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喻绮偏过头不理会他。
赵霖伸手去牵她，这回力度大了几分，不由得她挣脱。
杨喻绮还在挣开，声音里带着薄怒，“你放手。”
“你怎么脾气这么倔？”
“放手。”
看着女人脸上有几分薄怒，赵霖声音放缓了，“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
杨喻绮看向他：“你说。”
“等你杀青回京市，我那段时间都会在。”他一只手轻按在她肩上，垂眸看她，语气认真，“可能会短期出差，但不会太久。到时候我们就能常常见面。”他仔细端详着她的神色，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肩线，“所以这一个月，我们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他轻轻晃了晃她的肩。
见她没反应，他又晃了一下，这次比第一次力度稍稍大了点。
杨喻绮晃得快散架了。
“你别晃了。”她终于出声。
“好不好？”赵霖又问了。
……这架势，倒像是她在被胁迫似的。她还能说不好吗？
不过她偏嘴硬，“不好。”
赵霖看着她，“真不好？”
没等她回答，他自己先破了功，压低声音道：“你这个歹毒的女人。”
“......”
他这些骚话是去哪学来的？
杨喻绮有点忍俊不禁，“我歹毒？”
“我歹毒。”他马上讨饶了。
杨喻绮终于绷不住笑出来，“你怎么这样啊。”
“哪样？”赵霖故作不解。
她上手去掐他的脸。赵霖的脸皮实得很，硬邦邦的，一点儿也没有手感。
“赵霖，我可算是看走眼了。”
“杨老师，您细说。”赵霖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忘了昨天答应我什么了？”她挑眉看他，一字一顿，“是谁信誓旦旦说，绝不说惹我生气的话？”
赵霖恍然“哦”了一声，改为轻轻捏她的肩，“放松一下，你这绷太紧了，工作太辛苦了。”
他掌心力道恰到好处，几下揉捏就让她酸胀的肩颈舒缓许多。
她舒服地享受着，“你去哪学的？”
“无师自通。”他看向她微阖的双眼，“舒服吗？”
她轻哼一声表示认可，感受着他温热的手掌游移到后颈，力道精准地按压着紧绷的肌肉。
“不错嘛，有两把刷子。”
“才两把？”
杨喻绮笑着找补：“十把，够了吧？真服了你。”
赵霖轻拍她的肩算是收尾，顺势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身体舒坦了，心里那点芥蒂也烟消云散。
好像这一个月的分别，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两人不知不觉又走到昨晚那个熟悉的街角。
赵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人，便凑上去。杨喻绮心知肚明他要做什么，眼底漾着笑意，却故意问：“你要做什么？”
赵霖：“你说呢。”
杨喻绮别过头，“你说亲就亲啊，我可没这么随便。”
赵霖把她脸拨了过来，“我知道你不是，但我是。”
“......？”
她嘴角微抽，看向面前这个一脸正派却说着浑话的男人。
此男模仿强制爱的语气：“给不给亲？”
她“誓死不从”：“不给。”
赵霖低头，飞快地在她唇上轻啄一下。
杨喻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让你亲了吗？”
“我只听反话。”
杨喻绮气鼓鼓地别开脸。
赵霖又是单手把她的脸拨来，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然后是鼻梁。
再是鼻尖。
最后轻柔地落在她的唇上。
这一连串细腻的亲吻让杨喻绮彻底失了防线。
与昨晚的生涩用力不同，此刻他的吻像潮水般缠绵，时而轻缓时而深入，仿佛在细细品味每一寸甜美。
她很快就被吻得浑身发软，睁眼时看见他依然专注地闭着眼，心尖不由得轻颤。这次，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要领——轻舔、细咬、吮吸、交缠，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她整个身体被他单手稳稳地托着，放在她的腰间上。隔着薄薄的面料，能感受到他手传来的微热体温。
直到两人唇瓣都泛着水光，赵霖才稍稍退开。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他向来清明的眼睛里捕捉到了难得的迷醉。
“喜欢吗？”他抵着她的额间低语。
“嗯......”她轻声应道，“就是有点......太久了。”
赵霖低笑，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这就觉得久了？”
空气中弥漫着动情的讯号。再这样缠绵下去，怕是真的要失控了。可此刻杨喻绮根本舍不得离开，只想永远沉溺在他的怀抱里。
他们静静相拥片刻，赵霖将她散落的发丝轻轻地别到耳后，露出优美的颈线。在朦胧灯光下，她的肌肤泛着柔润的光泽。
他喉结轻轻滚动，定了定神：“该走了。”
“嗯。”她轻声应着，松开了环住他的手。
*
接下来三天一晃而过。
赵霖离开那日是在白天，杨喻绮身在剧组，连送他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只能趁着休息间隙，偷偷给他拨了个电话。
得知他上路了，杨喻绮心里泛起酸涩，却强撑着轻松的语调：“一路平安，有什么给我发消息。”
“嗯。”赵霖应了声，低声叮嘱，“好好拍戏，按时吃饭，知道没？”
他的这声嘱咐让她强压的不舍瞬间决堤，她声音软了下来：“嗯，知道啦。”
远处场务在喊她名字，她捂住话筒应了一声。赵霖在电话那头听见了，温声道：“去吧，落地了我再给你发消息。”
“好。”她捏着手机，指尖迟迟不愿按下挂断。
沉默在通话中流转了几秒。
赵霖察觉到她的留恋，低笑一声：“这么舍不得我啊，杨老师？”
被他点破心思，她立刻嘴硬：“谁舍不得了！”
赵霖含着笑意道：“去忙吧。”
挂了电话后，杨喻绮呼出口气，调整了心情重新走回片场。
*
拍摄进入后半程，剧组官微应原著粉的呼声，陆续释放路透花絮。
杨喻绮拍戏时没空运营自己的账号，全程都是小朱操持的，要怎么和剧组配合转发互动全让小朱负责。她这么做的缘故，就是想尽量屏蔽外界的消息，全身心投入角色里。
还有个原因——她在渐渐地尝试淡掉对外界评价的依赖。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作为艺人，这外界评价就如同流水般摇摆不定。要是倚赖这不稳定的评价体系，她迟早要崩溃。
她以前吃过的苦，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这段时日，杨喻绮也渐渐明白了，她本就不是路人缘好的艺人，又何必强求所有人的喜欢？就像她也有不欣赏的明星，这都是人之常情。
唯一能把握的，就是抓住每次的机会。
作为演员，最终要靠作品说话。粉丝能粉她，也许是因为颜值，但长得好看的人在娱乐圈多的是，这本来的优点就不成了优点，拼的还是自己的实力。
老祖宗那话也说得很对——打铁只能自身硬。它若盛开，清香自来。
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这么一想，好多事好像都能想开。
不过生活总是这样——也正是放下了什么，一些她未曾期待的惊喜才会如约而至。
最人意外的是，这微博评论区的风向转变。小朱查了这波好评的源头，源自于剧组官方的账号发的一条片场花絮。
这个花絮就是她那天和陈宇安拍的那场雨戏。
原著粉的一条高赞评论被顶到最前：
[杨喻绮竟然演出了林知棠的灵魂]
这个评论底下是一水的讨论。
[确实有那味道了，以前她包袱太重，这次完全放下了]
[突然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虽然外形和我想象中不一样，但神态把握得太准了]
......
不少原著粉来到她的微博，在官宣定妆照的那条微博下留下温暖鼓励：
“继续加油，期待你诠释的林知棠”
“看了花絮很惊喜，请一定要好好演绎”
......
读着这些留言，杨喻绮眼眶发热。她不敢置信地眨着眼睛：“我这是怎么了？被骂惯了，有人夸反而受不了。”
小朱也红着眼圈：“绮绮，这是你应得的。我们终于被看见了。”
这句话让杨喻绮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慌忙用纸巾按住眼角，生怕哭花妆容：“我从来不敢想会有这一天......”
在漫长的黑暗里行走太久，她早已学会不奢求光明。
当曙光真正降临，她反而手足无措，既想紧紧拥抱，又害怕这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幻影。
“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杨喻绮哽噎地抱住小朱，“朱朱，我太开心了。”
自接下《绿水青山》这部戏起，无人知晓杨喻绮肩头压着多重的担子。正剧对表演的苛刻要求，远非她以往那些偶像剧可比。在那些剧里，只要美就够了，小角色的发挥空间更是有限。她渴望突破，却苦无机会。
这一次，她几乎是拼上了全部。每个眼神都要反复揣摩，每个动作都要精心设计，她铆足了劲想要演好这个角色。而不知不觉间，在沉浸于林知棠世界的日子里，那个坚韧、执着的灵魂也悄悄滋养着她的内心——她确实比从前更加坚强，更加笃定。
她忽然想起圈内前辈说过的话：“演员与角色之间，从来都是相互成全的共生关系。”
最后一场戏，她即将要和林知棠告别——
林知棠和陈安发起的绿色改革在绿水县落地生根。庆祝活动后，林知棠独自漫步河边，指尖轻抚清澈的流水。当初带头反对她的老厂长出现，递给她一杯用新竹杯盛着的热茶。
“林工，”老厂长声音有些沙哑，“尝尝看，这是用我们新生产线做的杯子泡的茶。”
林知棠接过，轻啜一口。老厂长望着河水，轻声说：“以前总觉得你们这些城里来的专家，是来断我们生路的。现在才明白……”他顿了顿，“你是来给我们指了一条更好的路。”
林知棠没有转头看他，依旧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眼眶倏地红了，她却扬起了一个无比释然的笑，那笑容里盛着这些日子所有的艰辛与欣慰。
她抬眼望向远方——那片她曾用青春与热血守护的青山，在朝阳下泛着温柔的光。
镜头缓缓推近，定格在她凝望青山的侧影。
李导在监视器后静默良久，终于轻声说：“杀青。”
“杀青”二字落进耳中，杨喻绮刚止住的泪意瞬间涌上眼眶。
多么奇怪。在这偏僻小县城的日日夜夜，她无时无刻不盼着杀青的这一天。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心头涌上的竟是不舍。
她走到监视器前回看刚才的表演。
“最后一分钟的无台词表演，微表情很有层次。”李茂导演眼中带着赞许，“是不是刚找到感觉就要结束了？”
杨喻绮嘟囔道：“导演，要不再加两场戏吧？我还没演够呢。”
“行啊，”李茂挑眉，“我让吴老师现场给你写第二部，边写边拍？”
杨喻绮吐了吐舌头，“那晓晓老师非杀了我不可。”
“你知道就好。”
“李导，这就结束了啊，”她的声音软了下来，“我还挺舍不得大家的。”
遇到这样专业的剧组、这样用心的导演、这样珍贵的角色，她怕是用她此前所有的坏运气才换来的唯一好运吧。
“是啊，结束了。你想演，我还不想拍了呢，累得够呛。”李茂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杨喻绮“殷勤”地给他递过水瓶，“李导，你真是天使吧。要不是您，我都不敢想，我竟然演女一号。”
李茂笑了：“别把我想得这么崇高。实话告诉你，最初汪导推荐你时，我是拒绝的。看过你之前的作品，演技没太大的亮点，我还开玩笑和他调侃他，说我扶贫也不是这么扶的，要真想帮你，让他自己开一部戏把你塞进去。”
“但我后来看了你那档节目，叫漫游什么的，觉得你挺有意思的。”他在琢磨用词，“我在想，这姑娘怎么这么拧巴。明明不情愿，还要装出很享受的样子——”
“李导，”杨喻绮窘迫极了，小声打断他，“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你演得很好，但我是导演。”他顿了顿，“这行形形色色的人我见多了。当时确实带着几分看戏的心态，想看你什么时候破功。我说话直，你别介意。”
“没事，您继续说。”
“后来，雨林那夜之后，这个我们聊过，你开始有了变化。”李茂注视着她，“之后看你渐渐有了变化。不过无论如何，你一直有个特质很吸引我，”他顿了顿，又道，“你身上有种不服输的劲儿。”
“这恰恰是林知棠的灵魂。她能排除万难推动改革，靠的就是这股劲头。”
李茂目光温和：“所以，我不是你的恩人，我只是恰好看到了你这点。你要感谢的人，是你自己。”
这番话让杨喻绮的泪水再次盈眶：“李导，我……”她强忍哽咽，“无论如何，真的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我也要谢谢你，把林知棠这个角色演活了，带给所有人。”李茂真诚地说。看着这个姑娘一路成长，他也由衷欣慰。
见她眼圈又红了，李茂调侃道：“早知道你这么能哭，该把哭戏都留到现在拍。”
杨喻绮破涕为笑：“都杀青了，我才不拍呢。”
后来她实在没忍住，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拨通了赵霖的电话。
“喂......”她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软绵绵的。
赵霖立刻听出来了：“今天不是杀青吗，高兴得哭了？”
“也不是，”她仰起头，想把眼泪逼回去，“就是……心里乱糟糟的。又开心又难过，刚才李导和我说了一番话，我就彻底绷不住了。”
“他和你说了什么？”
听着赵霖的声音，杨喻绮渐渐地被拉回了一丝清晰的理智来。
“他说选我演这个角色，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了和角色相似的特质。”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哽咽，“他说他不是我的恩人，只是恰好发现了我身上的闪光点。他让我感谢我自己。”
“他说得没错。”
杨喻绮怔住了：“你也这么想？”
“虽然我不了解剧本细节，但从专业角度说，导演选角确实会优先考虑与角色契合的演员。他是在做他的本职工作，从这个角度看，他说得没错。”
杨喻绮吸了吸鼻子：“可这个机会对我太珍贵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女主角，而且李导人真的很好。”
“你把角色演好，和他共同创作出一部好作品，就是最好的回报。”
“也是。”杨喻绮轻轻点头，和他聊完，心里的郁结散了大半。
情绪平复后，她终于有心思撒娇：“我明天就能回去了，你有空来接我吗？”
赵霖轻笑：“杨老师都开口了，必须得有空，没空也得挤出空来。”
杨喻绮破涕为笑：“哼，那必须的，谁让你是我男朋友呢。”
话一出口，她的心里猛地打了个突——
他们是拥抱有过，亲吻也有过，腻歪的话更没少说，可关系却没正儿八经地确认下来。
万一……他们只是在心照不宣地搞暧昧呢？
杨喻绮后悔这话自己先挑明说了，正要找补两句搪塞过去，赵霖却接话了，语气带着笑意：“接你算什么？你就是让我去摘月亮，我也得想办法爬上去给你摘了。”
这话说得完全不像是赵霖平日里的风格，不过难得说到她想听的点上去了。
“赵霖。”她软软地唤他全名。她总是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忿忿时，恼羞时，难过时，还有像现在这样，心里甜得能滴出蜜，声音软得像裹了层糖霜。
“你想不想我？”
“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吧。”
“怎么没有回答得必要？”她追问道，“除非是某人心虚了。我猜的对不对？”
电话那端默了两秒，她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估计很无奈。
“你明知故问，还要我说么。”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她故意耍赖。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
随后男人像是吸了口气，声音平直地传来：“我想你，很想很想你，做梦都在想你。”
“......”
杨喻绮猝不及防，没料到赵霖真能豁出去到这种地步。虽然他的语调没什么波澜，甚至能听出几分被迫的意味。
欺负一个老实的直男突破自我说这种肉麻话，好像确实有点不人道，这家伙搞不好真是生平头一遭。
但莫名地，杨喻绮觉得还蛮好笑的。
这个赛道明明一点都不适合他，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虐待”他。
杨喻绮噗呲捂嘴笑，“赵霖，你太好笑了。”
“......”
“没想到你好这口啊？”
“是啊，我就好这口呀。”杨喻绮擦掉笑出的泪水，“赵哥再多说两句来听听？”
“真服了你。”赵霖无奈道，“要听我说可以，等你回来，我说到你烦。”
“好啊，你说的。”
两人又煲了好一会儿电话粥。这阵子，他们经常一打就是很久，不过最后总是赵霖顾及她要休息，率先叫停。
每次挂断时，杨喻绮心里总会空落落的。最近的这种戒断反应越来越强烈，每次结束通话都像是一场小型离别。
好在，明天就能见面了。
这才让这思念有了一丝可被抚慰的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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