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长廊尽头,所见之人已非昔日旧识。
天将破晓时。
贺明意站在庭院中央,置身于兰花树中,又见朵朵兰花绽开。
却不见沈淮序的身影。
匆忙搜寻时,踩到自己的裙摆,身体失衡之际,她本能的闭上双眼,预期的疼痛却并未出现。
睁眼时正处在坤宁宫的床榻上。
周遭是似曾相识的一切。
“沈淮序,你在吗?”贺明意支起身子。
门徐徐打开,刺眼的光照进冰冷刺骨的厢房。
垂眸避光之时,贺明意看见熟悉的身影站在床榻边。
“明意,身子可好些了?”语气中尽是焦急。
逆着光,不论贺明意怎么睁大眼,却依旧看不清面前的人。
“我怎么了?”
面前的男子柔声轻笑:“学堂起火了,好在你没受伤,现在也平安无事的醒来……”
贺明意只觉心跳加速,脑海中一瞬间走马灯般的闪过无数面孔。
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呼吸片刻停滞。
整个人仿佛溺在水中,她的胳膊却像失了力般动弹不得。
“你是……沈淮序吗?”
他站在那一动未动。
“你觉得,他还会愿意来见你吗?贺明意,你害的他双腿残疾!害的他被群臣上奏废了太子之位!害的他从此在朝堂上丧失话语权!被人耻笑!遭人指点!”
面前的光圈不断晕开,强烈的光让贺明意条件反射的紧闭双眼。
风声呼啸,睁眼时在王府的后院。
绽放的兰花一朵朵枯萎,遍地的花瓣正快速的腐烂。被泥土吞噬。
“他曾经是皇帝最宠爱的大皇子,可如今却只能藏匿于王府中消磨剩余的时光!这都是你害的!”
声音萦绕于她的耳边,久久不散。
“沈淮序,对不起……”贺明意的眼圈泛红,晶莹的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滚落。
那个熟悉背影此刻坐在轮椅上。
贺明意小心的走到他面前,屈膝跪地,颤抖的手抚上脸颊时,看见他眼眸中的不可置信和难以掩饰的仇恨。
冰冷而锋利,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一直都没有原谅过我对吗?”她自嘲式的开口询问。
“贺明意,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你。你难道不明白吗?本王让你走!走的越远越好!就是不想看见你!”
“看见你,只会让本王一次又一次的想起那场火!想起这双……”
“因为你而残废的腿!”
破碎的呜咽从她的喉间溢出,肩膀随着抽泣剧烈起伏。
面前的男子拔剑出销,划破空气发出"铮"的刺耳声响,随着他手腕一翻,剑刃最终架在她纤细修长的脖颈上。
原本跪着的双腿刹那间脱力,向身侧瘫倒下去。
“沈淮序,这么不愿见我,你又为什么要假惺惺的求娶?”
“这么恨我……”
“又为何要给我莫大的希望……”
面前的人冷冷开口:“蠢的可怜。”
“贺明意,你真的以为本王会原谅你吗?”
“你当真认为本王是顾念儿时情分,是情深义重吗……”
“我从没奢求过你的原谅。“
“从未……”哽咽的话语淹没在腐烂的泥土里,想再次开口,却发现早已辨无可辨。
耳边的欢声笑语却好似昨日发生般。
贺明意胸口沉闷的怎么都喘不上气,垂眸时看见那个在蹴鞠的小男孩。
射下的一簇簇光,层层铺展,将她步步带进他的世界。
“沈淮序,你在哪?”
她用尽全力,义无反顾的朝那剑刃猛扑过去。在双眼即将闭上的一刹那,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
她拼命想要看清面前人的面容,想要捕捉对方眼神中的情绪波动,却一无所获。
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扼住了贺明意的咽喉,让她在睡梦中猛地一颤,瞬间从混沌的梦境中惊醒过来。
她下意识的张开嘴大口的喘息,剧烈跳动的心脏提醒她刚刚的一切不过是梦境。
窗外的光透过薄纱床幔映射在她苍白脸上。额角已然布满丝丝细汗。
“长月!”有些费力的开口。
“现在几时了?”
长月撩开窗幔:“回禀小姐,已经辰时了。”
“怎么不早些唤我?”
长月神色委屈:“奴婢知悉小姐昨日就寝得晚,故今日想着让小姐多休息一会。”
她又抢在贺明意询问前开口:
“王爷从晨起便没寻小姐,早膳大抵是同姓常的那个狐媚子一起用的。”
反驳的话比预想的来得晚很多,贺明意的出神让长月更加笃定心中所想。
“长月,此话以后不可再说。”
她看着贺明意通红的眼眶,用帕子帮她拭去额角的汗。
“小姐若是想哭,那便哭一场吧。这样也许还能好受些。”
“小姐这番模样,奴婢看着心疼。”
“有何好哭的,既已走到这步……”
停顿后再次开口:“长月,为人为事,但求恪尽职守、尽己本分即可。”
看似是对长月的教导,实则不过是用来警醒自己罢了。
长月攥着帕子的手停在半空中。
“小姐……当真想好了?”
长月仰头不让泪水流出来,转而坚定的看着贺明意。
“也罢,小姐若认为,这样能令自己轻松愉快些便好。”
贺明意垂眸淡然一笑,神色深沉的让长月看不懂。
事到如今,还有退路吗?她心底自嘲的这般想。
巳时,常杨钰倒是来了。
贺明意端坐在殿内的主座上,心中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如今已是王妃的身份。
“常小姐来找本宫有何事?”
常杨钰不过微微屈膝行礼,脸上挂着不深不浅的笑。
“臣女想请王妃做主。”
“常小姐但说无妨。”
“臣女父亲今日来信,说臣女来王府之事,家里一应人都已知晓,现如今臣女无言再回去,但求王妃高抬贵手,保住臣女的名声。”说时一副委屈的模样。
贺明意心中清楚的很,常杨钰本就是太子送来的人,家中又怎会不知晓。
如今这番说辞,不过是想求个位份。
给了,她心愿如偿留在王府,至于因为此事王爷对王妃该如何想,全然不是她考虑的事。若如不给,不仅驳了太子殿下的面子,她这个王妃也会落一个妒妇的名声。
“常小姐的事,本宫早同王爷商议。太子殿下送小姐过来,王府自该好生照料,万不会让常小姐受了委屈。”
贺明意只字不提纳妾之事。
不论常杨钰是去是留,也都要沈淮序点头才是。王爷口中的“全权交由王妃”,这责想让她担,可她哪担得起。
“是,王爷待臣女很好,万分没有亏待之意。只是臣女终究是闺阁小姐,殿下将臣女送来,打着的是照顾王爷的名号……”她颇为势在必得的看向贺明意。
贺明意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茶,倒也懒得与她拐弯抹角。
“这事你求本宫做主当真是求错了。”
想了想,还是不能贸然同太子作对。左右沈淮序若是真不喜欢,日后留府里当个吉祥物便罢了。
贺明意想起,虽说最开始便查了常杨钰的底细,她算不上是个为太子做事的,可保不齐日后若跟太子合作。不得不防,却也不能打草惊蛇。
“常小姐愿意留下来,本宫自然欢迎。至于常小姐以什么身份留在府中,本宫当真做不了主。”
常杨钰双手交叠,微微屈膝行礼,嘴角压不住笑意:“那还请王妃帮臣女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了。”
贺明意轻轻点头。指节微曲撑着头,眼眸轻阖。
“常小姐王府可还住得惯?”
“回禀王妃,承蒙王爷王妃关照,府中上下对臣女的饮食起居皆安排妥当,并无不适。”
贺明意低声应声。
“若是日后思念太子,无需经本宫之手,信件让下人直接送去。”
“谢过王妃恩典。”
贺明意又问了些无功无过的问题,便借由让她先回去了。
照常向沈淮序请午安时,却遇上了在书房门口等候的五皇子沈随。
她与沈淮序成婚之时,倒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盖着红盖头,看的并不清楚。
五皇子从不习武,故而实在不算高大,整个人看起来也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他自小便不参与社稷之争,脸上少了那份杀伐果决的气质,取而代之的却是拘谨腼腆之态。
“见过嫂嫂。”
她依稀记得,五皇子与沈淮序并没有十分亲近,但大抵是因为他的性格,从小沈淮序便会对他多关照一些。
五皇子的生母位份并不高,母家在朝中更是没什么地位。等到五皇子出生的时候,处境才逐渐好转,可惜他的生母最终在足月生产时难产而死。
真正的死因如今也无从知晓。
贺明意微微屈膝算是回礼。
“五皇子可用过午膳?没有的话让下人去备些。”
“嫂嫂客气了。”
长夜出来通报的时候,属实没料到王妃也来了。
毕竟今日晨时,王妃一改常态没来请安。王爷在餐桌边一直等到常杨钰都来了,最后冷着脸回了书房。
王爷和五皇子谈事情,贺明意自觉的不打搅便离开了,走时零星听见有关“织锦一案”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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