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尖叫将附近的人全都引了出来。
不仅是好奇，更重要的是杂役口中的“陈少爷”。
七香楼的消费并不低，能来此寻欢作乐的也大多不是普通百姓，陈楚青虽是个惹人厌的，但背后中书令陈大人的名头实在是大，多少人想攀关系也够不上。
众人怀着各异的心思，面上犹豫脚步却不停地往那屋走去。
“让开，让开！”几个公子哥衣衫凌乱地一把推开聚集的人群，面色慌张向前跑去。
是常跟着陈楚青鬼混的大少爷们，安蘅甚至在里面认出了之前路遇疯马时见过的人。
他们推开人群终于抵达了陈楚青的屋前。
倒地的杂役仍旧被惊地说不出完整的话，公子哥们往里一看，着急慌张的神情立刻变成了恐惧与不可置信。
甚至其中有人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险险被旁边的人扶住，可扶住他的人面色也十分难看。
见这几人面色如此怪异，方才还不敢上前的众人那被压下的好奇立刻被重新调动起来，这下也不在意什么身份差异了，闹哄哄地往前挤着。
安蘅心中早已料想到那屋内会是什么情景，往四周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那动手女子的身影，知道对方成功下手并且按计划逃离了，心下松了口气。
安蘅知道自己此次冒险，但花楼是她唯一能对陈楚青动手的地方。
若是没遇到那女子，她必定只能慢慢打探谋划，但她一个花楼客人如何动手？
但老天还是眷顾她的，此时恰好让她遇到那女子。安蘅想到这几乎要笑出声来。
她果然没看错人，今日那女子对陈楚青的仇恨压根藏不住——能让一个花楼女子心甘情愿怀上孩子甚至想生下来，不论那女子是否爱陈楚青，她一定对这肚中的孩子抱有极大的喜爱与期待。
安蘅此刻都有点能理解齐嬷嬷那方论调了，原来仇恨真的能被同类捕捉到。
她扒着门框，向素莲投去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这次素莲倒是没拦着她，反倒跟着跑出去的安蘅一起穿过人群，想要凑了上前。
这时那些公子哥们似乎反应过来，慌忙阻挡着众人，大喝道：“都滚开！谁上前就等死吧！”
这威胁果然有用，一下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老鸨终于带着人手赶了过来，她刚踏进屋子就被吓了出来，对手下人语无伦次道：“快请大夫！！！”
看来这陈少爷是凶多吉少了。素莲见情况不对，拉着安蘅往后退去，和她们一样想法的人很多，一位公子哥见此怒喝：“谁都不准离开！”
所有人都惶惶不安起来，纷纷躲在走廊中，整栋花楼被封闭起来。
安蘅心里倒是很轻松，她一上午可都跟素莲在屋里欣赏乐曲歌舞呢，这陈楚青出事和她可无关。
陈楚青被人绑着剁了那物件。
这事也不知是被谁传了出来，哪怕这消息被那些公子哥们要求严防死守，但还是走漏了风声。
不到一壶茶功夫，花楼中所有人都在私底下议论此事。
陈家人得到消息急忙赶了过来，陈楚青受伤太重，无法挪动回府，只能暂时就留在花楼。
安蘅拉着素莲躲在人群后，看见曾夫人面色扭曲地从房间走了出来，似是愤怒又是悲恸欲绝：
“查！一个不留，给我查！”
官府之人没一炷香时间都全副武装赶了过来，花楼中人被召集到几间房间内审问。
至于为何不带去官府，安蘅猜测大概是曾夫人的要求，毕竟陈楚青此事还仅限于花楼，若是一堆人浩浩荡荡被押回官府，那不出半个时辰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陈家人是要脸的，现在只能尽量拖延和隐瞒此事。
就像安蘅所想，她一上午都和别人在一起，不仅素莲，那些奏乐的女子也都能作证。
官府之人见她没什么问题就扔下她不管了，花楼被封，安蘅出不去，只能继续跟着素莲躲在角落。
“素莲姐姐。”安蘅轻轻唤了她一声。
“怎么了？”素莲扭过头，困惑望着安蘅。
安蘅从怀中摸出另一个提早准备好的钱袋：“我要为你赎身。”
素莲的面色从惊讶变成了不解，最后是惊喜。
“为什么？”素莲的嘴角向上勾起，但说一种不出的苦涩。
安蘅见素莲快要落下泪来，连忙望向四周，低声道：“素莲姐姐，我上午想明白了，陈楚青我招惹不起，陈家我也招惹不起，若不是你先前拦着我，恐怕我早就跑去质问，被陈楚青记恨上了。”
“这是谢礼，况且……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好。”安蘅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足够真诚。
素莲盯着安蘅手上那袋银子，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口。
安蘅看见老鸨一脸惶恐地被曾夫人叫进了房间，微微垂下眸，现在最后一步就是这个老鸨，若是她没出差错，那这事就算彻底结束了。
老鸨颤颤巍巍地被人领进房间，满脑子都是“怎么办”。
她做花楼这门生意，和许多高门大户都熟悉，陈家自从大少爷去世后，对这小少爷可以说是溺爱至极，全家捧着一个人。
现在陈少爷在七香楼出事，她这楼怎么办？
他干脆死了都比现在那物件被人剁了更能让人接受。老鸨心想。
曾夫人一脸阴沉地坐在主位上，盯着面前这个害怕哆嗦的老鸨：“你今日有没有碰到可疑之人？”
气氛讶压抑地令人心悸。
老鸨随着曾夫人话音落下，立刻顺势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今日、今日没有什么异常……”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只有一个姑娘赎了身。”
“好了，你滚下去吧。”曾夫人没兴趣听什么姑娘励志脱离花楼的故事。
老鸨小心翼翼观察着曾夫人不耐烦的脸，还是将自己接着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虽然今日赎身的女子疑点重重，甚至就是前些日子被陈楚青强迫堕了胎的人，但老鸨可不会在这个关头向曾夫人坦白这些。
毕竟这女子可是一个时辰前她刚刚放出去的人，若真的是凶手，她必定会丢了命。现在找不到真凶反倒对她有利，不论如何老鸨都不会主动提起。
安蘅靠在素莲身上，看见老鸨退出了房间，曾夫人迟迟不出门，而官府之人检查完所有人，接着就没了下一步动作，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老鸨还是聪明些，没选择把自己也一并送上断头台。
安蘅笑了，这次被素莲听见了：“怎么了？”
安蘅咳了下，一脸正义但压低声音，鬼鬼祟祟道：“我只是想，陈楚青祸害了这么多女子，现在也算是遭了报应了。”
素莲被惊地一把捂住安蘅的嘴：“小心点，别被听见。”素莲往四周望去，见没人主意这个角落，才放下心来。
安蘅安抚地笑了下，目光盯着一处，思绪回到清晨。
“你想让我杀了他？”瘦削干枯的女子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不，”安蘅知道杀人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太过惊骇，也不打算让对方做，“对你来说，他也不至死吧？”
女子不说话，默认了。
安蘅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压根不想杀陈楚青，目光落在了女子的肚子上，开了口：“干脆剁了他那东西吧？”
女子猛地抬起头来，奇异的目光投射到安蘅那双认真的眼睛上。
但安蘅知道，对方心动了。
“他欺骗了你，害得你甚至还失去了孩子，可不久他就要同其他小姐联姻，到时候谁还记得你和这个孩子？”
“不如，干脆断了他未来为人父的机会，这样他会一遍遍回忆起这个孩子，不断懊悔为何当时杀了他。”
安蘅的声音不大，也不强势，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但在女子耳中似是有魔力一般。
每个点都踩在了女子心中的点上。
“我、我该怎么做？”良久，女子还是问了。
安蘅知道对方被自己说服了，微笑着从怀中掏出药粉包和钱袋，一一放在了女子床边。
还有一把锋利的刀。
“这是迷药，特制的，任你对他如何做，他绝对醒不过来。”
女子点了点头，手指向钱袋：“那这是？”
“你的赎身钱，你做完想做的事后就立刻离开这里吧。”女子握紧了拳头，死死盯着那袋钱：“我还能跑得了吗？”
安蘅知道她言下之意，无非是陈家势力大，她一个花楼女子甚至可能跑不出京城就会被捉住。
但不打紧，安蘅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你离开花楼后，立刻去东林街街头，那有一家布料铺子，旁边的小巷里有马车等你，他会带你离开京城。”
马车是安蘅向越惟借的，有淮南王府的信物，想要畅通无阻地出入京城还是绰绰有余的。淮南府的人办事，她放心。
女子抿了抿唇，缓缓握住了刀柄，寒光从刀上映射出来。
安蘅收回思绪，估摸着那女子大概早就离开了京城。
“你今日暂时别给我赎身吧。”没想到此时素莲开了口。
见安蘅疑惑，素莲连忙解释：“今日刚出这件事就赎身，实在奇怪，我……”
“好，那我过些日子再来。”安蘅爽快答应了。
即便对方不提，她本来就没打算今天就为素莲赎身。
就像素莲说的，太显眼了。
小安：我的衣服里藏了好多东西，有点沉。
为民除害当然是做好事，你说对吧越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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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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