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林无羁满不在乎地说，“这季节这儿雨水多，我一个游医，走到哪儿算哪儿，正好在这儿歇歇脚，看看能不能采点草药。” 他知道沈衡在怀疑他，也是，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的破庙里，换谁都得多琢磨琢磨。
沈衡没再说话，默默走过去拿起林无羁备好的干柴生火。他动作利落得像模像样，没多久就燃起一堆火，橙红的火光舔着潮湿的空气，把破庙照得亮堂堂的，总算驱散了些阴沉沉的潮气。
楚风一看有火，立马跟见了骨头的狗似的，“唰” 地脱了外套就往火边凑，还乐颠颠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太好了！有火就能烤烤干粮 ——” 话没说完，打开油纸包的手就僵住了。里面的饼泡得跟浆糊似的，黏糊糊沾了一油纸，瞧着比糊糊还惨。
“哎哟喂我的饼啊！” 楚风心疼得直跺脚，捧着油纸包跟捧着稀世珍宝似的，“这可是林岳镇老字号的芝麻饼，我藏了三天都没舍得吃……”
沈衡瞥了眼那坨糊糊，没吭声，只把自己被雨水打湿的青衫脱下来，往火堆旁的断木上一搭。他动作沉稳，连衣角都捋得整整齐齐，跟练剑时摆剑谱似的规矩。
楚风见了，也赶紧把自己湿漉漉的外套搭过去，只是那衣服扔得跟扔抹布似的，袖子还耷拉在火堆边，差点被火星子燎了。
“笨手笨脚的。” 沈衡伸手把他的外套往旁边挪了挪，把楚风扔得歪歪扭扭的外套拎起来，抖掉上面的草屑，将袖子捋得笔直，领口也抻得平平整整。又找了两根还算周正的枯枝，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架在火边，离火星子不远不近，既不会烤焦，又能尽快烘干。连衣角垂下来的弧度，都摆得端端正正。
楚风咕哝道：“师兄，衣服还需要摆这么齐整吗？又不是剑谱……”
沈衡没理他，只伸手将自己的青衫往旁边挪了挪，给楚风的外套腾出更大的地方，火光映在他侧脸，把平日里冷硬的线条都烘得柔和了些，倒比刚才进来时的冷漠多了几分人气。
林无羁在旁边看得直乐 —— 这位沈大侠，对师弟的衣服还挺上心。他偷偷往楚风那边挪了挪，低声道：“你这师兄挺好的。”
楚风眼睛却还黏在那包饼糊糊上，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咕哝：“衣服摆那么齐整有啥用？反正一会儿还不是要穿上的……” 说着就蹲在油纸包前唉声叹气，手指戳着那坨黏糊糊的东西，跟戳面团似的：“好好的芝麻饼，咋就成浆糊了呢……”
林无羁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起身走到角落，拖出个被油纸层层包裹的东西，解开一看，是一只油光锃亮的烧鸡，香气一下子就弥漫开来。“别愁了，我这儿还有只烧鸡，不嫌弃就尝尝？”
林无羁将半只烧鸡用油纸包了递过去。
“哇！烧鸡！” 楚风眼睛一下子亮得跟两盏灯笼似的，刚要蹦过去，脚脖子却先顿了顿。他偷偷往沈衡那边瞟了一眼，见师兄虽然没说话，眉头却没像平时那样拧成疙瘩，嘴角也没往下撇 —— 这是默许的意思！
楚风心里的小算盘 “噼啪” 一响，立马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双手在衣襟上蹭了蹭：“林兄你太够意思了！”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接过烧鸡，生怕沈衡下一秒就变卦，撕下只油光锃亮的鸡腿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腮帮子鼓得跟塞了俩核桃似的，活像只偷吃到鸡的狐狸，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沈衡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眼角余光瞥见楚风那馋样，眉头动了动，终究没说啥。倒是林无羁看得直乐，故意把自己装烧鸡的油纸往沈衡那边推了推：“沈大侠不来点？这鸡可是用二十多种香料卤过的，味道很好。”
楚风嘴里塞满了肉，含混不清地帮腔：“师兄你尝尝！真的超好吃！比我之前最喜欢的醉仙楼的烧鸡都还要香十倍！” 他说着还想撕只鸡翅递过去，手刚伸到半空，忽然想起啥似的缩回手，飞快地啃了两口鸡腿，眼睛却瞟着沈衡的脸色，跟做贼似的。
沈衡看着楚风满嘴油光的模样，眉头拧了拧，吐出两个字：“脏死了。” 话虽说得硬邦邦，身子却不动声色地往楚风那边挪了半尺，既离火堆更近，又能看住他别吃得太急—— 明摆着是怕这傻师弟噎着，偏要摆出副不耐烦的样子。
林无羁在旁边看得直乐，啃鸡翅膀的动作都慢了半拍。这位沈少宗主，嘴上跟抹了层冰碴子似的，心里头却比谁都热乎。他眼睛在沈衡脸上转了两圈，忽然捏着那只油光锃亮的鸡腿凑过去，指尖故意把油纸捏得更紧，油星子透过纸层渗出来，看着油光锃亮：“沈兄，尝尝？这鸡腿刚撕的，好吃着呢。” 那架势，恨不得直接塞到沈衡嘴里。
沈衡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头也没抬，只淡淡道：“不必了。” 他视线落在楚风先前扔在地上的芝麻饼糊糊上 —— 就是那坨被雨水泡得发胀的玩意儿，竟弯腰捡起来，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边缘的泥点，就着炭火的热气慢慢嚼着。那姿态，比捧着镇派剑谱还认真，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林无羁挑了挑眉，倒没再坚持，只是啃鸡翅膀的动作里多了几分玩味。这沈衡，还真是块捂不热的石头，送上门的鸡腿不屑一顾，偏对师弟剩下的饼糊糊宝贝得紧。不过…… 越硬的石头，凿开的时候才越有意思。他瞥了眼沈衡专注的侧脸，嘴角悄悄勾了勾，手里的鸡腿忽然转向楚风：“楚兄，你师兄不吃，这只归你了！”
楚风嘴里还塞着肉，闻言忙不迭点头，含糊不清地嚷嚷：“谢谢林兄弟！师兄他就是这样，对吃的向来不讲究……” 话没说完就被沈衡冷冷瞪了一眼，脖子一缩，赶紧低头啃鸡腿，活像只被捏住后颈的小猫。
林无羁看得哈哈大笑，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沈衡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他心里头却转着别的念头：这沈衡，谨慎得跟只护崽的母兽似的，不过也正是这份谨慎，才让楚风这傻小子能安安稳稳啃鸡腿 —— 倒真是对有趣的师兄弟。
他也不勉强沈衡，自己撕下块鸡胸肉慢慢嚼着。看着楚风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里竟也跟着熨帖起来 —— 说起来，他也好几个月没有好好吃过顿安生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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