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峰顶，云海之上，有一处演武台。
说它是“台”，或许并不准确。那是一块由整座巍峨山峰的峰顶，被某种无上伟力硬生生削平后形成的、巨大无匹的白玉广场。广场的地面由一整块完整的、毫无拼接痕迹的白玉构成，温润而冰凉，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圣洁的光辉。广场的边缘之外，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云海在脚下剧烈翻腾，如同沸腾的牛奶。凛冽的罡风从深渊中呼啸而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水汽，足以将一块百斤巨石轻易吹走。
这里，是寒月清的私人试剑之所。平日里，除了她自己，万物不侵，寸草不生。这是一个完美的、与世隔绝的、可以承受任何程度能量冲击的“终极测试环境”。
此刻，林可就站在这片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广场上。脚下是坚实而冰凉的白玉，四周是呼啸而过的山风。风力是如此之大，吹得她那身单薄的宗门弟子服紧紧地贴在身上，猎猎作响。若不是从前方寒月清身上，散发出的一股若有若无的、温润如春风的气场将她牢牢护住，恐怕她早在踏上广场的第一秒，就已经被这恐怖的罡风吹下悬崖，尸骨无存了。
寒月清手持那柄通体如冰的“霜月”古剑，静静地站在广场中央。她的神情无悲无喜，依旧是那副冰山模样，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蕴含着一种即将开天辟地、求证大道的专注与郑重。
“开始吧。”她开口，声音被狂风吹得有些飘忽，却依旧如同拥有独立的生命般，清晰无比地传入林可耳中。
“从……从哪里开始？”林可紧张地问，声音都有些发颤。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刚上岗的、站在火箭发射控制台前的实习生，而那位面无表情的总指挥，刚刚把那个红色的、写着“发射”的按钮的控制权，交到了她的手上。
“从你说的，第一个‘优化点’开始。”寒月清道，她的学习能力显然极强，“起手式，‘寒霜’属性的‘全局变量’。”
林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整个“重构”项目中最简单、也最基础的“单元测试”。如果这个都失败了，或者出了什么岔子，那后面的一切都将无从谈起，而她的生命，大概率也会在这里画上句号。
“好，”林可强迫自己定下心神，一种属于程序员的、面对重大项目上线时的专业精神，暂时压倒了深入骨髓的恐惧，“那么，请您……先按照您原本的方式，施展一次完整的起手式。我需要……采集一下‘原始数据’，作为后续优化的参照基准。”
寒月清的眼角似乎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采集数据？这个词，新鲜、古怪，却又意外地贴切。
但她没有多问，只是依言而行。她缓缓闭上双眼，周身那渊渟岳峙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一股精纯至极的灵力，如同苏醒的巨龙，自她丹田而起，严格按照《清霜剑诀》总纲图谱上那套复杂的法门，在她体内的经脉中飞速流转。她那白皙如玉的手臂上，甚至能看到皮肤之下，因高密度灵力高速通过而隐隐亮起的淡蓝色脉络光痕。
紧接着，她手中的霜月古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的一声轻鸣，剑身周围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迅速凝结出肉眼可见的、纷飞的白色冰屑与寒气。这个灵力转化和压缩的过程，清晰地持续了约莫三次呼吸的时间。
随后，她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寒光一闪，对着远处一座矗立在云海中、相隔至少数千米之遥的副峰，遥遥一剑斩出！
“咻——！”
一道约莫十丈长、凝练如实质的、仿佛由纯粹的寒冰构成的白色剑气，裹挟着漫天冰屑，以一种撕裂空气的尖啸，破空而去！剑气所过之处，连空间似乎都被短暂地冻结，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最终，那道剑气狠狠地斩在了那座副峰的半山腰上！
“轰隆！！！”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延迟了片刻后才传到广场上。那座由无比坚硬的黑岩构成的山峰，被这道剑气硬生生斩出了一道深达数米、长达数十丈的巨大剑痕！剑痕的周围，迅速凝结出大片大片的、厚重的白色寒霜，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一剑之威，竟恐怖如斯！
林可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 我去……这……这就是管理员权限的实力吗？这破坏力，都快赶上一发小当量的□□了吧？！
“如何？”寒月清收剑而立，气息平稳悠长，似乎刚刚那毁天灭地的一剑，对她而言真的不过是随手一挥，并未造成多少消耗。
林可强迫自己从那种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飞快地在脑中进行着刚才那一幕的复盘、计算和分析。
“威力……无可挑剔。”她实话实说，随即话锋一转，专业精神再次上线，“但是……‘性能’实在是太差了！”
“嗯？”寒月清的眉梢微微一挑。
“我的意思是，为了达到这附带‘寒霜’的视觉和物理效果，您在起手式中，将您自身的灵力进行了三次连续的、性质上的转化和高倍率的压缩。这个过程，我们可以称之为‘变频’。根据我的估算，它至少消耗了您这一次攻击总灵力输出的三成以上！而这三成的巨大消耗，仅仅是为了让您的剑气‘看上去更冷一点’，附带一些冻结效果！这完全是资源的巨大浪费！性价比，极低！”
寒月清沉默不语，因为林可说的，是事实。这一招威力虽大，但消耗也同样巨大，在与同级别的强者对战中，她向来是追求速战速决，很少会动用这种消耗巨大的招式进行持久战。这是她心中一个隐秘的痛点。
“那么，按你的说法……”寒天仙子的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探究，“如何‘优化’？”
“很简单！”林可的信心，在专业领域内，瞬间爆棚，“请您忘掉刚才那套复杂得要死的灵力变频流程！现在，您只需要运行一段最简单的‘初始化程序’。”
“请您调动一小撮，对，就是一小撮微不足道的灵力，在您的丹田位置，构建一个微小的、稳定的、只具备‘极寒’这一个单一属性的能量核心。把它想象成一个独立的‘变量’，或者……一颗‘冰种’。然后，就让它在那里静静地待着，不要去管它。”
寒月清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她还是照做了。她闭上眼，按照林可那奇怪无比的描述，神念微动，很快便在广阔的丹田气海一角，凝结了一个只有米粒大小、却蕴含着极致寒意的能量光点。这个过程的消耗，对于她那浩瀚如海的灵力总量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好了。”她睁开眼。
“非常好！‘全局变量’已经成功定义并初始化！”林可兴奋地一拍手，像个看到程序跑通了的孩子，“现在，请您再斩一剑。这一次，不要去想什么性质转化，不要去管什么能量压缩！您只需要用最纯粹、最直接、最狂暴的方式，将您的灵力，也就是‘原始数据’，毫无保留地注入剑身，然后——在剑气离体的最后一瞬间，用您的神念，‘调用’我们刚刚定义好的那个‘冰种变量’，将它的‘寒霜属性’，附加在您的剑气之上！”
“记住！是‘调用’，不是‘融合’！这个过程，就像给一封已经写好的信，在信封上盖上一个邮戳那么简单！它不消耗能量，只消耗一个‘指令’！”
这番描述，听起来比任何上古天书都要荒谬，完全违背了她八十年来所学的一切修炼常识。
寒月清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她那颗古井无波的道心，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剧烈的考验。
最终，她深吸了一口带着云海湿气的冰冷空气，决定，再相信这个疯子一般的女孩一次。
她闭上眼，这一次，她体内的灵力，以前所未闻、所未见的，毫无任何阻滞的、狂暴无比的方式，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奔涌而出！没有转化，没有压缩，只有最纯粹、最原始、最强大的力量！
她手中的霜月古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这股前所未有的决心，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剑鸣，仿佛在为这股纯粹到极致的力量而欢呼！
在剑气即将脱手而出的那一个刹那，寒月清心念一动，以一种无比精妙的神魂控制力，精准地“调用”了丹田里那颗微不足道的“冰种”。
“唰——！！！”
一道比刚才璀璨百倍、刺眼千倍的、纯粹到极致的白色剑气，以快了将近一倍的可怕速度，瞬间划破长空，狠狠地斩向了同一座山峰！
这一次，没有传来任何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道快到极致的剑气，仿佛一道幻影，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坚硬的山体之中。
一瞬间的、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在林可那因为惊骇而瞪得滚圆的目光中，那座被剑气击中的副峰，从剑气斩入的那个点开始，整座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违反了一切物理定律的恐怖速度，迅速被一层冰蓝色的、晶莹剔透的寒冰所覆盖！
从半山腰，到山顶……
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一座原本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巨大山峰，赫然变成了一座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的、瑰丽而又致命的……冰雕！
寒月清呆呆地悬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杰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嗡鸣不止的剑，整个人，都彻底愣住了。
刚刚这一剑，威力比之前强了至少五成，但灵力的消耗……却连之前的一半都不到！
她……真的做到了。
她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用一种看怪物、看神祇、看某种不可名状之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手舞足蹈、差点在广场上跳起舞来的女孩。
而林可，正叉着腰，得意洋洋地、毫无敬畏地对她大声喊道：
“怎么样，寒峰主！用户体验是不是好多了？是不是感觉跟换了个新手机一样，丝般顺滑？五星好评，不来一个吗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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