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既然要嫁人了，那家里的银子……”顾欣欣正想的入神，顾陈氏忽然在旁边问道：“是不是也得数一数，免得欣欣走了之后说不清呢？”
顾欣欣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顾陈氏瑟缩一下，躲在顾大牛背后，伸手戳顾大牛的后背。
顾大牛轻咳一声，看顾欣欣：“那什么，你后娘说的也有道理，你看你嫁人了，我们剩下这些人还要吃吃喝喝，总不能家里的钱也没个数，过日子不能这样是不是？再说了，这多多少少的，不也得给你准备些嫁妆吗？”
顾陈氏是真的蠢，立马说道：“刚才你不是说，将程家的聘礼给信心做嫁妆带回去吗？”
程家的聘礼是五百两银子，这些不都已经够了吗？
乡下人家，谁家敢想用五百两银子做嫁妆啊。寻常女孩子嫁人，稍微疼孩子一些的，顶多是三五床被子，两三件衣服，再加上一两百个铜板就够了。那不疼孩子的，只穿着一身衣服嫁人的都多的是。
更有连一身新衣服都没有，穿着补丁叠补丁的衣服嫁人的。
顾欣欣这五百两银子，整个乡下找不到第二个，甚至，整个县城也找不到第二个。
但因着这聘礼是程家给的，又是顾大牛自己亲口定下来的要给顾欣欣带走，所以顾陈氏才反对不得。
可聘礼给她带走了，自家竟还要给她准备嫁妆吗？
顾陈氏只觉得一颗心都在滴血。
让顾大牛和顾陈氏意外的是，顾欣欣竟然点头了：“好，那就将家里的钱拿出来数一数，咱们也好分一分。”
她亲自去屋子里将之前的罐子抱出来，里面的铜板多是被她换成了银两，碎银子堆积成一块儿，还有几张银票。顾欣欣又拿出来账本：“我这上面都记录的有每天的收入和支出，作坊那边呢，每天都是要新买鸡蛋和猪油的。”
面粉耐放，所以可以多买些放在库房里——不能放在作坊里，顾欣欣怕引起爆炸，这年头可没有消防队。所以，是另外租借了隔壁的院子，专门放面粉。
除掉这两天买鸡蛋和猪油的本钱，还有各种调味料，面粉，蜂蜜，芝麻等等这些，顾家总共有一千一百一十三两银子，再加上三十亩地，原本有的四亩地，再就是这个宅子了。
顾欣欣说道：“因为家里的钱大多是我赚的，所以我要求分的时候，我和顾向荣顾文书是一样的份额。”
顾大牛皱眉：“什么分钱？我什么时候说要分钱？”
“因为我要嫁人了。”顾欣欣笑着说到：“钱是我赚的，我分大头，爹不同意吗？若是如此的话，这钱我可以不要，但是，咱们父女之间，缘分也就到头了。”
顾大牛脸色就变了变：“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还想不认我这个爹不成？”
“有什么不成的？在家从父，出家从夫。这话，爹难道不认可吗？爹不也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顾欣欣笑着问道，顾大牛脸色阴晴不定，变化莫测。
顾欣欣说的其实是有些道理的，出嫁了的女孩儿，若是夫家不愿意让她回娘家，她很大可能也是回不来的。夫家若是不让她管娘家的事儿，她必定也是管不了的。
当然，程家是读书人家，不会明着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儿，但若是顾欣欣打着程家的名义来说来做呢？
这死丫头是个什么性子，顾大牛现在已经摸的很清楚了，她就是个只顾自己的，对家里其他人，除了顾向荣，剩下的都像是不相干一样。
若是顾欣欣还是以前的顾欣欣，她嫁人了，和顾家断绝了关系，顾大牛也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现在的顾欣欣不是以前的顾欣欣了，现在的顾欣欣有本事，能赚钱。
顾大牛并不敢说自己守着村子里的这个作坊就能赚大钱，做老爷。但若是顾欣欣撒手不管，他知道，顾家日后是半点儿沾不上顾欣欣的光的。
“这钱呢，也算是我偿还了爹的生养之恩了，咱们之间，从此两清。”顾欣欣继续说到，她其实是盼着顾大牛选择这个的，她是真的想将顾家当包袱扔掉的。
所以，她眼神很是明亮，带着几分期盼：“爹想要什么？银子？还是我这个出嫁女？”
她劝诫顾大牛：“就算是你选择我，我也是出嫁女了，将来也不会对顾家的事儿如何上心的。”
她虽然不舍得将银子白白便宜了顾家，但是，她也知道，孝字压头上，她若是一点儿不给娘家留，在外面也必然被人说道，她倒是不怕说道，但就怕影响到名声，连累了顾向荣的前程。毕竟，她和顾向荣是一母同胞。
所以，将银子留下来，也是为堵上别人的嘴。
顾大牛原本是有些想选择顾欣欣的，但听着顾欣欣这话，心里顿时又犹豫，是啊，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万一顾欣欣就是拿了银子也不将他们当亲人呢？
顾陈氏戳顾大牛的后背：“欣欣和你说气话呢，向荣都还没成亲，欣欣怎么会丢下我们不管呢？”
“那后娘可说错了，我不是说气话，向荣现如今才十二，翻过年才十三，他这岁数，要成亲也得五六年了，到时候他若是有功名，自然不会被你拿捏。他若是没考上，我顶多就是给他买个宅子，让他有安身之处。你以为你拿住了向荣就是拿住了我，那你这想法可真是太天真了。”
顿了顿，顾欣欣又笑道：“倒是顾文书和顾秋禾，他们兄妹俩……日后如何，可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了。”
她伸手点了点顾秋禾：“我若是在外面说几句顾秋禾的坏话，她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顾陈氏脸色变来变去：“你以为你是县令老爷吗？你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
“我若是有钱了，我说的话，想必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信的。”顾欣欣摆摆手，不想搭理顾陈氏，只问顾大牛：“你想好怎么分了吗？”
顾大牛还没说话，一直被顾欣欣忽略的顾老太忽然开口：“分什么分，父母在不分家，你只是嫁人去了，又不是死了，这银子为什么要分？我知道你是不愿意给你后娘，怕便宜了你后娘，这样，我收着。”
顾欣欣愕然片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挑眉说道：“你这老太太挺有意思，干活儿的时候从不见你身影，这会儿要分银子了你倒是露面了，你放心，这银子就是不给你，这家里也少不了你吃喝，我劝你最好还是别碰这银子，不然啊，怕是半夜里有人翻墙进来，你一个老太太，到时候有没有命在可就说不定了。”
吓唬了顾老太，顾欣欣不耐烦：“想好了吗？”
顾大牛咬牙：“分，你和向荣他们兄弟一样，拿同样的份额。”
顾大牛深吸一口气，他还是想到了隔壁二大娘说的那话，得罪了财神爷，对他有什么好处？顾欣欣手指头缝里露出来一点儿，都够他这辈子花用了。
他现在为几百两银子迷住了眼睛，日后错过的可能就是几千两几万两了。
他现在给顾欣欣多分几百两，顾欣欣将来就算是和顾家不来往，她给顾向荣买了宅子，自己难道还不能去住了？
再说了，做生意这事儿他是真不会，那作坊是留给顾家了不假，可日后万一作坊里有点儿什么事情，他不找顾欣欣拿主意还能找谁呢？找谁怕是都要被坑，说不定得将作坊给赔个底朝天。
哪怕是为了给作坊聘雇个掌柜呢，他都不能将顾欣欣得罪的太彻底。
不等顾欣欣说话，顾大牛就飞快的说道：“你奶奶说的也有道理，父母在，按理说是不该分家的，但你既然要嫁人，非得要分，那就分，可是长辈还在，你无论如何呢，也需得给长辈们分，也算是你的孝心，所以我和你祖母，占大头，我们分五成，剩下五成，你和向荣，文书，一人分一成办，秋禾再如何呢，也是你亲妹妹，你给她分半成，算是你这个做姐姐的心意，你觉得如何？”
顾欣欣面无表情的看顾秋禾，顾秋禾被她吓一跳，结结巴巴的摆手：“我我不要……”
她看顾陈氏，顾陈氏在桌子下面使劲掐她一把，她眼泪都出来了。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抿住，只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顾欣欣皱了皱眉头，其实说起来，她和顾秋禾之前倒是没什么深仇大恨。顾秋禾就算是在她饿肚子的时候没送过饭之类的，但她有那样的亲娘，你指望她对顾欣欣有多亲近？
她只不过是个几岁孩子，她的所作所为，有一大半都是跟着顾陈氏学的。
她既没有给顾欣欣的饭菜里下过毒，也没有趁着顾欣欣生病，半夜里给她一菜刀。
当然，小点儿的恶心事儿也有，但她真不是十恶不赦的，她的恶，连顾陈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顾秋禾年幼，她的那份儿，我帮她保管。”反正她是不会便宜顾陈氏的，她问顾秋禾：“你愿意让我保管，还是让你爹娘保管？再或者，让奶奶帮你保管？”
顾秋禾眼睛猛然一亮，迅速抬头：“我让大姐帮我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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