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出身名门、向来随心所欲的九条春人,前半辈子和这句话一点边也不沾。
钱权名利过早地熏陶了他的**,生活中的一切对他来说都触手可及,太无趣了。
这样单调乏味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一个自称是“狐之助”的狐狸型式神在夜晚出现,邀请他去成为什么“审神者”,为保护历史而战。
九条春人当场就接受了,审神者“春河”自此诞生。
但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历史,而是因为这个家伙说,成为审神者就可以拥有无数刀剑付丧神为他所用。
付丧神,末流的神明,他没有得到过的,新的玩具。
九条春人对此很感兴趣。
到了时之政府,他凭借着自己卓越的才华和家世混得如鱼得水,哪怕是偶有出格,政府官员对他的行为也是心照不宣。
后来即使时政改朝换代,他因为虐待、碎刀等行为,被那群付丧神本灵的清洗计划通缉,九条春人也提前得到了消息而及时跑路,加入了时间溯行军。
就是这样一个人生如此一帆风顺、现在更是百无禁忌的人,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区区付丧神,如此挫败。
都是溯行军那个新诞生的付丧神的错,他太诡异了。
祝染是溯行军召唤出来的,而春河,只不过是被选中的、一个可以和他签订契约的,名义上的主人。
毕竟时间溯行军成分虽然复杂,有溯行军本部、苦无部队、暗堕付丧神,还有一些当年投靠过来的审神者,但只有这些人类审神者还能提供灵力、和付丧神签订契约。
时间溯行军的主要工作是改变历史节点,次要业务则是寻找、围剿普通的本丸,掠夺资源。
祝染既然是溯行军的一员了,当然也要加入这些工作,这是企业文化,也是服从性测试。
他不抵触,但也没有在配合。
他们让他去清扫战场、确保没有漏网之鱼,他点头,然后——只是站在废墟前,一动不动徒手打量。
“为什么不动?”时间溯行军的敌大太很崩溃。
“因为不想弄脏我的白手套。”祝染嫌弃地说。
不愧是本质非人的付丧神,他对自己在做的事情的善恶没有兴趣,也不会感到愧疚。
但是他会对自己的生活品质有要求。
毫无组织纪律性,毫无积极进取心,那样的回答让人抓狂。
都参军了,还在挑三拣四。
这里可是时间溯行军,哪怕是暗堕的明石国行,在这里都是要干活的。
“那就把他派去前线,敌人的刀都在眼前了,他还能为了衣服干净不战斗吗?”一把莫名其妙被拉来做对比的、干活的暗堕明石国行如此提议道。
结果也是让人大跌眼镜。
作为刀剑付丧神的祝染,并不擅长战斗,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会战斗。
大敌当前确实是不划水了,纯菜。
干干净净地出门,惨不忍睹地回营,一看战绩跟没出门一样,还要浪费大量的资源去修复他。
本来溯行军的资源就稀缺,现在还要消耗在这把剑身上。
他们溯行军的团队,有勇猛的虎、善战的狼、狡猾的鹰、领头的羊。
而祝染是吃白饭的狗。
溯行军内部的研究者们开始焦躁、开始失去耐心——
毕竟他们大费周章地从古籍中找到和时政截然不同的方法、从海外把祝染的本体偷渡回国、把他召唤出来,可不是为了伺候一个祖宗的。
但是实在是召唤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又舍不得把他毁掉。
“他长得这么漂亮,扔了太可惜。”那天,一个前审神者一边喝酒,一边似笑非笑地感叹道。
“那就换个用途好了。”这个时候,九条春人站了出来。
他们笑着讨论着,轻描淡写地像分配着一件无用但昂贵的饰品一样,决定了祝染的新工作。
那天晚上,祝染被带到了溯行军行刑的军帐里,空气中满是铁锈和鲜血的腥味,地上也还有着半干不干的泥土。
他们让他脱掉上衣,只穿着里面的白衬衫在地上滚一圈。
春河说:“现在开始,你要看起来像人类一点。”
抛开白发粉瞳这种配置不说,哪有人类像我这么漂亮。
已经习惯了躯壳,并且观察对自己的美貌有了明确认知的祝染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这么脏、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他当然死也不愿意。
然后他就被春河笑眯眯地按着肩膀,一把推倒在了地上,紧接着被猛踹一脚,如其所愿地在地上滚了几圈,超额完成任务。
这措不及防的动作让祝染直接大脑宕机,爬起来的时候连发火都忘了,只是愣愣地看着春河。
“怎么能违背我的命令呢,主人好伤心啊。”春河说着这话,表情却丝毫未变,还是那种波澜不惊的笑容。
“祝染,你应该感谢我的。”春河的温柔如同毒药一般,他的笑容里没有温暖,只有冷酷的控制,冰凉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捏着祝染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着:
“刀剑的作用就是为主人实现愿望,尤其你还是把祭祀剑,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这么聪明应该一直很清楚吧。”
“但你呢?你从诞生之日起,有实现过任何人的愿望吗,你有做到你应该做的吗?”
“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太没用了吗,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原因,时之政府那边和付丧神签订契约都没有找你呢。”
“都是因为和我签订契约,你现在才能以这样的姿态存在啊。”
“所以说,要对我心怀感恩啊,毕竟,我才是给了你生命的人。”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虽然我真的很不懂你在骄傲些什么,但是没关系,傲气的染酱我也很喜欢。”
但是下一刻,他的脸色就瞬间阴沉了下来:
“但是,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一事无成的剑,本来就应该被碎掉。”
“碎刀的过程染酱见过吧?虽然很舍不得,但是你这么漂亮,碎成那样一定更漂亮。”
此时的祝染,已经完全被震摄住了,整个刃僵硬地一动不动,只有瞳孔惊恐的收缩在显示着他还在听、听进去了。
春河说的很对,他确实是一把什么用都没有的、一事无成的剑。
他没有被使用过,没有和人相伴或者守护过任何人的历史逸闻,在遇到这群溯行军之前,他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他才刚开始能摸到他数千年前就想摸的水流、树叶,弹奏他已经心里练习了几千几万次的乐谱。
他不想被碎掉,他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以后千万要记住听主人的话呀,毕竟我们可是有契约在的。”春河一边给祝染的眼睛缠上绷带、穿上破损的外套,一边漫不经心地用一把短刀在祝染的身上比划着。
他早就对时间溯行军和那群暗堕刀们对祝染这种半散养的做法感到不满了,现在终于职权在手,践行他的理念。
一把刀剑而已,就算确实有几分姿色,终究也不过是人手里的工具。
不听话的工具,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
刀锋从衣服外面划过皮肤的时候,祝染也没有动。
猩红的血沿着他过白的皮肤流下,亮到发烫。
春河笑了:“很好,这样才像真的。”
“从今天起,你的任务是诱饵。”
“你要在战场上假装是受伤的人类审神者,引他们靠近,再由我们狩猎。”
“好啦,别哭丧着一张脸了,我会心疼的。”
在他微笑的注视下,祝染顶着视线不清的纱布,朝着声音的方向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点头:“明白了,主人。”
执行命令的话,就是有用的付丧神,就可以有存活下去的价值。
从那天起,他怀抱着这样的信念,开始了他的诱饵工作。
大部分时候他连话都不用讲,只需要按照春河他们教的那样,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坐在指定的战场的废墟上。
远处就很快会有脚步声传过来,然后被淹没在惊叫和砍刀声中。
偶尔需要诱敌深入,或者深入敌营去卧底坐标,必须要跟这些时之政府的审神者说上两句的时候,也都是提前编好的谎话。
这样的情节一次又一次重复。
透过纱布模糊的轮廓,他见过许多脸——年轻的,年老的,男人,女人。
他们看见他,都会露出同样的表情——怜悯。
有人递水,有人试着包扎。
还有人笑着说:“没关系,我不会丢下你的。”
然后,他们就会死了。
他就这么看着他们死去,看着血流到地上,看着人类和他相似的躯体渐渐变冷。
然后就等着溯行军把他拉起来喊他收工就好。
祝染对此感到无所谓,这只是一份工作。
虽然他不懂为什么祭祀剑要工作,但是他需要存在下去的价值。
只是偶尔会有点……想吐。
感觉胸口像是被石头压住了,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被拧成一团。
直到有一天,他被营帐外陌生的脚步声吵醒,发现溯行军的营地一片残破,只剩下了他自己。
一个中年女子走进他的帐篷,也如其他人那般对他伸出了手,说:“你还好吗?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这一次他没有戴绷带,能够很明显地看到她清澈的眼底。
……那样的情绪,是什么意思?
那一瞬间,祝染不明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
他的外貌肉眼可见的不像是人类,没了纱布的遮挡更是明显。
但她没有质问他为何在这里,也不问他和溯行军的关系,而是直接伸手将他拉起,轻声安慰:“别怕,我带你走。”
温暖的触碰,那种从未有人给予的感觉,让他心中一动。
人类的手原来是暖的吗?春河的体温也是这样的吗?
这就是时之政府的审神者吗,她那边的刀剑付丧神是怎么被治愈的,就是用这双手吗?
他没有动,静静地看着她,心里第一次有了疑问。
他默默地思考着,原本无动于衷的内心,开始有了微小的波动。
最后他皱了皱眉,有些别扭地说出了他干这一行以来的第一句原创台词:“别碰,疼。”
“你先出去,这里不需要你。”
赶紧走,离这里越远越好。
反正现在溯行军又不在这,这一次他们也没跟他彩排过。
虽然看起来伤痕累累也很疲惫,但是女人还是对他笑着:
“没关系,我会帮你处理的。现在我们先一起走,好吗?”
她的笑容像光。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战场的阴影同样里闪过冰冷的光。
是他们——溯行军的同伙。
女人几乎没反应过来,便被太刀斩成两截。
她倒在祝染怀里,睫毛轻轻颤了两下,就再也没动。
鲜血溅在他脸上,像沸腾的油点一样灼烧皮肤,溯行军们在笑:
“干得好,染酱,果然你最合适这个角色。”
他抬头看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有点痛。
那种感觉很奇怪,不是伤口的痛。
是……别的什么。
但最后他只是撇了撇嘴,嫌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脏死了,下次不许把血溅到我。”
接下来的战斗中,他依旧按照命令行事,继续把那些在战场上滥发慈悲的审神者和他们的付丧神的生命带进到死亡的陷阱里。
然而,当鲜血一次又一次溅在他脸上的时候,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悔恼总会涌上心头一瞬间。
他开始感受到自己行为的错误与残忍,开始痛苦地意识到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并非完全正确。
“为什么……我要这样做?”擦掉脸上的血,他低声问自己,问自己的剑。
明明那是他的本体,但是本体依旧纤尘不染,而他已经劣迹斑斑。
“我,到底在做什么?”
每一场战争,每一次任务,都开始变得沉重而可怕。
每一次看到那些审神者不可置信的眼神、听到那些付丧神绝望的哀嚎,每一次看到自己所造成的伤害,他都清晰地意识到,这和献祭没有区别。
用这些审神者和刀剑男士鲜活的生命,换一把没用的剑,能够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他千年来第一次做梦了,梦见火光一个白衣的人站在火光中,对他伸出手。
他说:“祝染,够了。”
祝染不知道他是谁。
但那一刻,他第一次觉得——
原来“被叫名字”这件事,也会让人想哭。
那天夜里,风是静的,春河叫他过去。
屋里只剩下一盏油灯火光跳动着,映出那张乏善可陈的脸。
他神情温柔,那种像变质蛋糕一样恶心的表情他已经看腻了,那是猎人看猎物时的温柔。
“祝染,”他说,声音轻得像哄小孩,“你是不是在想些不该想的事?”
祝染垂着头,不说话。
“你最近动作变慢了,任务中也会犹豫。你是不是……厌倦了我?”
他依旧摇头否认,但春河笑了,脸皮像被刀割开一样。
“那就好。”春河伸出手,抚过他的脸,指尖很凉,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不过,我还是要确保你不会再胡思乱想。你知道我最讨厌不听话的刀。”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按上祝染的肩,手中拿出一枚刻着符文的金环。
“这是我家纹的烙印,你会很痛,但之后你就再也不会迷失。”
“主人的痕迹,会让你永远记住该顺从谁。”
他低声笑着,像是在安抚一只宠物。
空气里有燃烧着的咸金属的气味让祝染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金环烫在皮肤上的时候,他几乎听见自己的血在冒泡,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痛——像灵魂被火舌舔过。
听见自己在喘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记住了吗?”
“你要侍奉谁?”
春河的声音越来越近。
祝染看着他,眼前的世界一点点扭曲。
恶心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
不仅是对春河——也是对他自己。
那个任由自己被使用的“祝染”,那个被动服从的影子。
这样恶心的人类和这样卑劣的他,他都不喜欢,不漂亮的事物,不该继续存在。
正好有契约,那就一起死吧。
他抬手。
春河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下一刻,他的身体被像祝染曾经一样推倒在地。
金环从他手里滚落,烫得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他挣扎着抬头,终于露出了笑容之外真实而丑陋的表情,他的眼里没有愤怒,只有难以置信:
“你能违背契约!”
“看来连神明都不要你……残缺的付丧神!”
他的话还没念完,剑已经切开他的喉口,没说完的话随着血泡咕噜咕噜地消散在空气里。
“连誓言都没用的失败品!”
祝染低头,看着鲜血顺着剑刃流下,落在地面,那声音轻微,却清晰得刺耳。
他的胸口没有痛,没有反噬、灼烧,没有灵魂的崩裂。
只是安静。
他自由了,又一次失去了一位无足轻重的主人。
房间很静,只剩下燃尽的烙印香气。
他蹲下来,用刚刚被烙印的那只手伸手碰了碰那枚金环。
早已冷却,边缘有一丝血迹,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春河溅上去的。
他看着它,忽然觉得有点想笑。
——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能够当什么神明,还实现别人的愿望。
明明他连誓言都无人见证,被神抛弃都抛弃的这么彻底。
夜已经深了,雨停了,但空气里仍然是潮湿的味道。
坐在废弃仓库的角落里,祝染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口沉睡的剑匣。
剑身冰冷,像一具没有心跳的身体。
那就是他。
既不是人,也不是神。
连誓言都不会应验的、被放错地方的付丧神。
神明讨厌不洁净的东西,所以他仔细地擦拭了本体的每一处细节,然后慢慢把自己放回剑匣。
盖上盖子的时候,木质的声响就像回到祭坛上。
等溯行军找到他,随便他们怎么处置吧,既然是他们造的孽,那也还给他们来结束。
染酱我呀,不干了。
他趴在剑匣上放松地合上眼,第一次主动去迎接那种“沉入”的感觉。
如果有来世,希望能做一把普通的刀。
他的第一志愿是切酸酸甜甜的草莓冰淇淋蛋糕。
……
再睁眼的时候,祝染闻到了樱花的香气,柔和的光从纸窗透进来,柔和得像是梦。
一屋子付丧神的围绕下,陌生的女孩小心翼翼地用着他还算熟悉的外语在跟他打招呼,眼神清澈地似曾相识。
他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但在被要求自我介绍的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下意识地,学着溯行军教过的那种姿势,单膝跪下。
“祀剑祝染。”
“无往无前,从此为您而战。”
他心底明白誓言依然是空的,但他还是笑了。
即使是假的,也没关系。
只要不走到相同的道路,眼前的女孩不会知道。
只要能被一个人“需要”,哪怕只是错觉,也足够温暖。
说好不更新但是还是忍不住跟你们分享,毕竟马上这个染就要离家出走了
有感受到我有在努力地和以前的伏笔做衔接吗,我真的很努力了
最近身体真的不好,来了两次例假然后还牙疼……
依旧是求评论和互动,如果多一点我就会很幸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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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七舅姥爷这里染的军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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