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小了,变成了蒙蒙细雨,像一层纱似的罩着破庙。林无羁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地面还带着雨水的凉意,即使隔了一层稻草,还是有点冷,他往草堆里缩了缩,忽然觉得身上一沉。
是沈衡的外袍。
青色长袍包裹着火堆烘出的暖意,林无羁迷迷糊糊抬眼时,正撞见沈衡的指尖碰到他后颈——那指尖凉得像刚从溪水里捞出来,触到温热的皮肤时明显顿了顿,像被烫到似的往回缩了半寸。
可下一秒,那只手又伸了过来,极其别扭地把外袍的衣襟往他颈侧掖了掖,连带着松垮的领口都拽得紧实了些。动作算不上轻柔,甚至带着点不自在的僵硬,却偏把边角都抿得服服帖帖,连垂在肩头的衣料都被他用指尖勾了勾,免得蹭到草屑。
“睡会儿。” 沈衡的声音比庙里的雨声还低,在他头顶响起,很轻,“我守着。” 说完就转身坐回火堆边,侧脸对着他,下颌线绷得笔直,像是刚才那个掖衣襟的人不是他。
林无羁往袍子里缩了缩,后颈还留着那点冰凉的触感,混着布料里渗出来的皂角香,忽然觉得这漏雨的破庙,竟比他睡过的任何一张床都安稳。他盯着沈衡的背影看了会儿,见那人正低头擦剑,流霜剑的寒光映得他指尖泛白,却在碰到剑穗时,动作莫名轻了半分。
“谢了啊,沈少宗主。” 林无羁含混地嘟囔了句,没等听见回应,就被暖意裹着坠入了梦乡。梦里他好像回到了山上,十二在煎药,十三在捣药,老头在屋顶偷偷喝着他娘给他酿的酒,兴致来了就开始在屋顶舞剑,让三师姐大骂:“无羁,快来管管这个臭老头!”
暴雨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破庙里却被火堆烘出片暖融融的角落。墙角堆着的朽木泛着潮味,混着烧鸡油香,在空气里缠成一团 —— 油腻腻的甜香裹着霉味,竟奇异地压过了漏雨带来的湿冷,闻着倒像哪家小酒馆刚揭了蒸笼。
林无羁缩在神龛后的草堆里,沈衡披过来的外袍还带着柴火的暖意,贴在背上凉丝丝的,布料里渗出来的皂角淡香。那香味清清爽爽的,像山涧里刚洗过的石头,和他自己药囊里的艾草味缠在一起,倒比火堆的热气更让人安心。
楚风仰躺在草堆上打盹,嘴角沾着的鸡油在火光里亮晶晶的,呼吸间还带着烧鸡的余味。沈衡坐在火堆旁擦剑,流霜剑的寒光映得他侧脸轮廓分明,袖口流云暗纹沾了点泥,却依旧挡不住布料里透出的皂角香 —— 和披在林无羁身上的外袍一个味道,在潮湿的空气里漫开。
火堆 “噼啪” 炸开个火星,落在沈衡的衣角上又很快熄灭,留下点焦糊味混进皂角香里。林无羁往袍子里缩了缩,后颈蹭到柔软的布料,凉丝丝的触感里裹着暖香,忽然觉得这漏雨的破庙,竟比山下的客栈还让人踏实。。
沈衡却猛地睁大眼,他耳朵动了动,捕捉到庙外传来的极轻的响动 —— 是衣料摩擦树叶的声音,还有鞋底碾过湿泥的闷响,至少有七八个人。他悄无声息地抓起流霜剑,剑身出鞘时没带半点声息,像条吐着信子的银蛇。
“谁?” 沈衡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瞬间搅乱了庙里的宁静。
林无羁一个激灵坐起来,睡意全消,手条件反射地摸向筒靴里的银针。“咋了咋了?” 他揉着眼睛,看清沈衡握剑的姿势,还有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有情况?”
话音刚落,庙外传来 “咔嚓” 一声脆响,是有人踩断了树枝。沈衡眼神一凛,挥剑指向庙门:“出来!”
树影里窜出七个黑衣人,跟七条泥鳅似的滑进破庙,手里的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为首的家伙蒙着脸,只露出双三角眼,像只盯紧肥肉的狼。“沈衡,把你身上的宝物和那小子交出来,饶你不死!”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刺耳得很。
林无羁一听就急了,指着自己鼻子嚷嚷:“啥宝物?跟我可没关系啊!我就是个路过的游医,你们认错人了!” 他心里把这群黑衣人骂了八百遍——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候来,这不是明摆着让沈衡更怀疑他吗?
沈衡果然转头看他,眼神里的审视跟刀子似的。林无羁赶紧摆手,脸都快贴到楚风脸上了:“真不是我!我连你们凌霄宗有啥宝物都不知道,总不能是我雇人抢自己吧?”
黑衣人可没耐心看他们大眼瞪小眼,为首的三角眼一挥刀:“少废话,动手!”
七个黑影跟饿狼似的扑上来,刀风裹挟着铁锈味直逼沈衡面门,刃上泛着的幽蓝像淬了夜露的蛇信,看得人后颈发麻。
沈衡脚尖在供桌边缘轻轻一点,青影 “嗖” 地飘起半尺,流霜剑猝然出鞘,剑光炸开一片银花。“叮叮当当” 几声脆响,竟将七柄弯刀同时格开,震得黑衣人手腕发麻。他身法快得像道闪电,青色宗服的下摆被风掀起,在刀光剑影里划出一道道利落的弧线,活像只展开羽翼的青鸾,掠过之处带起细碎的风。
林无羁看得眼睛都直了——这身手,难怪能在望岳台拔得头筹!比他家十二养的那只偷鸡的猴子还灵活三分!手里捏着的银针差点扎到自己的腿上,吓得他赶紧将银针收起来。
正看得入神,“轰隆” 一声巨响震得破庙直颤,本就摇摇欲坠的后墙被人踹出个大洞,碎石块混着尘土溅得满地都是。烟尘里慢悠悠踱出个锦衣公子,月白锦袍上绣着暗金线的云纹,手里把玩着柄描金折扇,扇骨敲着手心发出轻响。身后跟着四个精壮的手下,腰间长刀的红穗子晃来晃去,脚步踏在碎砖上沉稳得像打鼓。
那公子哥约莫二十四五,生得眉清目秀,鼻梁挺得像玉簪,可眼尾上挑的弧度里藏着股狠劲,像只爪子磨得锃亮的狸猫,带着四个护卫缓缓地迈进来。他扇子 “唰” 地打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沈衡,嘴角勾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沈衡,可算让我逮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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