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破庙内的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几缕青烟袅袅升起。柳湘凝呆坐在神龛前,手中紧握着那块龙纹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这不可能..."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爹娘从未提起过..."
芸娘单膝跪在她面前,轻轻握住她颤抖的双手:"公主殿下,您腰间的蝴蝶胎记是先帝亲自画下的图案。当年宫中大变,柳大人冒死将您带出皇宫,从此隐姓埋名。"
苏婉也走上前来,从怀中取出一方明黄色绢帕:"这是先帝留给您的信物,上面绣着您的生辰和封号——永宁公主。"
柳湘凝接过绢帕,只见上面用金线绣着"永宁"二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愿吾儿永享安宁"。
金镶玉抱着手臂靠在门边,挑眉看向贾廷:"所以咱们折腾半天,真公主就在眼皮子底下?"
贾廷苦笑着摇头:"义父要是知道他要找的人就在万花楼..."
"曹贼永远不会知道。"芸娘突然厉声打断,"除非我们中间有人告密。"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林奕清身上。林奕清连忙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卖布的!"
"有人来了!"守在门口的金镶玉突然压低声音,"至少二十人,带着兵器。"
众人立刻警觉起来。贾廷迅速熄灭最后的火星,芸娘拉着柳湘凝躲到神像后方,苏婉则从袖中滑出几枚银针。
"是东厂的人?"林奕清紧张地问。
金镶玉从门缝往外看,摇了摇头:"不像是官服...等等!"她突然瞪大眼睛,"是漕帮的人!领头的好像是...周阎?"
贾廷脸色一变:"漕帮早就被东厂收买了。周阎一定是去搬了救兵。"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叫骂声:"仔细搜!那丫头片子肯定跑不远!"
柳湘凝突然站起身:"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众人异口同声。
"听我说,"柳湘凝出奇地冷静,"他们要找的是我,不是你们。如果我从后门出去,你们可以从正面突围。"
芸娘坚决地摇头:"殿下,保护您是臣的职责。"
"我不是什么殿下,"柳湘凝苦笑,"我只是柳湘凝。而且..."她看向林奕清,"林家的绸缎庄还需要继承人。"
林奕清愣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庙顶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众人抬头,只见一片瓦被移开,露出老掌柜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年轻人就是爱磨叽,"老掌柜压低声音,"跟我来,密道在神像下面。"
神像底座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阶梯。老掌柜举着油灯走在前面,灯光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这条密道通到运河边,"老掌柜边走边说,"我准备了船,可以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金镶玉警惕地问:"老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帮我们?"
老掌柜头也不回:"二十年前,我是御前带刀侍卫统领赵无涯。"
"铁笔判官赵无涯?"贾廷震惊道,"你不是已经..."
"死了?"老掌柜冷笑,"曹贼是这么对外宣称的。"
柳湘凝突然停下脚步:"赵统领,当年...我父皇是怎么死的?"
密道内瞬间安静得可怕。老掌柜——现在该叫赵无涯了——的肩膀微微颤抖:"先帝是被曹贼下毒害死的。他临终前将您托付给柳大人,而我负责断后..."
他的声音哽咽了:"我亲眼看着皇后娘娘和其他皇子被...那晚的血,把宫墙都染红了..."
柳湘凝的眼泪无声滑落。林奕清不自觉地伸手想安慰她,又在半途收了回来。
密道的尽头是一个隐蔽的小码头,岸边停着一艘乌篷船。晨雾笼罩着河面,远处传来早市开张的声音。
赵无涯将一块令牌交给芸娘:"拿着这个去找南京守备太监刘瑾,他是先帝的心腹。"
苏婉则取出一封信递给柳湘凝:"这是我这些年收集的曹贼罪证,关键时候能保命。"
金镶玉检查着船只,突然皱眉:"这船坐不下这么多人。"
"我和林公子留下。"贾廷果断道,"我们分头行动,更能迷惑追兵。"
柳湘凝看向林奕清,欲言又止。林奕清勉强笑了笑:"柳姑娘...不,公主殿下保重。如意绸缎庄我会照看好的。"
"别叫我殿下,"柳湘凝轻声道,"在你面前,我永远只是柳湘凝。"
金镶玉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她一把拉过贾廷,"小子,咱们得给公主殿下争取点时间。"
杭州城的早市刚刚开张,街上人头攒动。贾廷和金镶玉故意在闹市现身,很快就引起了漕帮眼线的注意。
"在那儿!"一个刀疤脸大汉指着他们喊道。
金镶玉立刻拉着贾廷钻进人群,后面的追兵大呼小叫地跟上。转过一个街角,贾廷突然停下:"镶镶,你听。"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东厂的番子!
"前有狼后有虎啊。"金镶玉吹了声口哨,"怎么玩?"
贾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招吗?"
金镶玉会意,突然扯开嗓子大喊:"非礼啊!东厂太监非礼良家妇女啊!"
这一嗓子如同炸雷,整条街的人都看了过来。贾廷配合地做出猥琐表情,伸手去拉金镶玉的衣带。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放肆!"
"东厂就能无法无天了吗?"
围观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
周阎带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贾廷被一群愤怒的商贩围殴的场景。金镶玉在一旁"哭哭啼啼",还不忘偷偷踹周阎的随从几脚。
"都住手!"周阎怒吼,"这是东厂办案!"
"办案?"一个卖猪肉的壮汉拎着砍刀站出来,"办什么案?办调戏民女的案?"
场面彻底失控。趁着混乱,金镶玉拉着贾廷溜进了一条小巷。
两人七拐八绕,确认甩掉追兵后,来到一家不起眼的茶楼。刚推开门,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两位客官来得真巧,本店新到的碧螺春..."
"林奕清?"金镶玉瞪大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林奕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这是林家的产业,后院有密室。"他看向贾廷,"柳姑娘她们已经安全上船了。"
贾廷松了口气:"那就好。"
三人来到后院,林奕清移开一幅山水画,露出墙上的暗格。他转动机关,一道暗门缓缓打开。
密室内,柳湘凝正焦急地来回踱步,见他们进来,立刻迎上前:"你们没事吧?"
金镶玉摆摆手:"小场面。"她瞥了眼桌上的茶点,"哟,还挺会享受。"
柳湘凝脸一红:"是林公子准备的..."
林奕清挠挠头:"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都拿了些。"
贾廷突然皱眉:"不对...如果柳姑娘在这里,那船上的是..."
运河上,一艘乌篷船正顺流而下。船舱内,"柳湘凝"掀开斗篷,露出芸娘的脸。
"希望这个调虎离山之计能奏效。"她喃喃道。
苏婉检查着随身携带的银针:"赵统领带着真正的公主走陆路,应该安全得多。"
突然,船身剧烈摇晃了一下。外面传来船夫的惊呼:"不好!有水鬼!"
苏婉和芸娘立刻警觉起来。船底传来"咚咚"的凿击声,河水开始渗入船舱。
"中计了!"芸娘抽出短剑,"他们早就料到我们会走水路!"
船身倾斜,苏婉撞在舱壁上,腰间的银铃发出急促的声响。她勉强稳住身形:"会水吗?"
芸娘苦笑:"江南女子,哪有不会水的?"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撞开舱门跳入河中。就在她们入水的瞬间,身后的乌篷船轰然炸裂!
茶楼密室内,柳湘凝听完贾廷的分析,脸色煞白:"芸娘和苏姨有危险!"
林奕清按住她的肩膀:"别急,赵统领不是说了吗?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您。只要您安全,其他人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金镶玉啃着苹果:"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杭州城肯定是不能待了。"
贾廷沉思片刻:"去南京。刘瑾虽然是个太监,但手握重兵,足以保护公主安全。"
"不行,"柳湘凝摇头,"我不能连累你们。这是我的家仇,应该由我自己..."
"公主殿下,"贾廷突然单膝跪地,"臣贾廷,愿誓死效忠。"
金镶玉翻了个白眼,也跟着跪下:"行吧行吧,老娘也凑个热闹。"
林奕清手足无措地站着:"我...我要不要也跪?"
柳湘凝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们...何必如此..."
"因为你是柳湘凝啊。"金镶玉笑嘻嘻地说,"管他公主不公主的。"
林奕清鼓起勇气:"我...我可以帮忙安排车马。林家有些生意在南京,路上也有驿站可以接应。"
贾廷站起身:"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动身。"
夜幕降临,一辆普通的马车悄悄驶出杭州城。驾车的是乔装改扮的林奕清,车帘内,柳湘凝换上了粗布衣裙,脸上也抹了灰。
金镶玉和贾廷则骑马跟在后面,同样做了伪装。
"说起来,"金镶玉突然压低声音,"你现在算是'弃暗投明'了?"
贾廷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我从来就不是东厂的人。"他摸了摸胸口藏着的那块玉佩,"我只是...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金镶玉挑眉:"等什么机会?为公主效忠的机会?"
"不,"贾廷转头看她,眼中满是温柔,"等一个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机会。"
金镶玉猝不及防被撩,一时语塞。月光下,她的耳根悄悄红了。
马车内,柳湘凝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渐行渐远的杭州城。这座承载了她太多记忆的城市,如今却要以这样的方式告别。
"公主殿下..."林奕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您...还好吗?"
柳湘凝轻声道:"叫我湘凝就好。"
林奕清的耳尖红了:"湘...湘凝姑娘,前面有个小镇,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片刻。"
车轮滚滚,驶向未知的前路。柳湘凝握紧了手中的龙纹玉佩,心中默念:父皇,母后,女儿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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