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溯玄的舌尖……
乌莘的手指一颤，但动作却不敢停。
她迅速将掌心中那几颗丹药，顺着指尖塞了进去，尽量推到溯玄的喉口附近。
随后立刻收回手，紧张地盯住溯玄。
可能是那丹药入口即化，又或许是喉口被异物刺激的本能反应，乌莘看见溯玄咽喉部位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丹药被吞了下去。
乌莘稍稍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溯玄眼皮颤了颤，睁开眼的第一眼，就落在了近在咫尺的乌莘脸上。
溯玄的瞳色很深，因虚弱而少了几分初见时的锐利，又似乎潜藏着一丝暗流漩涡，悄无声息将她的视线吸入。
那天生带着几分多情意味的眼眸里，正清晰地映出乌莘有些呆愣和狼狈的脸庞。
乌莘被这复杂难辨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有些不自然地眨了眨眼。
就在她目光游移的刹那，溯玄薄唇微启，因失血和虚弱而显得格外低哑的声音，混在潺潺流水声中，轻轻响起：
“……多谢。”
两个字，清晰，简短，带着少女音色中特有的冷调。
却又因气力不足，显出几分病弱。
乌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溯玄是在为她的救助道谢。
她连忙摆手，试图驱散空气中那点莫名的凝滞感：
“没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刻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仿佛这样就能此刻微妙的气氛变得正常起来。
溯玄没有再接话，只挪开视线，尝试移动身体坐起，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
眉头紧紧蹙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显然，回春丹只是暂时稳住了伤势，远未到能够自如行动的程度。
溯玄抿紧着唇，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瓶。
乌莘见其咬开瓶塞，看也未看，便将其中散发着奇异苦香的淡金色药粉，精准洒在腰腹间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药粉触及皮肉，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响，显然是极烈的伤药。
女孩单薄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额角的冷汗更多了。
缓了好半天，溯玄气息才平稳了些许。
“能走吗？”乌莘担忧地问。
溯玄抿了抿苍白的唇，身下的那片鹅卵石滩，早已遍布暗色的血迹。
“看来是不行。”
乌莘看懂了，她咬咬牙，俯身过去，不由分说地抓住溯玄的一条手臂，绕过自己的后颈，试图将其架起来。
“我扶着你走！”
掌下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似乎极其不习惯与人如此贴近。
但又很快松懈下来。
显然也清楚眼下形势，最终只是偏过头，默许了乌莘的动作。
乌莘费了好力气，才将溯玄从地上架了起来。
这才发现溯玄虽然看起来单薄纤细，分量却是一点也不轻。
还比她微微高了半个头。
此时正沉甸甸地靠着她，让乌莘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踉跄，感觉自己像棵被狂风摧残的小草。
[系统！系统！快扫描一下，附近有没有相对安全可以落脚的地方？]
乌莘在内心急切地呼唤。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阵细微的电流杂音，随后系统那本就稚嫩的童音显得更加微弱。
[滋……宿主……系统能量严重不足，暂时无法启动环境扫描功能。]
“什么？！”
乌莘差点惊呼出声，好在及时忍住。
[能量不足？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原因分析中。]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
[在之前坠河、宿主昏迷的危急情况下，为维持宿主生命体征基本稳定，系统自动启用了最后的备用能源。]
[…目前能源已濒临枯竭，需要时间缓慢汲取此界灵气进行补充……预计恢复基础功能需要……一个月。]
乌莘眼前一黑，感觉溯玄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又沉了几分。
[一个月？！？！你现在跟个报废的寻路符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一个月后，我还会出现的。]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弱，随后便彻底沉寂下去，任凭乌莘如何在内心呼喊，也不再回应。
唯一的外挂暂时下线，前路未知，身后可能还有追兵，身边还带着个重伤员……
乌莘看着眼前天色渐暗，雾气弥漫，仿佛隐藏着无数危险的秘境丛林，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开局一条命”。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水域旁湿冷的空气，开始扫视周围的环境。
[不能慌……系统靠不住，就只能靠自己了！]
她回忆起这三个多月来，为了寻找灵气更盛之处以辅助修炼，她也外出搜索过不少区域。
对附近的地形，乃至一些灵气流动的细微差异，都算得上熟悉。
乌莘的视线掠过溪流与两边的河滩，最终定格在右前方不远处的岩壁底部。
那里几道岩壁交错堆积，藤蔓覆盖下，隐约可见其底部的缝隙。
“那里。”
她指了指石缝的方向，对靠在自己肩头的溯玄说道。
“我看到一个石缝，我们先暂时去那里缓缓。”
溯玄闻声，头颅微动，似乎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几秒后，溯玄极其虚弱地点了一下头：
“……好。”
说完便不再开口。
乌莘咬了咬牙，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溯玄的手臂在自己肩上架得更稳些，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个方向挪动而去。
好在这段路程并不算太远，当乌莘终于搀着溯玄来到山壁旁，拨开那些藤蔓更时，发现后面竟真的隐藏着一个狭窄的岩缝。
一股带着土腥味的干燥气息从岩缝内里透出，与外面湿冷的空气截然不同。
乌莘心中一喜，却也不敢大意。
确认里面没有危险的气息或动静，这才侧头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溯玄。
溯玄显然还在忍受伤痛，脸上苍白得像一张被水浸透的薄纸。
额头上正冒着细细密密的冷汗。
乌莘不再犹豫，半搂着溯玄的腰，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几乎是半抱半扛地，将溯玄一点点挪进那狭窄的入口。
岩缝内部比入口处宽敞些许，形成一个能容纳数人的空间。
地面干燥，头顶岩壁完整，似乎是个天然的避难点。
乌莘将溯玄安置在内侧相对平整的地面上，自己则脱力地靠坐在旁，大口喘着气。
好半晌后，乌莘抬手摸了摸自己湿透的头发，冰凉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幸好身上的法衣自带防护，除了外袍沾了些水渍，里衣倒是干爽的。
她凝神调动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笨拙地给自己施了个洗涤术。
这是她熟练掌握灵气运转后，从系统那里学来的最简单实用的术法。
身上的水渍很快消散，连带着那股黏腻的不适感也一扫而空。
“总算舒坦了些......”
乌莘长舒一口气，随意地将手垂落在身侧。
指尖却意外触到一片冰凉湿润的衣料。
乌莘微微一怔，这才想起身边这人还浑身湿透。
昏暗的光线从狭窄的入口渗进来，在岩壁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乌莘已经有些看不清溯玄的表情，只能隐约看见她靠坐在岩壁旁的轮廓。
玄色衣袍在昏暗中看不真切，但触手所及尽是浸透的寒意。
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在无意识地轻颤，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伤势发作。
“你还好吗？”乌莘压低声音，不太确定问道。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嗯。”
比先前更加虚弱。
“你等等......”
她下意识地又抬起手，这次却是朝着溯玄的方向。
“我给你把衣物弄干。”
乌莘小心翼翼伸手，指尖轻轻触碰身边人的衣袍。
洗涤术带走了河水的冰冷湿意，布料触手变得干燥，但那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却依旧萦绕在空气中。
做完这一切，乌莘收回手，却在黑暗中微微蹙起了眉。
[不对劲……]
[以溯玄之前展现的实力，就算重伤，用个最简单的干燥法术总该能做到吧？怎么会任由自己湿漉漉地靠在墙上？]
[系统又不在，没法扫描他的状态……]
乌莘犹豫了一下，组织着语言，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温和无恶意。
“你是不是因为伤势，灵力……无法运转了？”
最后几个字，她问得格外轻。
“是…但无碍…”
黑暗中，溯玄的呼吸不太平稳。
“都这样了还无碍？”
“我这里还有不少伤药，虽然不知道具体品阶，但总比没有强。”
乌莘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摸向腰间的储物袋，窸窸窣窣地翻找起来。
“要不…我帮你上点药？”
“你这血腥气太重了，一直不管的话，怕是会引来别的东西。”
乌莘的提议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毕竟按照她看过的那前部分小说内容，溯玄是一个只对男主沈相回热情，对其他所有人都冷淡疏离的性格。
刚才一路搀扶过来也是迫不得已的接触……
乌莘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小玉瓶，攥在手里，等待着面前人的回应。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
许久之后，就在乌莘怀疑溯玄是不是已经昏迷过去时，对方清冷的音色终于再次响起。
“那就……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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