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汐元与沈家兄妹一行三人，恰与裴砚之一行的四人在这处不期而遇。两厢照面，俱是一怔。
还未等旁人开口，四皇子裴肃目光倏然一亮，已越过众人，径直望向许汐元身后的沈宗钰。
裴肃年方十八，生得眉目清朗，通身透着天家子弟独有的气度。他步履轻快地走上前，语气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忱：“这不是沈公子吗？竟在此处相遇，真是巧了。”
裴肃生性豁达，尤爱文房雅玩。前几日他才从沈宗钰手中得了一套寻觅许久的古画，心中感念，还特地设宴相谢。此刻意外重逢，自然要上前叙这一面之缘。
沈宗钰未曾料到会在此偶遇四皇子，当即敛袖垂眸，深深一揖：“见过四殿下。”
身侧的沈妍见状，也连忙跟着行礼。许汐元亦上前，款款欠身。
四皇子朗声笑道：“不必多礼。既是出来游玩，何必拘束？”说着，他亲切地拍了拍沈宗钰的肩头，“正巧有事要与你商议，既然遇上了，不如结伴同游？”
沈宗钰并未立即应声，目光先掠过许汐元，又转向裴砚之，这才微微颔首。
裴静禾一见到许汐元，立即笑盈盈地迎上前行礼：“静禾拜见嫂嫂。”
这一声“嫂嫂”清脆甜润，听得许汐元双颊倏地一红，含笑回道：“静禾妹妹安好。”
静禾转身将站在一旁的裴砚之拉过来，笑吟吟地说道：“嫂嫂，今日与哥哥在此巧遇，当真是意外之喜。昨日哥哥还说起不慎伤了你，心里一直过意不去，静禾听闻也心疼得很。不知嫂嫂伤势可好些了？还疼不疼？”
许汐元今夜出门时，特意在额间系了条浅碧色纱巾，既巧妙遮掩了那处淡红痕迹，又平添几分清雅韵致。听得静禾问询，温声应道：“劳妹妹挂心，已经无碍了。”
沈妍未料会在这里遇到许汐元的未婚夫，走上前来，行了一礼：“见过二公子。”
裴砚之微微颔首：“沈姑娘不必多礼。”
立在裴砚之旁边的闫离看到沈妍，不觉怔住。但见这姑娘生得明眸皓齿，一双乌黑杏眼宛若秋水，通身气度既不似寻常官家小姐那般拘谨，又比深闺女子多了几分洒脱。
他不由上前仔细端详片刻，郑重施了一礼：“敢问姑娘芳名，今年几何？”
闫离这突兀一问，令沈妍疑惑。她抬眸将对方细细打量一番，才回道：“我叫沈妍，年方十九。不知公子是谁？”
闫离忙拱手作揖：“在下乃大理寺卿之子闫离，恰与姑娘同岁。今日随裴二哥陪舍妹赏灯，得遇姑娘实乃三生有幸。”
沈妍早闻大理寺卿家有位小公子，今日倒是头回得见。但见他眉目清朗，气度从容，嗓音温润如玉，不由多瞧了一眼。谁知这浅浅一瞥，竟让闫离心弦蓦地一动。
他忙指向摊上琳琅满目的面具：“姑娘可是要选面具？若不嫌弃，容闫某为姑娘解说一二。这些面具皆有其来历讲究，我倒略知皮毛。”
闫离虽非风流性子，但遇上投缘的姑娘总会多几分热络。家中曾为他说过几门亲事，却皆未入他眼。此刻见到沈妍，不由心生好感。
沈妍见他这般殷勤，倒也生出几分兴致，颔首道：“那便有劳公子了。”
另一边，裴静禾拉起许汐元的手道：“嫂嫂也帮我选一个吧！”
许汐元见小姑娘生得娇俏又热情，不免心生喜爱，急忙点头应下。她细细看过一排排面具，为裴静禾选了一个绘着缠枝莲纹的兔子面具：“我瞧这纹样别致，最衬妹妹灵动的气质。”说着，亲自为裴静禾戴上。
裴静禾只觉这位未来嫂嫂既亲切又体贴，开心得连连点头：“就要这个了，谢谢嫂嫂！”
裴砚之见妹妹选定了面具，便取出银钱递给店家：“这几位的面具，都一并结了。”
裴静禾扯了扯他的衣袖：“哥哥也选一个吧？咱们都戴上，多有趣呀。”
裴砚之目光掠过琳琅的货架，最终停在两只样式相同的素面面具上。那面具虽无繁复纹饰，线条却极尽雅致。
他伸手取了下来，拿走许汐元手中那只狐狸面具放回原处，又将自己挑的递给她：“戴这个罢，更衬你。”
许汐元看了看他，默了片刻才接下。
这时四皇子突然提议：“方才过来时，瞧见湖边设了处投壶的彩帐，中筹者还能得些精巧玩意。不如我们同去一试，比比谁得的彩头多。最后输的那位，应下在座每人一个心愿，如何？”
裴肃素来贪玩，圣上平日拘得紧，这回还是借着探病的由头才出了宫。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倒是沈妍最先应声：“好啊！人多才热闹。”
她话音未落，闫离已紧跟着颔首：“我也愿意。”
裴静禾：“还有我。”
裴静禾难得见到这样热闹的场面，连问都不问自家兄长，便凑到许汐元跟前：“嫂嫂同我们一道玩可好？定然有趣得紧。”
许汐元目光轻轻掠过裴砚之。
裴静禾扯着她的衣袖软声道：“不必管哥哥，只要嫂嫂点头，哥哥断不会不答应的。”
许汐元含笑应下：“好。”
一行人商议既定，相携往湖边的投壶场去。守摊的是位须发花白的老翁，见忽然来了这般多锦衣华服的公子贵女，忙堆起笑脸迎上前。细细讲过规矩，又将箭矢壶具一一备妥，众人便开始投起来。
场中玩得最酣畅的当数四皇子与沈妍，唯独沈宗钰始终静立一旁。
裴砚之一直站在许汐元身侧，见众人兴致正浓，便低声对她道：“随我来，有话问你。”
许汐元转过头，还未及问明缘由，但见他已动身往前走去，只得快步跟上。
今夜灯会，长街人流如织。裴砚之环顾四周，望见不远处一条窄巷，便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到了巷口才发觉这胡同极为逼仄，宽仅容一人侧身而过。他二话不说，一头扎进了巷子里。许汐元连忙跟上。
这胡同两侧不见灯火，越往深处越是昏暗。在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里走了约莫二十余步，裴砚之忽然停下，许汐元收势不及，险些撞上他的后背。
裴砚之望着她，轻声问道：“你昨夜可是去了大理寺？”
许汐元早料到他必有此问，点头回道：“是，我昨夜去了，也找到了姐姐的卷宗。”
果然是她。
裴砚之无奈叹息：“你可从卷宗房里带了什么东西出来？”
许汐元如实相告：“是有一样东西，我瞧着蹊跷，便带了出来。”
这话甫落，裴砚之周身气息骤然一沉。她察觉他情绪骤变，忙问：“怎么了？可是被发现了？”
裴砚之沉默片刻，巷中只闻他一声深长叹息。再开口，语气缓和了些：“怕是惹上麻烦了。大理寺已然察觉，且将此案上报了朝廷。你快将此物交予我，我设法原样送回。无论它何等要紧，都不可私留。”
许汐元听他这般说，方知此事非同小可，道：“昨日我在旁侧的架子上拾得一只形制奇特的手镯，回去细看，那纹样似是宫中之物。放置这镯子的架子上，标着一百二十六号。”
“一百二十六号？”裴砚之闻言不由蹙眉，“这编号怎的这般耳熟……”
他正凝神思索，巷外忽然传来沈宗钰的喊声：“汐元？”
两人俱是一惊，当即噤声。紧接着又听沈宗钰提高了嗓音：“汐元，你在哪？”
裴砚之刚要应答，许汐元却猛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他整个人按在了墙壁上。
狭小的巷弄里，两个人措不及防地贴在一起。
呼吸交错间，夜空中骤然绽开一簇烟火，“砰”的一声响，惊得许汐元下意识攥紧了裴砚之的衣襟。
她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越来越急促，挺拔的身躯也愈发僵硬。
他衣襟间清冽的竹叶气息幽幽传来，在这昏暗的巷中格外分明。
巷外沈宗钰的呼唤声渐渐远去，四周重归寂静。
裴砚之被她牢牢抵在墙上，青砖的凉意透过衣料渗进来，可胸前却是温软一片。
她的吐息拂过他的脖颈，带着若有似无的桃花香，搅得他心口怦然，连耳根都隐隐发烫。她的手仍覆在他唇上，让这亲昵无间的姿势平添几分暧昧。
待外头彻底没了动静，许汐元刚松开手，却冷不防被他反手扣住下颌，抵在了墙壁上。
她惊得怔怔抬眸，只见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许汐元，我是你的未婚夫，你躲他做什么？”
来啦来啦！[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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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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