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货郎的声音在二人耳旁稍纵即逝,徐景轩停止脚步看向贺秋来,“贺秋来,你说王追当真为了钱会杀了自己表哥?”
“钱可以蔽人心,我们去千金场看看,吃人的怪物。”
“吃人?”
“这你就不懂了,千金场,一醉解千愁,一卧家街头。要么翻身赢钱,要么垂死挣扎。”
“可翻身的几率会很少吧。”
“错!根本没有。”贺秋来走在街上,紧紧握着拳头,“赌博这东西,害人太深。”
千金场
“大!大!大!”
“我买小!”
“这次肯定是大!”
“诶呀!我下次一定带钱,这次就赊着。”
场内赌徒的声音此起彼伏,千金场是两层结构,有个铜铃挂在中央,铜铃并不是很大但一敲响声音如轰雷,下面几十个圆桌分散开来,从带有金边镶嵌的楼梯走上去,上面的雅间门有的紧闭,有的敞开,而那紧闭的门哀嚎声不绝,不一会从门里丢出一个小物件——一个被血浸透的手指甲,“这次就放过你,若下次还不给钱,丢的就不只是你的指甲了。”
“我下次肯定会带钱。”
男人被踢出门外,他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决夺,面容苍白,头发凌乱,眼神呆滞,滚下楼梯后缓慢地爬起来,一条红线在地板上蔓延,而地板上的千千红血丝汇成了沟壑,但看到赌桌时又上瘾地走上前去。
徐景轩看到地上的血迹斑斑,“赌的代价是生与死。”
“看到了?赌博被乡绅、军阀、恶势力所牵制,这座大山连我上级都无法撼动,就别说我们这些愚公了。”
“可有一个词啊!”
“什么?”
“山崩地裂,我偏要做愚公,不撼山,不死心。就算他日有人提刀挟脖,我也不惧。”徐景轩看着眼前的昏暗,坚定的眼神如旷野平原,当风与火吻过,便燎原。
“好!那我们直接去上面,哀嚎声有点扰人心境。”
“嗯。”
二人径直走向上面的房间,旁边暗自观察的人迅速敲响了钟,一间被关着的门被打开,一位身着黑色长衫的人走了出来,神情得意,“各位,有贵客。今日于千金场有一宝物,此物得之延年益寿,百病包除,价高者得。”
贺秋来坐在一间门开着的雅间,徐景轩也随之坐下。
“这是干什么?”
“拍卖,千金场有一‘妙处’,稀世珍宝尽有之。老板商学略是个狡猾狐狸,这价,可不止是钱。”
“是生与死?”
贺秋来头微抬,示意徐景轩看,“看看不就知道了。”
“四十眼珠。”
“我出八十。”
“我出一百个,谁敢与我抢?”
“还有谁?一百个一次。”
徐景轩望向贺秋来,不解道“这怎么还卖器官的?”
贺秋来语气淡定道:“眼珠在这也是低级货。”
“你抢吗?”
“我抢来干什么?我身体好。”贺秋来说完偷偷窃笑。
“一百个二次,一百个三次,成交。”商学略一锤定音,下人将宝物盒子递给了拍卖者。
“好,这第二个宝物可珍贵了,从西洋进过来的——笨笨啵啵帅帅粉。可使人神魂颠倒,醉生梦死,起价一百个手。”
“手,手有什么用处?”
“实验体。”
“什么?”徐景轩连忙起身想阻止这场交易,贺秋来将他的手按住,“别那么慌,气定神闲,不然我们怎么套线索。”
“那怎么办?”
“等。”
“贺秋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贺秋来微微蹙眉,“南京城的水很深,这漟一漟浑水,总该知道这规矩。”
“不,我感觉你了解的更深。”
“那是因为我有线人。”
曾学略看向二人,“两位贵客,天还早,回家带点东西走啊。”
贺秋来将茶杯摔在地上,一声清脆里瓷器破碎,“这天已经不早了,这茶也不想喝了,想问东家一些事。”
“请吧!”
“请。”
曾学略示意手下来主持拍卖,提着长衫走上了楼梯。
“贺所长想问谁?我这里的规矩,您是知道的。”
徐景轩瞥了一眼曾学略,不屑地说道:“在这南京城里,你谈不上规矩。”
曾学略挺直了腰板,直视徐景轩,“谈不上?进了我千金场的人,谁不守规矩?你恐怕不知道我曾二爷的名头。”
徐景轩一听站起身来,“你以为自己几斤几两,自个掂量掂量。”
贺秋来敲了敲桌面,将徐景轩拉回了位子,“那你是不给那位的面子?”
曾学略恭敬地将茶杯放在贺秋来桌上,“那位的面子我肯定要给只不过没那位的授意我也不好给您开后门啊!”
“曾学略你自己干的那些事还想让他知道,你嫌命活的太长了?”
“张追的事你应该知道了,他那天发生了什么?”
曾学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阴邪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嘴巴被笑扯得似深渊巨口,“贺所长,千金场规矩,你赌一赌生死,赌赢了我就告诉你。”
“好,赌什么。”
曾学略指向徐景轩,饶有兴致地笑道:“要不我们就赌他。”
贺秋来猛捶了一下桌子,茶杯因震动又一次倒在了地上,眼睛死死盯着曾学略,“你敢?我看你是红豆吃多了。”
曾学略将杯子碎片捡了起来,“贺所长这是你第二次摔杯子了,三次摔杯,我们可要守规矩了。”
徐景轩倚着栏杆,平静地看着曾学略,语气平淡“怎么玩?大不了把命赔在这。”
曾学略指着下面一群正在赌钱的木偶,“就他们吧,我们以他们为棋子,每一步都要走对,看看谁可以赢到最后。”
“我一般不要枯棋,你不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你输定了。”
“哦?是吗?贺所长,千金场可是我开的。”
贺秋来看着徐景轩,“这是千金场的规矩,十八个圆桌上都有一个人,我们要保证自己选的棋子不会走错路。”
“被杀,他们只是棋子?”
贺秋来低下头,回避徐景轩,“对,但只有这样。”
徐景轩将包里的枪拿了出来,快速走上前去指着曾学略的额头,“我忍你很久了,曾学略,红豆咋没涨死你!”
贺秋来抓住徐景轩的胳膊,“徐景轩你别冲动。”
曾学略未退半分,未有一丝畏惧,“你以为我曾二爷的名头是从哪里来的?我告诉你就是从别人刀把子上划来的,我可不怕死。”
“你如此不畏惧死,那他们哪?他们就不怕吗?老子今天就要崩了你。”
曾学略指着赌徒,一脸嘲讽“他们?天天混于千金场早已人魔鬼样,我现在给他们几个银元当场死给我看。”
贺秋来将徐景轩的枪放下,“他们,我们救不了。”
徐景轩困惑地摇了摇头,不解道:“那我们要救谁?”
贺秋来顿时语塞,欲言又止,拍了拍徐景轩的肩膀,“我们要救的人有很多,但危害社会的人,我们救不了。”
徐景轩低着头像即将枯萎的鲜花,即将被肆意的风掳走。
贺秋来抓住即将被风吹走的花,“徐景轩,请相信我。”
“我一直相信。”
一旁的曾学略拍了拍手 ,“好!游戏开始。千金场的机关可没多少人可以躲过。贺所长你选好你的人了吗?”
贺秋来指了指几个人,“选好了。”
“好,开阀。”
瞬时间,铁链被拉扯的声音徘徊在耳旁,声音沉重似乎有千斤的铁链在嘶喊,在咆哮。
桌上的人喉咙不禁滚动,双脚不自觉地退后,无望地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黑孔。
铁链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此时无声胜有声,现场凝固,只有贺秋来气定神闲地喝着第三杯茶。
下一秒黑色的长矛如同冲锋上阵的将士冲向人,蜂蛹而至,稍微反应快点的人左避一箭却被右边来的刺向胳膊,而反应慢的人已经成了刺猬,鲜血又一次染红了沟壑。
徐景轩惊恐地看到眼前血腥的一面,“这还让不让人活?”
贺秋来闭着眼睛不忍看到这一幕,“生死场,果然名不虚传。”
长矛刺向钟发出错综复杂的破战临阵曲,台上人的心塞外翻声。
长矛停了,仍然伫立在桌上的人屈指可数,但身上的血渍永远刻着。
曾学略数了数人,“一,二,三…贺所长,我们好像是平手。这怎么办呢?”
贺秋来不耐烦地看向曾学略,“你到底要干什么?”
曾学略上前靠近徐景轩,眼神带着**地看着他,“要不,你去试试,你生我就输,你死了那这场游戏我就赢了。”
贺秋来将杯子再次摔在地上,“够了曾学略,我不可能让他当筹码。”
曾学略看到摔碎的杯子,“贺所长,你应该知道规矩,这杯子一旦摔碎了三次,你今天可别想出这趟门。”
“我当然知道,你今天若伤他一处,我也让你走不出这门。”
徐景轩站到贺秋来身前,“我来,”他转头回眸看向贺秋来,“你也要相信我。”
“可是我怕…”贺秋来将徐景轩的胳膊拉住,不想让他下去。
徐景轩将贺秋来的手放开,“放心。”
徐景轩站在桌上,看向四周想到:每个黑孔都被按着铁链,放的速度那么快,我也没时间躲闪,不对,刚刚长矛刺过来的时候,中间的人怎么神情未变?而且到最后只受了一点小伤,而两边的人都伤势惨重?看来,曾学略你这个老狐狸,可真狡猾。
“等等,我也来。”贺秋来走下楼,来到了徐景轩身边,他眼神坚决地看向徐景轩,“怎能让你一人赴险?”将徐景轩的手紧紧牵着,在他耳旁低语,“我发现这个的端倪了。”
“我也知道,你站在我背后。”
“好。”
铁链又一次被拉扯,这次的声音有些许不同,如同对有情人的嘲笑,歇斯底里。
铁链又一次被发射,如同徐景轩想的那般,长矛果然与他们擦肩而过,手被牵得越来越紧,两个不被世俗认定的人,真得会在一起吗?
突然一支长矛即将直击徐景轩的腹部,他看到这一切,身体一愣,蔑视着曾学略,又慢慢闭上双眼,
“贺秋来,你相信命运吗?”
贺秋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连忙转动身子正对着徐景轩,长矛刺进了他的身体。
钟声再次响了,生与死的祷告,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离别。
长矛停了,贺秋来半跪在地上,徐景轩连忙搀扶着他,血再一次流向了连绵沟壑。
徐景轩轻轻抚摸贺秋来的脸 “贺秋来,你醒醒,快醒醒。”
贺秋来缓缓张开眼睛笑了笑,手轻轻划过徐景轩的脸,又落了下来,灿烂无比的凌霄花失去了春天。
“命运算什么?我只相信我自己。”血从他口中涌了出来,无止境的爱。
“你别睡,我带你去医院,你别睡。”
徐景轩背着贺秋来,跑向了医院,血将二人的衣服染成红色,二人在南京城拜了天地。
医院离千金场不远,徐景轩大喊着:“医生,快,快救他。”
医生急忙跑了过来,徐景轩眼角泪水不停地往外泄,一口枯井从未有过的生机。
贺秋来自述:我不知道那把长矛是否会刺向我,但当我听到铁链的声音变化时,我当时头脑一震,我好像不能保护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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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生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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