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欣欣说定之后，顾大牛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可又说不清到底是哪儿不太对。
但没等他想清楚，程善松就带着父母还有媒人一起过来了。
顾大牛还好，毕竟顾欣欣提前有打招呼。但是，顾老太，还有顾陈氏，简直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这么大的阵仗，顾欣欣看着也像是要同意的样子，这么草率的吗？
之前媒婆来了几次，不管是宋家的少掌柜还是何家的少爷，还是村子里长的英俊的少年郎，她是一个都看不上，现在，程家一出现，她就往屋子里躲，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她之前可没害羞过，都是自己出面将那些媒婆给打发了。也幸好那些媒婆知道顾欣欣的本事，是自己开铺子，自己赚钱养家的姑娘，所以才没有多说什么。若换个人，指不定早就蛐蛐她名声了。
以前不害羞，现在遮脸往屋子里去了……顾陈氏看看程家的人，再看看顾大牛，脸上都有些僵硬了：“这个……”
她想拒绝，毕竟她还想将顾欣欣说给自家侄子的，虽说顾欣欣一早就说了，她看不上陈家的人，也很提防陈家的青年往她跟前靠，出门不是和顾大牛一起，就是和作坊的婆子一起，从不落单……但老虎也还有打盹的时候呢，说不定顾欣欣什么时候就有疏忽的时候？
可她不敢直接拒绝，院子小，顾欣欣可就在屋子里听着呢。
她敢说，她今儿敢将拒绝的话说出来，怕是连夜就要被送回陈家了。所以顾陈氏只看顾大牛，愣着干啥呢？赶紧拒绝啊。
然后，就听顾大牛笑哈哈的说道：“是来给我家欣欣提亲的啊？那你们可真是有眼光，我们家欣欣，不说十里八乡了，就是整个县城，你都找不到这么能干的姑娘了，再者我们欣欣长的也好，又聪明，之前跟着她弟弟学读书，现在写出来的字规规整整的呢，还会算账，你们家能相中欣欣，真是够有眼光的。”
他竖起来手指头夸赞程家。
程院长哈哈笑：“是，我也说，欣欣这么好的姑娘，我们一定要赶紧，不然一步慢，步步慢，若是错过了，那可真是可惜了，我知道向荣，向荣这孩子，在学院里也素来是十分刻苦，平日里除了去茅房，是一步不离开书桌的，姐弟俩能有如此韧性，可见都是可造之材。向荣是男孩子，将来前程不可限量，欣欣虽然是姑娘家，但我敢说，欣欣这孩子，将来也必然有一番成就。顾大哥能养出来这样一双优秀的儿女，实在是比我要能干许多。”
程院长的媳妇儿，也就是秀才娘子，程李氏，抓着顾陈氏的手笑道：“你们家姑娘实在是好，媒婆一听说是你们家姑娘，真是紧赶慢赶的，说必得要赶紧来，万一被别人家说走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顾陈氏的脸色还没缓和下来，但是又不得不保持笑容，不然就有些太……她虽然是恶毒后娘，但是也不愿意别人说到脸上是个恶毒人啊。所以整个一张脸就有些不忍直视，又僵硬又扭曲的，都不知道人脸上是可以做出这样的表情来的。
顾老太在旁边听半天，忽然问道：“那你们程家，打算给多少聘礼？”
程院长还没说话，秀才娘子就竖起来手指头：“五百两。”
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不光是顾家人张着嘴说不出来话，就连跟着来的媒婆都震惊的发不出来声音。
程院长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自家媳妇儿话都说出来了，再看看儿子，儿子在旁边连连点头，十分赞成的样子，他心里就知道，不能反对，反对的话，儿媳娶不进门，儿子和媳妇儿怕是也要保不住了。
再者，他是读书人，读书人讲究个一诺千金，虽然他媳妇儿现在不是在承诺，但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他要是反悔，倒像是出尔反尔一样，这在读书人心里，是最忌讳的事情了。
程院长心里发苦，他爹娘要钱，他大哥要钱，媳妇儿一张嘴许诺了五百两……真要是给了这五百两，家里可就没几个铜板了。但程院长还要维持笑容，点头：“是，五百两。”
程院长的养气本事可比顾陈氏强多了，至少人家那脸颊不扭曲，笑容看起来真诚又坦然：“欣欣十分能干，我家儿子能娶到她，那是八辈子攒下来的福气，我们觉得，其实这聘礼，无论多少都配不上欣欣，但奈何我们家只能拿出这五百两来，还请顾大哥别嫌弃。”
他看顾大牛，十分有诚意：“这五百两，顾大哥说要买什么，咱们就买什么。”
聘礼的单子是有许多……说法的，就比如那两只大雁，你有钱了，买真的大雁也行，没钱了，没两只野鸭子也成，实在是不行，买两只家养的鸭子也行，但肯定是一个比一个价钱低的。
还有那点心，买十全十美也行，也八福八寿也行，买六六顺心也行，买四季长春也行。
还有那肉，买一头猪也是买，买半头猪也是买，买一个猪头也是买，买十斤肉也是买，买六斤肉也是买。
反正五百两的话，自家媳妇儿已经吹嘘出去了，程院长就大方到底，这钱，让顾家来指定怎么花。
顾大牛立马说道：“这事儿，得问问欣欣自己的意思，看她想买什么，买衣服买首饰，全凭她自己心意，毕竟这聘礼，我们也没打算留着，全给她当陪嫁带回去，再者，你也知道我们家有作坊，这作坊呢，也给欣欣二成红利。”
顾陈氏着急：“大牛哥。”
顾大牛在没有顾欣欣压制的时候，脑子其实是也还是够用的，冲顾陈氏摆手：“你去厨房准备饭菜，我和程院长说的投契，今儿就留程院长在我们家吃饭。”
又隔着院墙喊大堂兄：“去买酒，今儿来陪客。”
顾向荣和顾文书年纪小，不能喝酒，所以今儿得请人来做陪客。
大堂兄忙应了下来，急匆匆去买酒割肉。
顾大牛也愿意演一下慈父，拉着程院长的手感叹：“欣欣这孩子，从小就机灵聪明，她娘刚走的时候，她就能照看弟弟，后来呢，还是向荣非得哭着要娘，我没法子，这才续弦，没想到啊，欣欣心思重，再加上我一个大男人，粗心，也着实是想不到那些细腻的事情，才让欣欣受苦，吃了些委屈，但幸好欣欣是个良善孩子，她心里从不记仇，一家子就和和睦睦的……”
程院长最喜欢这样的孩子了，连连点头：“这么说的话，欣欣确实是个好姑娘。”
程李氏看自家儿子，大儿子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微微的摇头——他又不是没见过顾欣欣，顾欣欣若真是一心帮衬顾大牛这一家子，她那手里的银子足够在县城买房子了，可见她在镇上买了房子，或者在村子里盖了新房？
她那银子，攥的紧，连顾家新增添的三十亩地，也都还是请人开荒开出来的。
而且，她对顾大牛，可着实算不得什么愚孝，像是自家亲爹那种言听计从的，顾欣欣从没有，她甚至还能想法子来让顾大牛顺着她的心思来。
孝顺嘛，不一定非得是顺着，绝对的顺从那是愚孝。
程李氏垂下眼帘，她肯定是相信自己的儿子的。
再者，顾欣欣这姑娘要真是个软弱的，也不至于能开这样的作坊，赚下那么多的钱——生意场上，但凡你软弱一点儿，就要被人吃的渣渣都没有了。
程李氏虽然不做生意，可她也不是个没见识的。
程李氏就又往窗户那边看，正巧对上顾欣欣从窗户缝里露出来的眼睛，两边都是怔愣了一下，随即顾欣欣礼貌的笑了一下，程李氏也赶紧回一个笑容。
转过头，程李氏就有些哭笑不得——这姑娘，确实不是个软弱没主意的。谁家说亲的姑娘，能像是她这样，被抓包了都还大大方方的呢？
婚事说的很顺利，程家人被留在顾家吃了一顿午饭。吃完饭之后，顾大牛让大堂兄将程家人给送走，可能是喝点儿酒，也可能是忽然意识到顾欣欣一旦嫁人了，家里赚钱的营生怕是就要少了。
所以，顾大牛很反常的坐在院子里，絮絮叨叨的说顾欣欣小的时候。
才刚会走路的样子，会喊第一声爹的样子，长第一个牙齿的样子，以及能跑之后，还会每天到村口迎接他的样子。
顾欣欣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她一点儿不心软，因为那个会跑到村口去迎接他，会软乎乎甜兮兮的喊他爹的小姑娘，已经没了。
她只在心里盘算着若是成亲，自己是不是要住到镇上去。那么，现在手里的钱是够买宅子了，她是要在镇上买个宅子做陪嫁呢，还是先不买，等手里钱更多了些，到府城买一个呢？
县城是不考虑的，因为无论怎么算，她在县城居住的时间也不会太长。除非这个宅子想便宜了顾家人，否则，就不能买到县城去。
嗯，这么说的话，买在镇上也可能会便宜顾家人。
那干脆先不买，等手里钱再多些，买到府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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