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镶玉躺在刘府内室的雕花大床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泛着青紫色,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将枕边的锦缎浸湿了一大片。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她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指节因用力抓着被单而发白。
贾廷跪在床边,手忙脚乱地接过丫鬟递来的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她额头的冷汗。他的手指在发抖,几乎拿不稳帕子。
"老赵!"贾廷转头怒吼,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不是说解毒丸能撑三天吗?这才一天半!"
赵无涯快步上前,抓起金镶玉的手腕把脉。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重重叹了口气:"这毒...被人改良过。毒性比老朽预想的猛烈得多。"
房间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在众人凝重的脸上。柳湘凝站在窗边,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她看着金镶玉痛苦的样子,不自觉地攥紧了窗棂。
"需要什么药材?"柳湘凝的声音异常冷静,"只要能救镶玉姐,不惜一切代价。"
赵无涯捋着胡须:"除非找到真正的'天山雪莲',否则..."
"哪里有?"贾廷猛地站起来,撞翻了床边的药碗。褐色的药汁溅在他靛青色的衣袍上,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刘瑾从阴影处走出:"皇宫大内。先帝在位时,西域进贡过三株,都收藏在太医院的地窖里。"
"京城..."林奕清倒吸一口冷气,"现在去京城不是自投罗网吗?"
柳湘凝转身面对众人,月光在她眼中凝成两点寒星:"我去。"
"不行!"贾廷和芸娘同时出声。
"我是大明公主,"柳湘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医院的药,本宫有权取用。"
金镶玉突然挣扎着撑起身子:"丫头...别犯傻..."一句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贾廷连忙扶住她,感觉她瘦削的身体在自己怀中颤抖得像片落叶。他的心像是被人生生撕成了两半——一边是生死未卜的爱人,一边是即将赴险的公主。
"我去京城。"贾廷咬牙道,"我对东厂的部署最熟悉。"
"不,"柳湘凝摇头,"你得留下来照顾镶玉姐。而且..."她顿了顿,"有些事,必须由我亲自去做。"
黎明前的南京城笼罩在薄雾中,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两路人马在城门口悄然集结,马蹄都用棉布包裹,以免发出声响。
柳湘凝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头发挽成普通妇人样式,腰间却暗藏着那枚龙纹玉佩。芸娘和苏婉扮作她的随从,韩烈则伪装成商队护卫。
"这个你拿着。"贾廷将一块黑铁令牌塞到柳湘凝手中,"东厂的密令,关键时候或许能救命。"
柳湘凝握紧令牌,感受着上面冰凉的纹路:"多谢。镶玉姐就拜托你了。"
贾廷看向马车,金镶玉正躺在里面昏睡。昨夜赵无涯用了猛药才让她暂时安静下来。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她若醒了...别告诉她我去哪儿了。"
"我明白。"柳湘凝轻声道。
林奕清牵着一匹白马走过来:"这是我家最快的马,名叫'追风'。到了京城,可以去鼓楼大街的'林记绸缎庄'找掌柜,他会帮你们安排住处。"
柳湘凝接过缰绳,突然伸手抱了抱林奕清:"保重。"
晨雾渐散,车队缓缓启程。贾廷站在城墙上,看着车队消失在官道尽头,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她会没事的。"林奕清安慰道。
贾廷没有回答。他转身下了城墙,径直回到刘府。推开房门,却见床榻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张字条:
"去找雪莲了,别追。——镶玉"
"这个倔女人!"贾廷一拳砸在柱子上,震得房梁都在颤抖。
林奕清捡起飘落在地的另一张纸条:"等等...这上面说..."
贾廷抢过纸条,只见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我去引开追兵,让公主走水路。"
"胡闹!"贾廷气得浑身发抖,"她这样子连马都骑不稳!"
而此时的金镶玉,已经骑着一匹瘦马出了南门。她虚弱地伏在马背上,嘴角却挂着得意的笑:"贾廷那个傻子...肯定气疯了..."
七日后,京城南郊。
柳湘凝一行人在一处荒废的茶寮暂歇。连日赶路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但谁都不敢放松警惕。
"韩大人回来了。"芸娘低声道。
韩烈风尘仆仆地下马,脸色异常凝重:"情况不妙。曹阉被擒的消息已经传开,东厂乱作一团。但..."他压低声音,"太后下旨,说公主是假冒的,任何人不得接见。"
"太后?"柳湘凝皱眉,"先帝的哪位妃子?"
"不是先帝的,"韩烈神色古怪,"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原本只是个宫女。"
苏婉和芸娘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什么。
"看来..."苏婉缓缓道,"曹阉背后还有人。"
芸娘补充:"当年先帝驾崩时,确实有个宫女突然失踪。后来曹阉带回一个婴儿,说是先帝遗孤..."
柳湘凝冷笑:"好一出偷龙转凤。"
正说着,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芸娘掀开窗帘一角:"锦衣卫!他们在挨家搜查!"
"怎么会..."韩烈脸色大变,"我们一路都很小心..."
柳湘凝当机立断:"分头走!韩大人,你去联络旧部。苏姨,芸娘,我们进宫。"
夜幕降临,三人来到皇城东北角的排水口。这里杂草丛生,几乎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里面很窄,"芸娘提醒道,"跟紧我。"
密道内潮湿阴暗,充斥着腐烂的气味。柳湘凝强忍不适,跟着芸娘艰难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
"上去就是太医院的后院。"芸娘轻声道。
推开暗门,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太医院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值夜的小太监在打盹。
苏婉取出迷香,轻轻吹入房中。不一会儿,小太监们就趴着睡着了。
"快找雪莲!"
三人分头搜寻药柜。柳湘凝在一个紫檀木盒中发现了贴着"天山雪莲"标签的玉盒。她刚要拿起,一把冰冷的剑抵住了她的后心。
"永宁公主,"一个阴冷的女声响起,"恭候多时了。"
柳湘凝缓缓转身,看到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正是千面罗刹!
"把雪莲放下,"千面罗刹冷笑,"否则..."
"否则怎样?"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
千面罗刹猛地抬头,只见金镶玉倒挂在梁上,双刀已经出鞘!
"你...你怎么会..."千面罗刹难以置信,"你不是中毒了吗?"
金镶玉轻盈落地,虽然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锐利如刀:"老娘百毒不侵,不行啊?"她歪头看向柳湘凝,"丫头,拿着药快走,这丑八怪交给我。"
柳湘凝急道:"可是你的伤..."
"死不了。"金镶玉咧嘴一笑,"贾廷那傻子还在南京等我呢。"
千面罗刹突然出手,匕首直取金镶玉咽喉!两人瞬间战作一团,刀光剑影间,药柜纷纷倒地。
苏婉拉着柳湘凝:"殿下,我们先走!"
三人刚冲出太医院,迎面撞上一队禁军!为首的将领举着火把,照亮了柳湘凝的脸。
"抓住他们!"
危急时刻,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是赵无涯!
"老东西!"金镶玉从后面追来,"你怎么来了?"
赵无涯甩出几枚铜钱,精准地打灭所有火把:"废话少说,走!"
众人沿着密道逃出皇城,回到城南一处隐蔽的宅院。韩烈已经在那里等候,身边还站着几个锦衣卫旧部。
"殿下,"他神色凝重,"我查到一件事。当今'皇上'...很可能是曹阉和那个宫女的私生子。"
柳湘凝震惊不已:"所以这才是他们要杀我的真正原因?"
"不仅如此,"韩烈继续道,"太后已经下令,明日午时处决曹阉,以平息众怒。"
金镶玉皱眉:"杀人灭口?"
"我们必须救出曹阉,"柳湘凝决然道,"他是唯一的人证。"
赵无涯摇头:"刑场必定重兵把守,硬闯等于送死。"
"不一定。"金镶玉突然笑了,"我有个主意..."
她凑到柳湘凝耳边低语几句。柳湘凝眼睛一亮:"可行!但你的身体..."
"放心,"金镶玉拍拍腰间的双刀,"老娘命硬得很。"
夜深了,众人在为明天的行动做准备。金镶玉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天上的月亮。突然,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青石板上。
"撑住啊..."她擦擦嘴角,自言自语道,"至少...要等到那个傻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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