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天灵峰。
立于剑阵中心的少年眉眼温良,朴素的灰色劲装洗得发白发旧。此时圆目微震,视线随着数万柄受召唤而来的灵剑而颤动。
他叫陈青,是天灵派三年前在断崖边救起的少年,那时陈青浑身上下每一处好地方,最要命的还是一道横贯半身的剑伤,幸得老祖庇佑才活下。
天赋虽是一般,但体魄扎实,故被宗主破格提入内门修行。
而今日本是陈青的年末考核的实操课,三息前因他念错口诀,误将方圆百里内的灵剑引来,其中不乏有他门别派修士的灵器……
肇事者陈青目前还在震撼万剑归宗的强大与压迫,全然不知此举已触犯南境和平友好条款的红线。
天灵派掌门也是陈青的师父,此时额头暴汗,眼里只有条款红线的恐惧与对亲传弟子灵力爆发的欣慰,两种极端情感混在一起,简直要命。
“完了……”陈青喉头发紧。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湛蓝剑光破空而下,剑气铮鸣之声激起似絮状尘浪,将场上众人震退三步。
陈青挥散眼前尘幕,掩住抠鼻,谨慎查探。
逐渐消散的剑气中暴露出一柄悬浮半空,浑身缠绕紫电的古剑,剑刃似有繁复图腾,若隐若现。而最夺人眼球的则是剑柄上的蓝宝石……
不知是何魔力,一旦视线锁定翠蓝深邃的宝石后竟是无法挪开,陈青的手不受控制的往前伸,在即将触碰到宝石时被宝剑炸开的紫电裹住整条手臂。
事发突然,场上同门根本来不及将他解救,紫电便已经如蛛网般将陈青死死牢住,大有将人解体的意思。
而被“俘”的陈青被一股力量压迫,膝上一软单膝重重跪下,脸色霎时青白,更有一股无形巨力压顶而下,髌骨上传来的脆响让他心头一凉——属于兽医的本能告诉他:胫骨怕是裂了。
来不及深究,他只觉得剧痛传至四肢百骸,电流如亿万密如绵雨的细针刺入骨髓,无尽的痛苦让本来红润的脸颊瞬间青白几分。
濒临死亡的感觉让陈青无比恐惧,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至少不愿意被电死。
如果还能活,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乱用“万剑归宗阵”!
“电疗”还在持续,天灵峰的“校服”已经初见烧焦的模样,开始散发出焦味。就在众人一脸痛惜天灵峰将损一名“猛将”时,紫电竟生渐弱之意,似是疲于玩弄陈青而见缓。
直到紫电消失,浑身冒着电后余温,与“焦香”热气的陈青才瘫软下来,以五体投地之状晕死过去。
同门不敢耽误,即刻将人送往灵疗院。经过灵疗院长老不抛弃不放弃的救治,陈青成功脱力危险,转危为安。
直到他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未时。
寝室延续天灵峰的质朴,一桌三椅一床,墙上挂了看不懂字迹的“狂草”,撇开这些可谓是家徒四壁。
唯一比较值钱的床上正躺着脸色青白,墨发因“电”后而微卷的陈青,他视线放在毛躁房梁上的蛛网已经许久,黑眸空洞无神,像三魂七魄被打散了般。直到一道冰冷男声闯入,“就是你将我召来天灵峰的?”
陈青从未只觉得在这声音陌生,警惕地坐起目光瞬间锁定在正前方——那柄险些送他归西的罪魁祸首。
“何方妖邪胆敢闯我天灵峰,信不信我家老祖把你熔了炼器!”说出这话不心虚是假的,老祖虽然已经仙逝,但不妨碍陈青将他拉回阳间做挡箭牌。
只听得一声轻嗤,那宝剑已瞬移至面前,而习惯使然陈青下意识抬臂格挡,意外触碰到剑刃,霸道的剑气在其手背上留下一道新鲜血痕,而诡异的是残留在剑刃的血竟遭宝剑尽数吸收。
宝剑:“……”
陈青:“……”
短暂的死寂后,大脑飞速运转中的陈青得出一个结论,颤声开口:“剑哥,我见识少、读书更是不多。这该不会是滴血认主的操作吧?”
宝剑瞬息沉默,剑身忽然蓝光大盛,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道出残酷真相:“本座乃玄宗镇派之宝,你擅自将我拘来这等穷乡僻壤,还强行结下契约……若让玄宗知晓,莫说是你,就是这座山头,也要被夷为平地。”
“很好,你成功惊住我了。”陈青根本无法相信以及接受此等堪比酷刑还要冷酷无情的真相,他两眼一翻,双腿一蹬直挺挺地倒回去。
这一刻,他真心觉得刚才被电死可能还痛快些。
“但,你我有缘,”那道声音意味不明地压低,“若能将昨日剑阵召来的灵剑宝器悉数归还各个宗门,本座自会帮你开脱,免除责罚。”
“竟有这种好事?“陈青坐起再问,“你可不像这般乐于助人的剑。”
宝剑:“……”
陈青见其沉默,便乘胜追击,“你既是玄宗至宝,必有主君。可即是有主,为何还能与我结契?”他缕缕并不存在的胡髯,露出“真相只有一个”的了然之色,“那必然是有我不能死的理由,一定是……”
宝剑没有人形,但额头似乎正在冒汗,那剑柄上的蓝宝石,光泽微妙地闪烁了一下。
果然是一脉相承,自说自话的本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想起不久前与天灵峰掌门的对话,宝剑只觉得他老人家总结得挺对。
动若疯兔,静若处子。
目前看来,过于复杂的解释显然是治不住陈青的,不如顺着他的奇思妙想来办,事或能更顺利。
陈青圆目微眯,“解除契约必须我本人前往,否则你将失去玄宗至宝的位置,继而成为孤苦无依的流浪‘剑灵’,对吧!”赫然一副“我可算逮着你了”的神情。
宝剑竟像松了口气。
短暂的语塞后,“分析得不错,既然如此,明人不说暗话。生路、死路选谁。”
陈青不傻自会选择生路,这本就超脱常规的修真界诡谲莫测,对于小人物而言根本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当然要活。”
他能做的就是装疯卖傻,努力地活下去。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宝剑态度强硬,似乎颇为着急,他冷声催促,“立刻。”
说来,穿进异世三年陈青还没真正意义的外出过。天灵峰下的世界他只在师兄弟任务归来的冒险故事里,大概了解过。
当然,其中不乏听起来就过分夸张的友情改编。
此时此刻,心无波澜是假的,兴奋与对未知的恐惧充斥整个胸膛,称作“热血”的中二病症让本还苍白的脸上浮起一点血色。
眼下这剑灵不好对付,陈青手无缚鸡之力,硬碰硬无疑是鸡蛋自杀行为,他只能偷偷用门派玉简传音找救援。
成功传音,但石沉大海,心下拔凉。
温和无害的笑挂上陈青清俊的脸,他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企图给“龟缩”的同门们最后一个救自己的机会。
“剑哥,上吊也得等麻绳编好。我总得同师兄弟道个别吧?”
看似淡定,实则没招,细究必能察觉他垂于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因喉部音肌肉紧张而声音略微发紧。
宝剑缓行至房门处,看不到的剑气已将摇摇欲坠的门彻底击败,两扇木板硬挺挺倒地,似乎在警告陈青后果自负,
“本座已说服天灵峰掌门准你外出历练,告别免了。”说罢,蓝色宝石眼神似有流转,“半柱香内编好你的‘麻绳’上路。”
陈青:“……”
这玩意真该死啊。
“你至少给我点时间,把后……把工作交接一下。我一声不响的走了,那后山的鸡鸭鹅谁喂?他们生病了谁看?灵器们的工作压力和情绪问题谁来疏导?”
陈青的控诉无一不在表示“别看我是废材我其实也很重要”的事实,确实在功法领悟上他比同期的师兄弟差了不知多少,但深谙笨鸟先飞,勤能补拙陈青总能在一众优等生中,为自己找到一处属于中层生的舒适圈。
天灵峰不论灵兽或是灵器,一旦有身心不适之症,找他开解或开药总能有所改善。
虽然……有些方式方法颇为邪门,但结果呈现是向上的却也足够。
最重要的是——陈青分文不取。
宝剑:“……”
——
超出半柱香后,陈青与众师兄弟告别于山门,正式踏上护送万剑归家之路。
“剑哥,你总该有个名字吧?”
宝剑:“聂问之。”
陈青以指为笔,在掌心一笔一画认真勾勒这个名字,似要将其刻入心间。“剑灵有名有姓,倒是少见。看来你的主人待你极为珍重。”
聂问之闻言,剑身微不可察地一颤,心绪泛起微妙涟漪。他默然随行一侧,目光却不由细细打量这看似朴素的天灵峰弟子——此子究竟有何特别,竟让宗主亦另眼相看?
莫非……
思绪流转间,忽感剑身一震,竟是被一硬物撞个正着。
定睛看去,原是陈青背上那副棺椁般的万剑匣。此物笨重异常,陈青方才一个转身,便险些将其扫倒。
“此物就不能收起?”聂问之声透着薄怒,“万剑匣如此招摇,你是生怕仙盟找不上门来?”
他们途径几处驿站,无不惹眼。
陈青面上尴尬,轻咳掩盖窘迫,“实不相瞒,我其实还不会收放这玩意儿。”
聂问之真身掩目扶额,剑柄微仰,只觉前路茫茫,福祸难料。
“天灵峰掌门……平日究竟都教你些什么?”
“与师父无关。”陈青心虚地刮刮鼻子,“我的资质连中等都够不着,他们已尽心尽力了。”他从来不是天赋型选手,能走到今日,全凭一股不肯认命的勤勉,和几分善于借力打力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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