
“为何不行?那日，在薛府。我是不是同你说过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想，做皇帝是理想，做庄户人也是理想。那第一天师的理想，为何就不能是一个女子呢？”
“不要把一个人，当作神一样的看待。你也见过我师傅了，他也和外面的小老头一样，有时候开开玩笑，有时候严肃。没什么不同的。况且，神，又如何？”
薛临还是觉得这个故事，可信度很低。
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所以，我知道，你是沈昭。也有也初楼的关系。但也不完全是。蝶主知道，你是天师要保护的人，她并没有告诉我。我是猜到的。”
沈昭看他又开始紧张，吞吞吐吐的。
要不是她不能动弹，她高低得给他肩上来一下，“要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
“当年，沈家，那场大火，是我奉蝶主之令，放的。”
沈昭沉默，回忆着，当年，自己让鬼叔放火的细节。
薛临见她沉默。
又补上一句。
“不是我杀的。是在，他们死后，我才得令前往。但是，火确实，是我放的。”
沈昭看他那模样，怪不得这么紧张呢。怕她怪他，放火，烧了沈府，与她的家人，让他们尸骨无存。
“那你，是怎么猜到，死的不是沈昭的。”
薛临瞧她毫不意外，没有一点生气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
“因为，首先，蝶主是个，从不做亏本买卖的人。除了，为了你师傅。放火这事，经我观察，蝶主，并无所获。那便应该是为了毁掉现场，掩盖一些什么事情，为了天师。”
“而我本靠着薛家身份，是在官府挂了闲职的。沈家案，我跟着官府的人，一同在现场清点。”
“毁尸灭迹，本无破绽。唯一的问题便在于，假的沈昭，死的位置，在仆人吴婶身旁。虽然，仵作验尸，年龄，身高，身形，面骨，都与平日对得上。但是，人在濒死时，是不会骗人的。若真的是你，沈大人夫妇当死死护住你，尸体位置应该和他们在一起。”
“因此，那日陆氏医馆。晋鑫确认那人是谢天师后，我便试探，你是不是沈昭。”
沈昭点了点头，血脉亲情，父母爱子，确实难掩。
“你无需为放火有什么心理负担。首先，你不过，听命于人，没什么错。其次，那个火，也不是你一个人放的，我也放了。”
“啊?”
薛临错愕。
但他也反应过来了。
一样的，毁尸灭迹。
“沈昭，你真厉害。”
“是的。”沈昭笑了笑。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完全不像十一岁。”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我六个月时便学会了走路，七个月时，学会了说话。就好像，有这些记忆一般。身子虽弱，但个儿还长得挺快的。七八岁时，便比同龄人看着，长个三四岁。”
突然，沈昭顿了下来，和薛临对视的刹那，两人都想到同一个地方去了。
三岁。
沈昭想，江月，刚刚好，长她三岁。
薛临想起，她和江月的种种，那日，抢她粥喝时，所作的大胆猜测。
她和江月的联系，究竟是什么。
[求求你了]家人们，终于，把这周榜单字数更完了。许愿这周还能上好榜！！！下周还是随榜单字数要求更新[撒花]谢谢大家的支持！[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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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毁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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